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森是加拿大的花滑選手, 是個喜歡拉人談心的話嘮, 嘴碎得令人頭痛, 以至于一張口就讓池小池感到一股教導(dǎo)主任的禿頂氣質(zhì)撲面而來。

    冬飛鴻接過紙袋：“如果喜歡的話，我回去學(xué)著做給你。”

    池小池問：“能做嗎？”

    冬飛鴻打開紙袋，一眼望過去, 淡奶油多少克，高筋面粉多少克, 發(fā)酵了多久，烤了多長時間，用了什么樣的烘焙紙，全部數(shù)據(jù)從眼前一一閃現(xiàn)，一清二楚。

    將信息接收完畢，他把袋子提在右手上：“小叔盡力?！?/br>
    而下一秒, 他就覺得右手有些異常。

    ……一只比他小了幾號的手極其自然地搭握上了他的右手虎口, 并伸出一根食指, 和他一起勾住了紙袋的提手。

    冬飛鴻臉色微變。

    他四下看了看, 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有一個街頭藝人, 正在玩把氣球扎成不同造型的雜技。

    他說：“小叔也給你扎一個作紀(jì)念吧?！?/br>
    池小池點頭。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把手抽離：“在這兒等我，不要亂跑啊?！?/br>
    他把手揣進上衣口袋里，快步離開。

    等他走遠(yuǎn)，061問：“你的接觸障礙好了？”

    池小池感覺061口氣有點奇怪：“……還好吧。最近沒犯過。”

    061一針見血地指出：“上周日還犯了?！鳖A(yù)選賽排名第一時，教練興奮地抱了他一下，他一轉(zhuǎn)頭就跑去洗手間吐了三分鐘。

    池小池狡辯：“這不都過了三天了?！?/br>
    061：“……”

    池小池：“好了，六老師，我認(rèn)錯，以后不跟劇情人物瞎發(fā)展關(guān)系了，你別生氣?！?/br>
    061生氣道：“我沒生氣?！?/br>
    池小池沒皮沒臉地：“下次再犯我抄書好不好?！?/br>
    061：“抄代碼?！?/br>
    學(xué)油子池小池馬上附和：“抄代碼抄代碼，正著抄一遍倒著抄一遍?！?/br>
    061有點忍俊不禁：“……嗯咳。”

    哄好了六老師，池小池就沒再說話，只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原來婁哥長大后的手，握起來是這樣的感覺啊。

    另一邊，061也說不清自己哪兒來的氣，堵在胸口里著實不好受，但撒出來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的病能好轉(zhuǎn)，難道不是好事嗎。

    這樣想著，他不自覺握上了自己仍有溫度殘留的右手，嘴角不自覺翹起來了一點點。

    ……連他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

    這條林蔭道靠近當(dāng)?shù)氐囊惶幋髮W(xué)，氣球藝人的表演有不少女大學(xué)生圍觀，而一個東方面孔的出現(xiàn)著實有點突兀。

    他認(rèn)真圍觀了一會兒，用極溫柔的英倫腔道：“打擾了。我想要一個小狗形狀的，可以嗎。”

    藝人是個墨西哥人，口吻詼諧道：“先生，您想要什么品種的？事先聲明，我討厭泰迪?！?/br>
    冬飛鴻抿唇一笑：“普通的小狗?！毕窆穜ou那樣普通的就好。

    冬飛鴻的臉本就長得偏于俏麗，再配上溫潤如玉的氣質(zhì)和品味，吸引力對許多女孩來說簡直是致命的。

    注意到周邊投來的熾熱視線，冬飛鴻自然轉(zhuǎn)過頭去，帶著笑對其中一個女孩微微一頷首：“您需要一個嗎？”

    那穿紅大衣的女孩子眼睛直發(fā)亮：“可以嗎？”

    “我的榮幸。不過，冒昧問一句，您有硬幣嗎？”

    另一個有點胖胖的、臉色紅潤的姑娘舉起了手：“我有的。”

    冬飛鴻目光向后一轉(zhuǎn)，看向冬歌，又轉(zhuǎn)了回來：“是這樣的。我和我的孩子一起出來旅游，我想要從陌生人手里收集一些硬幣，把這些硬幣存起來，祝他一生順?biāo)??！?/br>
    聽到“孩子”兩個字，那些姑娘交換了一下眼神，略微遺憾的情緒很快統(tǒng)一地轉(zhuǎn)為欣賞。

    胖女孩摸了一個硬幣出來。

    身上有硬幣的女孩們都摸了一個出來。

    紅大衣的姑娘問：“我們需要說些什么特別的話嗎?！?/br>
    冬飛鴻說：“只要是祝愿的話，都好?！?/br>
    “您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冬飛鴻淺淺一笑：“中文名叫做冬歌，英文名叫july?！?/br>
    冬歌是冬歌，july則是池小池的英文名。

    這樣收集來的祝福就是雙份的。

    姑娘們虔誠地許了心愿，冬飛鴻接過她們的硬幣，說過謝謝，又拿出錢包，向藝人付了一百加元的鈔票：“可以麻煩您為她們每人做一個嗎？”

    說完，他接過自己的小狗，往池小池等他的方向走去。

    看到他手里的硬幣，池小池早已習(xí)以為常：“又拿到幸運硬幣了？”

    冬飛鴻笑著把小狗遞到他手里，又把硬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匮b進口袋。

    這些年，時間是12倍加速過的，卻也是三個人實實在在地一起經(jīng)歷過的。

    每到一個國家，冬飛鴻都會向路人收集硬幣和善意，再存儲起來。

    硬幣顏色不同、面值不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拇嫫饋?，已?jīng)有了一罐。

    池小池邊走邊說：“存錢罐都要滿了?！?/br>
    冬飛鴻說：“那就再換個新的。”

    池小池捧著氣球，端詳著說：“給你起個名字吧。叫狗rou?！?/br>
    冬飛鴻笑：“什么名字啊。”

    池小池說：“就叫狗rou。”

    冬飛鴻象征性思考了一下，選擇了妥協(xié)：“好吧?！?/br>
    等到憨態(tài)可掬的狗rou跑完了氣，池小池和冬飛鴻才坐上飛離多倫多的班機。

    冬飛鴻的家離體校略遠(yuǎn)，離省隊卻近得很。自從冬歌轉(zhuǎn)入省隊，他常來看他，轉(zhuǎn)入成人隊，冬飛鴻自然要幫他來搬家。

    冬歌的頭發(fā)又留長了。池小池對著鏡子考慮半天，給自己扎了個高馬尾。

    雖然同在省隊，成人隊和青年隊的宿舍樓不同，訓(xùn)練場地不同，彼此間涇渭分明。

    冬飛鴻把行李搬上車時，池小池坐在行李箱上滑來滑去。

    饒是這么一副幼稚的尊容，路過的青年隊隊員遇到他，態(tài)度都立馬收斂不少：

    “冬哥?！?/br>
    “冬哥好?！?/br>
    冬歌這個名字命里欠揍，正正經(jīng)經(jīng)叫起來就能占人便宜，因此剛進青年隊的時候，不少人在背后犯過嘀咕。

    但是漸漸地，沒人再對這個名字產(chǎn)生質(zhì)疑，甚至大部分比他年齡大些的隊員，都愿意真心實意地叫他一聲“冬哥”。

    一是因為他漸漸有了資歷，二是因為他拿到手的獎項。

    有了資歷，頂多算是老油條，獎項才是妥妥的腰桿子。

    把行李安置好，冬飛鴻在床上坐定：“怎么樣，先訓(xùn)練，還是先去吃點什么？”

    冬歌說：“去食堂吧，今天食堂周六，食堂賣小烤雞。劉媽答應(yīng)給我留一只的?！?/br>
    冬歌和冬飛鴻都挺喜歡吃食堂里的小烤雞，皮脆rou嫩，rou質(zhì)熟爛，筷子從背上插進去，能把雞直接輕輕松松撕成兩半，再配上燒烤醬，也能算得上一道人間至味。

    兩個人想著小烤雞，誰都沒想到一出門就會碰上剛訓(xùn)練回來的婁思凡。

    池小池馬上精神了：“喲嚯，atm來了?！?/br>
    061：“……你不會不記得他叫什么名字了吧。”

    池小池：“我知道，姓婁嘛。”

    061：“婁什么？”

    池小池：“婁什么啊？”

    061：“……婁思凡?！?/br>
    池小池：“哦哦哦?！?/br>
    061：“……”哦哦哦是幾個意思啊。

    婁思凡手里提著保溫瓶，在看到冬歌時，眸光微微凝滯了一下。

    但他很快便露出了溫和有禮的淺笑：“回來了？”

    冬歌微微一點頭：“嗯，來了?！?/br>
    婁思凡問的是“回來了”，冬歌答的卻是“來了”。

    顯然，他們一問一答，說的不是同一回事兒。

    冬歌這么答，有幾分挑釁在，但是倒也合乎那傳聞里的“傲”。

    婁思凡當(dāng)然不能和小輩計較這個，他說：“比賽不錯。成年組第一場比賽就是冠軍，開門紅啊。”

    冬歌問：“謝謝凡哥?！?/br>
    見冬歌沒再問下去，婁思凡隱約松了一口氣。

    本來這次大獎賽他也能去的，誰想在預(yù)算賽第一場時他便一跤跌了出去，第二天就買飛機票回來了。

    池小池也知道這個劇情。

    冬歌上次進入成人隊的時間，比這次延后了三個月，因而無緣這次大獎賽。

    婁思凡受挫回歸時，他還請了半天假，來省隊陪他滑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