第74節(jié)
段嘉許的眸色暗了些, 喉結(jié)緩慢地滾動了一下。放在她圍巾上的手往上抬,用指腹,力道極輕的,蹭了下她的梨渦。 桑稚的后脊一僵。 僅僅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段嘉許就收回了手,拇指和食指下意識摩挲著。他站直了起來,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笑:“怎么又臉紅了?” “……” 他拖著尾音說:“還偷笑。” 桑稚腦袋發(fā)空,把圍巾又扯了上去。她強(qiáng)裝鎮(zhèn)定,垂著眼,含糊不清地說:“你不也在笑?!?/br> 段嘉許饒有興致道:“那你說我為什么笑?” “我怎么知道,你又不是第一天這么笑?!鄙V衫@過他,繼續(xù)往前走,自顧自地說著,“別在這站著了,好冷。” 盯著她的背影,段嘉許在原地站了幾秒,忍不住又笑了下,很快就抬腳跟了上去。 上了車,桑稚仍沒有把圍巾取下來。 段嘉許沒急著開車,側(cè)過頭,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著:“小朋友,坐車?yán)镞€不解圍巾啊?不怕悶著慌?” 桑稚面不改色地解釋:“我遮臉上的東西?!?/br> “我已經(jīng)看到了?!倍渭卧S好笑道,“還遮什么?” 桑稚頓了下,覺得有點(diǎn)道理,伸手把圍巾摘了下來。她沒再吭聲,低頭玩了下手機(jī),又轉(zhuǎn)頭看向窗外。 借著等紅綠燈的時間,段嘉許隨意地往她的方向瞥了眼。 只能看到她的側(cè)臉。 注意到她似乎是在發(fā)呆,指尖無意識地在窗沿上敲打著,眼角下拉,嘴角上揚(yáng),情緒藏都藏不住。 沒多久,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表情僵了下。也許是怕被他看到,下一刻,她很刻意地收斂了幾分。 段嘉許收回視線,眼睫垂下,也笑了起來。 因?yàn)楦籼焓侵苣藭r宿舍里只有寧薇一個人,其余兩人大概是去參加部門活動,或者是跟男朋友約會。 注意到門的動靜,寧薇看了過來??吹缴V傻哪槙r,她嚇了一大跳:“你這臉咋回事?” “不小心喝到奶茶了?!鄙V砂咽稚系臇|西放到桌上,“我對牛奶過敏?!?/br> “?。繘]事兒吧,去醫(yī)院了嗎?” “去了,打了一針了?!?/br> “那就好?!睂庌眹@息了聲,“你也太慘了吧,牛奶過敏的話,你多少東西吃不了?。俊?/br> 桑稚想了想:“也還好?!?/br> 她把外套脫下,隨口問道:“你今天怎么沒出門?” “我出了呀,不過吃了個飯就回來了?!睂庌辈鹆税砥?,“我男朋友今晚要趕作業(yè),沒時間陪我。你呢,跟你那個哥哥約會的怎么樣?。俊?/br> 聽到這話,桑稚安靜下來,突然湊到她旁邊蹲下。 寧薇側(cè)過頭,把薯片遞給她:“你要吃???” “我不吃,我剛吃飽?!鄙V上駰l小狗似的,眼睛圓又亮,仿佛在說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樣,聲音壓得極低,“寧薇,我偷偷跟你說個事兒?!?/br> “怎么了?” “我哥哥那個朋友,”說著說著,桑稚伸手揪了揪她的衣擺,笑眼彎彎,“好像有一點(diǎn)喜歡我。” “你這看起來怎么跟中了彩票似的。”寧薇被她逗笑了,“怎么發(fā)現(xiàn)的?” “他跟同事說我是他朋友,還跟我說,”桑稚學(xué)著他的語氣,拖腔帶調(diào)的,“還真把我當(dāng)你哥了?” “誒,這話怎么跟叫你別亂認(rèn)親戚一樣?” 桑稚眨了下眼:“你是覺得他這話是要跟我疏遠(yuǎn)關(guān)系嗎?” 話出口之后,寧薇也覺得自己說的不太對,怕影響她的心情,忙道:“不是,我就隨便說的。” “應(yīng)該不是的。”桑稚又回想了下剛剛的事情,很認(rèn)真地說,“他的意思應(yīng)該就是,沒再把我當(dāng)meimei了。但也不是疏遠(yuǎn)的意思?!?/br> “那他知不知道你也喜歡他???” “不知道吧。”桑稚笑瞇瞇道,“我沒表現(xiàn)出來?!?/br> “你可以先裝作對他沒那個意思,讓他追你一段時間。”寧薇說,“畢竟男人都這樣。要是他告白你立刻就答應(yīng)了,他可能會覺得太輕易得到了,就不好好珍惜?!?/br> 桑稚愣了,訥訥道:“那他不追我怎么辦?” “……”寧薇說,“應(yīng)該不會吧。” “而且我也不是特別確定。”桑稚嘀咕道,“不知道他為什么喜歡我……我還覺得挺奇怪的?!?/br> “這能有什么原因?”寧薇問,“那你為什么喜歡他?” 桑稚老實(shí)道:“長得帥?!?/br> “……”寧薇說,“你怎么這么膚淺。” “還有,人好,對我也好。”桑稚表情認(rèn)真,細(xì)數(shù)著,“成績什么的也都很好,除了有點(diǎn)老,沒什么不好的地方?!?/br> 寧薇啃著薯片,說:“那你不也差不多嗎?除了年紀(jì)比他小一點(diǎn),沒什么不好的地方?!?/br> “那?!鄙V奢p咳了聲,“我就等他來追我了?” “行?!?/br> “如果他不追我的話,”桑稚心里還是沒什么底,干巴巴道,“我要不,要不就去追他吧?!?/br> “……” 把桑稚送回宿舍,段嘉許回到車上,正想開車回家,突然接到了個電話。他掃了眼來電顯示,接了起來,很快便掛了電話。 發(fā)動車子,開往市里的托養(yǎng)中心。 托養(yǎng)中心里安靜的過分。 除了必要的時候,段嘉許很少來這個地方。也很少來見,他這個在病床上躺了十一年的父親段志誠。 醫(yī)生:“你父親最近的狀態(tài)不太好?!?/br> 段嘉許嗯了聲。 “已經(jīng)臥床十年了,身體機(jī)能和抵抗力都很差?!贬t(yī)生說,“最近肺積水有點(diǎn)嚴(yán)重,建議是做個小手術(shù),把部分水抽出來,不然可能會引起肺部感染,到時候就嚴(yán)重了?!?/br> “醫(yī)生。”段嘉許似是不太在意這些事兒,淡淡道,“您覺得他能醒嗎?” 醫(yī)生沉默幾秒,格外官方地說:“只要活著,總會有奇跡的?!?/br> 段嘉許只是笑,沒對這話發(fā)表言論。 哪來那么多奇跡。 段嘉許其實(shí)也根本一點(diǎn)都不期待,段志誠能夠醒來。 都過了那么多年了,連恨意都半點(diǎn)不剩。 殘留的情緒也只剩下疲倦了。 段嘉許低下眼,看著段志誠的模樣。因?yàn)榕P床多年,他的樣子有了很大的變化,整個人毫無意識,躺在那就像個死人一樣。 其實(shí)段嘉許還挺想知道,他到底后不后悔。 很快,段嘉許收回視線,溫和道:“那麻煩你們了。” 段嘉許交了手術(shù)以及接下來兩個月的費(fèi)用,之后便離開了托養(yǎng)中心。這個事情對他的心情影響不大,很快就被他拋卻腦后。 他回到家,給桑稚發(fā)了條微信,提醒她記得涂藥。 隨后,段嘉許從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想著桑稚今天的反應(yīng),又慢慢回想著她醉酒時說的話。 ——“我有個,好喜歡的人。但他就是不喜歡我?!?/br> ——“只只不開心?!?/br> ——“他人很好的,對我也很好的。但他對誰都好,他對誰都好……” 總不能,讓她這么傷心的人,真是他吧。 段嘉許總覺得不太對。 這么多年不見,她如果真在這段時間的相處里,對他有了除開哥哥之外的情感,那那句“他就是不喜歡我”,是怎么得出的結(jié)論。 就因?yàn)樗暗哪菐拙?,把她?dāng)成小孩的話? 段嘉許思索片刻,而后給錢飛打了個電話。 只響了幾聲,錢飛就接了起來,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敖o你一分鐘時間說事,說完我要洗洗……” “你之前說的挺對,”段嘉許灌了口水,慢慢地說,“那姑娘說的那個男狐貍精,好像確實(shí)不存在。” “是吧?我可太牛逼了,我他媽真的戀愛高手。” “也可能存在,”段嘉許說,“很大概率是我?!?/br> “是吧!”錢飛激動起來,“一聽風(fēng)sao浪蕩無恥,我就知道是你!” “……” “那你直接上不成了?還在這猜個屁。” “不行?!倍渭卧S笑,“得追?!?/br> “……”錢飛莫名其妙,“你不都說她喜歡你嗎?你還追什么?” “我家姑娘覺得我就是不喜歡她?!倍渭卧S抬睫,慢條斯理道,“我得跟她攤個牌,讓她開心一下?!?/br> “啥玩意?怎么就你家姑娘上了?”錢飛無語,“還有,這姑娘知道你知道她對你有意思嗎?” “不知道?!倍渭卧S低笑了聲,“我也裝不知道?!?/br> 得給我家小孩留點(diǎn)面子。 錢飛莫名有點(diǎn)酸:“你可真有情趣?!?/br> 段嘉許:“行了,一分鐘到了,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