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白安憶，他選擇讓池江雨冒險，甚至，不惜犧牲池江雨。

    對此，“白安憶”表示：“我很感謝你，也代他謝謝你。但是，為什么？”

    池小池端來的面碗被他擺在一邊，再沒有動過一筷子。

    半碗面已經(jīng)冷了，被打散的蛋黃成了面湯上的一層浮粉，看上去叫人胃口全無。

    池小池：“什么‘為什么’？”

    “白安憶”:“為什么不老老實實照著流程走呢。你，我，池江雨，我們?nèi)齻€，只要合作，就能輕松得到兩個名額，活著出去了?！?/br>
    池小池說：“你想得美?！?/br>
    “白安憶”：“……”

    池小池：“如果按流程走，在那些觀眾眼里，你就是白安憶的異能。你跟他們解釋，你是白安憶擁有自我意識的第二人格，并進(jìn)化出了異能，你覺得他們會信？所以，要么你不出現(xiàn)，要么白安憶就不能展現(xiàn)任何其他異能，否則，白安憶就會被認(rèn)定是多異能者?，F(xiàn)在我哥受到的一切威脅和危險都會落在他的頭上。這是你樂見的嗎？”

    “白安憶”恍然。

    這樣一來，要么，他們的戰(zhàn)力會慘遭削弱，要么，白安憶就會被認(rèn)為是多異能者。

    哪怕前期能仗著異能者數(shù)量較多、官方和賭博者們的注意力分散的優(yōu)勢隱瞞一段時間，等到后期，異能者少了，他們也難免會暴露實力。

    到時候，白安憶一旦被判定為多異能者，他們失了先機(jī)，反會陷入被動。

    ……但是……

    “你哪怕不展露異能，也沒問題的?！薄鞍装矐洝闭f，“上次是我大意了，可憑我和池江雨的能力，總能保護(hù)小白到最后，兩個名額……”

    “我哥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池小池脫口而出，“他不能占其他異能者的生存名額！如果真走到一百一選三的結(jié)局，他也必須死！”

    焦慮、抑郁、煩躁，所有的負(fù)面情緒，這一瞬間在池小池的身體里集中爆發(fā)。

    池小池忍著針刺似的頭疼，摘去眼鏡，捂著半張臉，不堪重負(fù)地彎下了腰去。

    這份不由分說的決斷，讓“白安憶”都為之一冷。

    回過神來，他感嘆一句：“哦，真是冷血?！?/br>
    池小池緩過最厲害的一陣頭痛，才把臉埋在掌心，輕聲道：“你就這么想配合他們玩這個游戲嗎？”

    他自言自語：“明明有辦法用多異能者的身份吸引所有人過來，把他們帶出去，為什么一定要殺人？一百一選三，婁哥才是必死無疑，他人那么好，一定會選擇最后犧牲自己……所以我的計劃一定能成功，一切都很順利，婁哥直到現(xiàn)在都沒出事，我的運(yùn)氣很好……外面應(yīng)該已經(jīng)進(jìn)行到商量是留他還是殺他的步驟了，沒問題的，他們絕對不舍得殺一個成熟的多異能者……”

    “白安憶”把池小池的反常盡數(shù)看在眼里。

    等到池小池自言自語的聲音低了、弱了，他才問：“為什么不把你的計劃告訴你哥？”

    池小池揉亂了額發(fā)，又發(fā)力抓緊：“告訴他，讓他知道，我為了任務(wù)對象，打算讓他去冒生命危險？他肯定會答應(yīng)，可我……沒辦法面對他，沒辦法告訴他他有可能會……所以我一個人知道就可以了，不需要他……”

    “哦。你是希望他死的時候才明白你的計劃？”

    “我說過，我不會讓他再在我面前死上一次！”池小池勉力壓低了聲音，“……我會努力?！?/br>
    “白安憶”哭笑不得：“你這人啊，到底是理性還是感性？”

    池小池不語。

    他覺得這個問題不重要，自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婁影和白安憶，因此根本沒有必要回答。

    “不過現(xiàn)在皆大歡喜了。”“白安憶”攤一攤手，“他可能早就知道了，而且看起來，他很樂意當(dāng)你的道具?！?/br>
    池小池掐了掐太陽xue：“閉嘴?！?/br>
    “怎么，還對計劃不滿意？說實話，你都做到這一步了……”

    “不行，不夠。還不夠圓滿。”池小池說，“可能我還遺漏了什么……”

    “白安憶”遇到這樣難搞的人，也是一腦門子官司：“好了好了，與其糾結(jié)那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漏洞，不如告訴我，你有什么把所有人都救出去的辦法？”

    池小池揉了揉臉，竭力讓自己在頭痛中保持清醒：“……鎖靈瓶?！?/br>
    “白安憶”：“那是什么？”

    “一種兌換道具?！背匦〕卣f，“當(dāng)初，我哥的老板把我扔進(jìn)靈異世界里，我一點準(zhǔn)備都沒有，不過最后兌了一個鎖靈瓶，還蠻管用的。后來，我怕他故技重施，就兌了很多鎖靈瓶。結(jié)果一次都沒有派上用場……”

    說到此處，池小池樂出了聲：“他一套一套的，還挺有創(chuàng)意，先讓我做將軍，又把我扔到這里，不過就是想逼我殺人而已?！?/br>
    “白安憶”：“你還沒說，那個鎖靈瓶是干什么用的?！?/br>
    “……專門存放靈魂能量體用的?！?/br>
    簡單解釋后，池小池望向已經(jīng)吃飽了飯的異能者們，說：“整整一百個，簡直太適合在這種場合用了。”

    直到傍晚時分，池小池?fù)?dān)心的事情也沒有發(fā)生。

    約到下午兩三點時，游戲區(qū)內(nèi)，刨除在各種混戰(zhàn)、遭遇戰(zhàn)中死亡或是自殺的玩家，再刨除池小池與婁影兩個，存活人數(shù)共計75人，都集中到了c3區(qū)。

    他們中有一半是信任池江雨，認(rèn)為他的確有帶眾人離開的本事，一半則是想觀望觀望，如果他是有意要集中玩家，聚而殲之，那他們也大可以一擁而上，以數(shù)十?dāng)骋?，不怕弄不死他?/br>
    他們的姓名都被池小池登記在冊，一個不落。

    但偏偏有一個玩家仍縮在藏身地，久等不至。

    彈幕區(qū)的各位大爺?shù)燃绷?，漸漸沒了耐性，紛紛叫囂起來。

    “cao，膽小鬼，這么膽小玩什么游戲？”

    “他在h1區(qū)，躲在一個山洞里裝死，干等著干什么，一隊人開過去，嚇也把他嚇?biāo)懒??！?/br>
    “等他干什么？？打呀，怎么不打?！?/br>
    “和和平平的假不假啊，往他們嘴里塞一把橄欖枝好不好？”

    池小池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再等待下去，其他異能者的心情很有可能受彈幕影響越來越大，如果發(fā)生暴動，恐怕很難收拾。

    一旦用鎖靈瓶把其他所有玩家收入倉庫，那一個躲藏起來的玩家，加上池江雨，再加上白安憶，應(yīng)該就能算是最后的三名存活者吧。

    池小池還記得婁影今天提過的那個異常，特別去關(guān)心了一下：“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婁影的回答是：“已經(jīng)解決了。放心?！?/br>
    為免池小池?fù)?dān)心，他又解釋了一遍：“我掃描過所有人的隨身物品，沒有發(fā)現(xiàn)銅牌一類的物品。所以，我們之中應(yīng)該不存在‘鯰魚’了?！?/br>
    池小池嗯了一聲，心情還是有些沉重。

    朦朧間，他總覺得有些不安。

    這種時候，本該是要讓趙柔發(fā)揮作用的。

    盡管池小池警告她不要擅自使用預(yù)知異能，但趙柔因為一直擔(dān)心會有異變，為求安心，不斷開啟預(yù)知異能，反倒忽略了異能對她本身的精神消耗。

    在兩個小時前，她昏睡了過去，晃也晃不醒。

    缺了這一層保障，池小池心里不算踏實，但情況如此，已經(jīng)拖延不得了。

    他說：“準(zhǔn)備動手吧?！?/br>
    婁影：“嗯?！?/br>
    婁影態(tài)度如此淡然，惹得池小池不禁看了他一眼。

    婁影被他目光輕輕一勾，也低頭看向他，目光里沒有被隱瞞的譴責(zé)或是憤怒，只有讓人心中發(fā)軟的寬容之光。

    ……只要你想，只要我能。

    現(xiàn)在想到他這句意味無窮的許諾，池小池低下了頭。

    婁影單手撫上了他的頭發(fā)，溫和地揉了一揉。

    兩人沒有多余的言語，沒有認(rèn)錯，也沒有原諒。

    因為他們都是為了一個目的而來，其他事情可以留在以后，等有了時間，再慢慢地講。

    婁影正了正臉上的面具，站起身來。

    一時間，屏幕外、游戲中，無數(shù)道視線對準(zhǔn)了他。

    有的異能者站了起來，有的已經(jīng)暗中調(diào)集了異能，隨時準(zhǔn)備自衛(wèi)。

    “各位……”婁影聲音清朗，“冒犯了，請多多海涵?！?/br>
    ……直播者腦補(bǔ)中血雨腥風(fēng)的大戰(zhàn)并沒有出現(xiàn)。

    數(shù)十道強(qiáng)光閃過屏幕，如同雪亮亮的閃電倏然抖開火鏈，刺得人眼中發(fā)痛，待眾人勉強(qiáng)睜開眼睛，才駭然發(fā)現(xiàn)，立在曠野當(dāng)中，竟只剩下了池江雨和白安憶兩人。

    應(yīng)急處理部愕然了十幾秒，炸成了一鍋粥。

    “確認(rèn)情況，其他異能者都去哪里了？！”

    “報告報告！信號全部斷開！定位失效！項圈檢測不到任何生命跡象存在！”

    “回放！回放！剛才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大局底定，彈幕區(qū)除了一部分在罵街的，抱怨沒看清楚怎么一下子就殺了那么多人的，討論這到底是什么異能的，大部分人都在彈冠相慶。

    他們都投了大筆錢來買池江雨存活。

    雖然賠率已經(jīng)無限近于1比1了，但好歹是得了回頭錢。

    確認(rèn)過75個鎖靈瓶里都裝滿了，婁影也轉(zhuǎn)身朝向了池小池，溫和一笑：“安心吧。我們也可以準(zhǔn)備離開了?！?/br>
    池小池環(huán)顧四周的茫茫曠野，若有似：“……其實，我還有一個想法?！?/br>
    婁影：“是什……”

    他的話，沒有再能說下去。

    池小池愣愣地看著從婁影左前胸穿出的一只鮮血淋漓的人手，失去了所有語言組織能力，面色一點點轉(zhuǎn)為無血色的慘白，好像渾身的血液都隨著婁影一并流失了。

    他想，這是什么。

    ……開玩笑的吧。

    所有的人都傻了。

    傾家蕩產(chǎn)買池江雨會贏的玩家，剛剛拿到“保留池江雨性命，進(jìn)行研究”的新通知的應(yīng)急處理部部長，以及池小池，都呆望著那個含著笑意、從池江雨身后探出頭來的人，頭腦停轉(zhuǎn)，渾身發(fā)麻。

    他仿佛是從曠野平地上長出來的幽靈。

    ……剛才，他明明還不在那里。

    池小池聽到自己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有些詭異：“……魏……十六?！?/br>
    “不是魏十六哦~”

    魏十六的皮膚蒙上了一層特殊的物質(zhì)，像是被潑了一桶膠水后迅速風(fēng)干的結(jié)果，皮膚緊繃繃地收縮起來，五官變形，渾身呈現(xiàn)出淡粉色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