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不怪吧。

    和曦還是相信所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陰差陽錯(cuò)也是一種注定。人界合該有此一難，賀息合該會有此種孽而已。

    而且，這種傷害并非是不可挽回的。

    “毀不了的?！焙完叵窈芏嗄昵耙粯?，理了理他落在自己肩膀前的白色發(fā)絲，依舊是jiejie看弟弟的目光，看著一個(gè)闖禍的弟弟，無奈卻又寵溺。

    賀息不解其意。

    去看他卻只見到她眼底的柔和笑意，一晃多年他又見到了這樣的笑意，只需一眼便像貪杯喝醉了酒的青年，她說什么，他就應(yīng)什么。

    “好?！辟R息綿長應(yīng)了一聲。

    他的生命似乎就要終結(jié)了，他已經(jīng)感受到那點(diǎn)點(diǎn)滴滴的流失。

    雖然見過和曦最后一面，處心積慮見了最后一面。原本應(yīng)該滿足。

    但他還是，心有不甘啊。

    他是真的想同和曦長長久久在一塊兒，最好是永遠(yuǎn)在一起，這一生都不要再分離。

    可他快死了。且是那種永遠(yuǎn)都活不來的死法。

    “閉眼吧，休息一會兒，醒來的時(shí)候就好了?！?/br>
    賀息感覺到有人在說話，是他所鐘愛的那個(gè)人的聲音。他從來不會拒絕那個(gè)聲音的主人，此刻即便沉睡既是長眠，他也沒有任何辦法或者任何念頭去拒絕。

    他如那個(gè)人所愿，閉上了眼。

    此后刀山火海，他什么都不再理會。

    賀息慢慢躺下，和曦便溫和地解開他與自己綁在一塊的頭發(fā)。

    他的神靈已經(jīng)很脆弱了，睡一覺是最好的選擇。

    既然當(dāng)年說要當(dāng)他的jiejie，而今所有一切，便都由她來承擔(dān)，雖說有些棘手，但這也不是特別難的事情。辦法總是有的，只是需要費(fèi)些精力而已。

    和曦便在那兩個(gè)人類的注視下，將精力費(fèi)去。

    首先是將賀息散落在人界的神靈收回，所有人便不再被控制被擺布。

    其次是將綠水青山藍(lán)天白云還給人界。朱明姮娥也不是消極怠工，只不過是濃密的障之下，太陽與月亮都無法自如收放而已。

    最后，和曦并沒有將散落在人類身上的異能收回。

    已經(jīng)給予，便也不太好意思再收回來。而且經(jīng)過這件事，讓人類世界回到最開始的模樣，基本上已經(jīng)不太可能了。而這種弱rou強(qiáng)食的社會，正好有些像當(dāng)年的洪荒。倒不如和當(dāng)年宗門一樣，反正現(xiàn)在天宮也少神仙，再塞一些進(jìn)去正正好。

    于是異能便成了靈根，離天門大開，一字一句刻下的天道規(guī)章，從此人類也可飛升成仙。

    做完一切，和曦才看向此刻湖底的兩個(gè)人。

    一個(gè)已經(jīng)死亡多年，備受禁錮，也該回到交通逐漸順暢的地府去轉(zhuǎn)世投胎，即便滿身罪孽，投不到什么好胎，但也比現(xiàn)在備受良心的譴責(zé)來得好。

    而另一個(gè)。

    rou體的喪失是被俯身的指揮官所為，同和曦也有些干系。

    她扯下一根銀發(fā)，灌注靈力，讓那發(fā)絲成為一具軀殼，看著陸焰說，“試一試吧?！?/br>
    陸焰依言飄到了軀體之中，比他自己的軀體好使一些，他又忘記了剛才的不愉，笑容滿面地對和曦道謝。

    和曦應(yīng)下，目光卻掃過那少了一截的小指。

    即便是靈體，她也沒有辦法造出那靈魂殘缺的那一節(jié)小指。不過這充滿靈力的身體，對于馬上就要前往修仙界的陸焰而言，也算是一種補(bǔ)償了。

    就當(dāng)多謝這些天，他在人界的相伴。

    和曦用賀息的本體水籠罩他的身軀，準(zhǔn)備帶他前往玄山之尖，為他重塑神靈。

    但她還沒來得及走，便被陸焰喊住。

    和曦低頭去看他。

    陸焰有些扭捏，他似乎意識到了這場別離或許是很漫長的別離。

    他心底有些難過，又說不出自己是為了什么而難過。或許是多日的陪伴，令他在此刻特別的不舍。他少年時(shí)代唯一的好友，馬上就要離開。或許此后他還會有更多所謂好友，但這樣奇妙的旅行絕對只有一次。

    臨行之前，他好想問一句她會不會記得自己。

    可是生如螻蟻，有什么值得她去銘記。

    “你是什么神仙啊。”陸焰最終問。

    “我是和曦?！?/br>
    陸焰似懂非懂，他好像明白了和曦是什么神仙。

    從剛才的談話與她所有的舉動中，他似乎意識到這不是電母，也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神仙。

    可就是因?yàn)檫@種意識，他居然會更加難過。

    對于和曦而言，他或許就是漫長歲月里的不值一提，是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花野草，是身邊擦肩而過的各路陌生人。

    可對他而言，除卻神仙身份外，這是他的第一個(gè)朋友，是世上罕有對他好的人，也是他所見過最溫柔仁慈的人，更是他很有可能會銘記一生的人。

    這樣的認(rèn)識令他有些想哭，殘破的手指或許是和曦來過的唯一痕跡。

    和曦見他沒有再說話，也不準(zhǔn)備久留。畢竟她能等，但賀息等不了。

    陸焰也覺得不該耽誤人家的時(shí)間，他不想讓她走，可又不得不讓她走。

    畢竟沒有什么可以挽留得住一位神明。

    “我們會再見的吧。”

    和曦點(diǎn)頭，“會的?！?/br>
    她沒有再久留，說完話見陸焰再沒有他話之后，便離開了無明湖。

    而陸焰在逐漸消失的無明湖中，站了許久，最后在天色乍明時(shí)，猛地抬起頭，仿佛在找尋和曦早已消失不見的背影。

    什么也沒有找到。

    他咬咬牙，忍住不讓離別的眼淚落下，緊咬著唇，可眼淚還是很不爭氣，一滴一滴往下掉。陸焰狠狠地用袖口胡亂擦了一把眼里，眼睛直視著對于人類而言久別重逢，非常刺眼的太陽。

    他睜著眼，淚水因?yàn)榇棠慷铀翢o忌憚。

    在那樣的淚眼婆娑中，他咬著唇，非常堅(jiān)定地說。

    “一定會再見的?！?/br>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