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快吃完，虞亭掏出手機(jī)看了眼：“我老公要來接我，待會順路送你回去。”

    “行。”徐函禹爽利應(yīng)下，喜提一次坐豪車的機(jī)會。

    江求川是在兩人吃完飯后還坐在椅子上等了十分鐘才到的，他穿著一身挺拓西裝，虞亭起身介紹：“這是我老公，江求川?！?/br>
    “我朋友，徐函禹?！?/br>
    江求川和徐函禹禮貌性點(diǎn)頭致意，虞亭拉開椅子讓江求川坐下，她問徐函禹：“去洗手間嗎？”

    徐函禹搖頭：“不去。”

    虞亭吃完飯口紅都掉了，妝也有些脫，她拎起包：“那我去一趟，待會就回來?！?/br>
    “別讓我朋友太尷尬?！彼诮蟠ǘ呡p聲說。

    虞亭匆匆離去，桌上只剩下正式見面不過五分鐘的徐函禹和江求川。

    徐函禹性格大大咧咧，沒什么不自在，她看了兩眼江求川，心中若有所思。徐函禹拿出手機(jī)，找到之前虞亭分享給她的設(shè)計(jì)稿照片，遞到江求川面前。

    江求川：“？”

    徐函禹喝下一口米酒，笑臉看他：“虞亭的作品，以前看過嗎？”

    “看過?！?/br>
    江求川猶豫了一秒，他只看過一次，那是很久以前，虞亭的設(shè)計(jì)稿放在陽臺上被雨淋濕，她拿著吹風(fēng)機(jī)小心翼翼吹干的時候。那是他僅有的一次，看到她這么珍視某個東西。

    徐函禹點(diǎn)頭：“她很有天賦，只是有點(diǎn)可惜，我邀請她和我一起去美國，被她拒絕了?！?/br>
    江求川幾乎是立馬掀眼看向徐函禹，徐函禹端著杯子擋住臉，不欲多說。她猜對了，問題果然出在這兒。

    “雖然不能成為一名好設(shè)計(jì)師，但她一定能成為一位好mama、好妻子?！毙旌矶酥票氖殖蟠ㄎ⑽⒁粨P(yáng)。

    前者是她一路追逐的夢想，后者是她被冠以的身份。徐函禹的話點(diǎn)到即止，話中深意無處不是，后兩者死死限制住了前者。

    虞亭很快回來，她看向看起來相安無事的兩人：“走吧，回家?！?/br>
    車停在樓下馬路邊，兩人先將徐函禹送回家后再回甌海別墅。

    下車前，徐函禹高搖著手臂和虞亭說再見。

    開出小區(qū)，虞亭撐著額問江求川：“給豆豆的禮物你買了嗎？”

    江求川點(diǎn)頭：“你今晚沒回家吃晚飯，他有點(diǎn)失望，我把禮物給他，說是mama買的，他馬上又喜笑顏開?！?/br>
    虞亭揚(yáng)唇笑：“這兒子，親生的?！?/br>
    車開到甌海別墅，正好趕上江豆豆要上樓睡覺，見爸爸mama回來，他一陣飛撲過來撒嬌，撒完嬌，要mama陪著講故事睡覺。

    虞亭沒拒絕，拉著兒子的手往樓上走，才過兩步，江豆豆被江求川一手抱起，父子倆上樓：“爸爸給豆豆說故事。”

    虞亭納悶，又笑了聲，樂得輕松自在。

    她拎著包，走向臥室。

    虞亭洗完澡、護(hù)完膚后，江求川才打開門進(jìn)來，他面色平靜，看起來哄兒子睡覺似乎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

    虞亭起身迎上去，笑著挽他：“你怎么這么有功夫去哄人睡覺了？”

    江求川低頭，正好對上虞亭的眼眸。她的眼睛很漂亮，流著光似的，該永遠(yuǎn)璀璨、永遠(yuǎn)奪目。

    那一刻，江求川忽然感覺自己被緊緊束縛住，他單手解開一顆領(lǐng)口的扣子，轉(zhuǎn)頭，狠狠欺壓上她的唇，掠奪性的，企圖永遠(yuǎn)占有。

    他手掌捧著她的臉，好半晌，才笑了聲：“為了讓他提前習(xí)慣，以后只有我哄他睡覺這個事實(shí)。”

    虞亭心中一跳：“？”

    江求川伸手輕掐她的臉：“你去美國，不就只能我哄了？”

    虞亭怔楞幾秒，隨即激動得一蹦三尺高：“你支持我去美國了？！”

    她似乎很久沒這么高興過了。

    江求川低頭，用額頭撞她額頭，無奈地笑：“不僅口頭上支持，行動上也支持。明天我讓楊肯去處理這件事。”

    他眸光陡然銳利：“這回，倒是比虞明朗搶占先機(jī)了。”

    虞亭反映了好一會兒，才隱隱約約感覺他在說公司的事，她打電話給虞明朗，沒有打電話給他。

    “那時候不是在冷戰(zhàn)嘛！”虞亭和他撒嬌，又說了一堆軟話。

    江求川被她逗笑，他拿著睡衣走到浴室邊，她還跟在后面：“你想一起洗？”

    他挑眉問。

    虞亭腿一軟，馬上想起昨晚在浴缸里……

    她撒腿往床邊跑：“我沒有，你別胡說?！?/br>
    江求川看著她的背影幾近落荒而逃，他眉眼舒展，轉(zhuǎn)身走進(jìn)浴室。

    冰涼的水沖在身上，江求川往后捋了把頭發(fā)，神志無比清醒。

    恍惚間，他想起了醫(yī)院的肖順海，一個活生生的人到鬼門關(guān)，只花了一個下午。

    他之前不支持虞亭去，因?yàn)樗?，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怕無法掌控全局。

    可他是她的丈夫，在出國這件事上，他的支持與否比任何人都重要。

    她開心，他痛苦也甘愿承受。

    第73章

    江求川說到做到，楊肯一連好幾天都在為虞亭處理出國事宜。一開始進(jìn)修學(xué)校沒有接受，一個本科學(xué)歷史的女孩來申請?jiān)O(shè)計(jì)學(xué)校進(jìn)修？

    江求川重金砸下去，加上中間熟人搭線，虞亭英語也還過得去，學(xué)校那邊沒二話就答應(yīng)下來了。

    虞亭拿到江求川讓人從美國坐飛機(jī)送來的通知函時，小小的感慨一把金錢的力量。

    出國進(jìn)修這件事，虞亭只通知了身邊較近的人。她打電話告訴虞明朗時，他正在國外出差，聽到這消息震驚了一把，消化完后，他告訴虞亭可以不必通知虞宏業(yè)。

    就在虞亭出差那幾天，虞宏業(yè)實(shí)在忍受不了，跑到美國去找董云，結(jié)果不出意料的吃了滿嘴閉門羹，他落了面子，轉(zhuǎn)頭就怒氣沖沖地跑去找同在國外的老情人了。

    虞明朗的語氣里滿是厭惡。虞亭對虞宏業(yè)沒什么好感，他去找老情人，既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中，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幸好，董云看破后及時抽身，若是深陷其中苦苦糾纏，日后還不知道要衍生出多少麻煩來。

    蔣齡埋怨來了兩句她走得這么匆忙，讓她去之前回來一起吃頓飯。她沒有過多表達(dá)什么情緒，估計(jì)是被江求川提前打過預(yù)防針。

    全家上下對這個決定最不滿意的就是江豆豆，mama要出國就算了，居然還要出國一年！他不舍得mama走，用了千百種方法撒嬌，虞亭一提到出國兩個字，他就話也不和虞亭說，嬌也不和虞亭撒。

    虞亭跟江求川倒苦水，江求川跟她調(diào)侃：世界上哪能好事全讓你占了，總得有點(diǎn)不如意，生活才能過得去。

    虞亭氣得掐他，他就閉著嘴不說話。

    江豆豆開學(xué)前一晚，他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突然一拍腦袋，眼睛瞪的快跳出眼珠子：“哎呀，豆豆的小燈籠還沒做！”

    坐在江豆豆身旁陪看電視的夫妻倆在兒子痛心疾首的目光下，面面相覷。虞亭努力回憶，江豆豆上一次提起小燈籠時，她和江求川那段時間都在加班，沒時間做，然后就這么過去了。

    大晚上，別墅里燈火通明，虞亭拿著剪刀，看向一地紙板，開始為不知道從哪下手而發(fā)愁。

    江求川蹲在地上，目光打量著紙板，眼中若有所思。

    虞亭拿出手機(jī)開始搜索：如何做幼兒園手工燈籠？

    江豆豆愁眉苦臉地蹲在地上，唉聲嘆氣：“愁死人了?！?/br>
    虞亭抬眼看他，被他小臉上苦大仇深的模樣逗笑。江豆豆發(fā)覺mama在笑自己，馬上別扭著不樂意，他轉(zhuǎn)過身背對著虞亭，狠狠一跺腳：“不準(zhǔn)笑豆豆！”

    虞亭將做燈籠這個偉大而艱巨的任務(wù)暫時丟給江求川，走過去逗他：“mama沒有在笑豆豆呀?！?/br>
    她伸手勾勾江豆豆雙下巴處堆疊的肥rou。

    江豆豆登時像炸了毛的貓，抱著自己下巴跑開：“不準(zhǔn)碰豆豆！”

    男人的話不能多信，小男孩也不例外。他不讓虞亭碰，虞亭偏走上去逗他，江豆豆一邊跑，虞亭一邊追，最后胖豆豆跑累了，被虞亭捉進(jìn)懷里。他堅(jiān)持的掙扎兩下，沒掙開才作罷。

    蹲在地上的江求川已經(jīng)拿著紙板開水動起手來，江豆豆看了一眼爸爸，低頭悶悶說：“mama不走好不好？”

    他垂頭喪氣，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一種“我是個沒mama要的小孩”的難過。

    虞亭心被一扎，微微刺痛，她在江豆豆耳邊輕聲說：“mama只去一年就回來，等豆豆放假了，爸爸會帶豆豆來找mama，外婆也在哦?！?/br>
    “不要。”

    江豆豆繼續(xù)悶著頭不高興，他的手不知道在虞亭大腿上比劃些什么，有些癢。

    虞亭承認(rèn)，自己是個自私的人，她料到江豆豆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很難過，但她毅然這么做了。

    “那，豆豆跟著mama一起去國外？”虞亭哄他：“可以和外婆一起玩，那里還有很多白皮膚的小meimei，豆豆不是一直覺得那些小meimei長得很可愛嗎？”

    江豆豆抬頭往爸爸的方向看了眼，馬上又低下頭，手在虞亭大腿上比劃得比之前更重更急。他癟著嘴拒絕：“不去，豆豆不想去?！?/br>
    “為什么呢？”虞亭偏頭問他。

    她只是隨口一問，腦海中有千萬種小孩子不想搬家的理由。

    虞亭沒等到兒子的回答，先感受到了一滴不知從何處落在她膝蓋上的熱液。江豆豆抽搭著，膝上的淚頓時guntang炙熱得灼燒皮膚。

    他是個五歲的大男孩了，不能像小孩子似的大聲哭。江豆豆用手臂擦去眼淚，聲音很小：“豆豆和mama一起走了，那爸爸怎么辦？爸爸年紀(jì)大了，不按時吃飯，還總是生病，豆豆走了就只有他一個人在家里了?！?/br>
    虞亭啞口無言，她心中涌著海嘯，翻天覆地。她的兒子，正在用他稚嫩的手指，在她大腿上寫“family”。

    虞亭從未有一刻如此強(qiáng)烈的感受到，來自家庭的羈絆與眷戀。她覺得自己像個罪人。

    江豆豆終是沒有忍住，埋在mama懷里大哭，他哽咽著斷斷續(xù)續(xù)：“mama，我們、我們是family?！?/br>
    虞亭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只能一遍又一遍拍著江豆豆的背，輕柔又滿是愛憐。

    江求川手中飛機(jī)燈籠已經(jīng)初見模型，他抬頭看了眼兒子：“豆豆，到爸爸這來?！?/br>
    江豆豆哭著沒聽見，直到虞亭輕晃了晃他：“豆豆，爸爸叫你?！?/br>
    江豆豆抽泣著走到江求川身邊，江求川拍了拍身旁的空地，他不解地看著爸爸，抖著肩膀坐下。

    “豆豆想要一架什么顏色的飛機(jī)？”江求川問他。

    江豆豆疑惑，卻依然說：“藍(lán)色?！?/br>
    江求川點(diǎn)頭，將藍(lán)色彩紙剪成幾片，飛機(jī)模型的機(jī)身用膠棒涂勻一層，他將兩樣?xùn)|西一起遞給江豆豆：“來，和爸爸一起，把這些紙片對應(yīng)的粘到飛機(jī)上去?！?/br>
    眼淚有些糊眼睛，江豆豆用手背將淚水擦去。他跟著江求川，一步一步用藍(lán)色彩紙將飛機(jī)模型原本的木色覆蓋，直到將最后一篇彩紙蓋上，他將飛機(jī)遞到爸爸面前：“爸爸，做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