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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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芬奇偶爾投入下來就容易忘我,等他因為肌rou酸痛終于停下來揉揉脖子的時候,才想起來身邊還站了一個人。 喬托鐘塔適時的開始咚咚作響,告訴他已經(jīng)過去三個小時了。 “抱歉,我本來只是想把那個側(cè)面填補完的,”他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跟這位臨時的助手表示歉意:“讓你等了這么久……” 海蒂頗為淡定,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相處模式了。 兩個人都在忙碌著不同的事情,也都陷在安靜又有序的思考里。 不用交談任何閑言碎語,也不用有任何接觸——連眼神接觸都不必要。 非常獨立,也非常自然。 為了表示歉意,達芬奇帶著她去附近的小酒館里吃了新鮮的燉菜,等兩人都休憩的差不多了,再帶著她走回工坊,去看他之前積累的手稿。 燭光昏暗,夜鶯啁啾,此刻的氣氛似乎如同一場約會。 但海蒂出神地翻閱著這些手稿,完全把他當成了同性一般可靠的朋友。 也許別的男人會在這個時候產(chǎn)生什么沖動,但列昂納多應(yīng)該不會。 他對起重設(shè)備和永動機頗為感興趣,各種模擬的手稿可以洋洋灑灑的寫好幾頁。 除此之外,還有模樣古怪的機械鳥、飛行器、螺旋千斤頂,以及一個如同老唱片般的存在。 “l(fā)eo,這是什么?” 她揚起了一個筆記本,示意他過來看看這幅手記。 “這是……磨針器?!边_芬奇抽出了炭筆,在旁邊標注更清晰的箭頭:“你看,一旦這個人推動這個□□,這個打磨裝置和拋光帶就可以進行磨針?!?/br> “磨針?” “對?!边_芬奇指了指左下角的三行小字,把那鏡像的意大利文翻譯給她聽:“按照我的計算,一百臺這樣的機器,可以每小時打磨出四萬根針,而每根針值五個銀幣?!?/br> 海蒂愣了一下,開始飛快地計算總數(shù)字。 她從前不熟悉佛羅倫薩金幣和銀幣的匯率,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和原住民差不多了。 “年收入大概在——六萬金幣?!” 六萬?!這是什么概念——在這種還基本上是家庭式小作坊的時代,可以創(chuàng)造六萬金幣左右的營業(yè)額! 美第奇還缺什么軍費?! “什么?很奇怪嗎?”達芬奇有些茫然:“應(yīng)該就是這個數(shù)目吧。” “我驚訝的點在于——你完全沒有考慮過販賣這個主意,或者靠這個賺錢嗎?”海蒂試圖給他一些啟發(fā):“有這些金幣,你完全不用再為誰畫畫了。” 對方聳了聳肩,顯然并不在意那些東西。 “我更喜歡的是創(chuàng)造?!彼m正道:“至于錢幣什么的,能夠溫飽就足夠了?!?/br> 她深呼吸一口氣,忽然有種老人家碰見小孩兒的無奈感。 她的前世,經(jīng)歷過數(shù)部電影和不動產(chǎn)的投資失敗,中年和晚年時期也多次陷入過經(jīng)濟困境之中。 她的許多不安全感,也來自于這些記憶。 否則的話,自己也不會讓那枚紅寶石的戒指就此消失在黑市里。 ……雖然不知道美第奇為什么不肯歸還那枚戒指,但她也認了。 多年的經(jīng)濟困窘,讓她如今總是有不安全感。 沒有存款,沒有能長久發(fā)展的產(chǎn)業(yè),似乎隨時又會回到連基本開支都無法應(yīng)對的那段日子。 至少在這一點上,洛倫佐對于薪水的慷慨足夠稱得上善良。 他這三年里支付給她的金幣,一直被謹慎儲存著幾乎沒有動過。 如今依靠這筆相當雄厚的啟動資金,她可以想方設(shè)法的讓自己擁有一筆能夠穩(wěn)定發(fā)展的產(chǎn)業(yè),甚至未來可能會加入新興資產(chǎn)階級的隊列里。 “不過說到薪水的事情,我現(xiàn)在也基本上不用擔憂那些了。”達芬奇?zhèn)壬砟闷鹆肆硪环菥磔S,給她看里面的設(shè)計圖案。 她看見了如同血管般分岔又匯合的河流,以及佇立在河畔的佛羅倫薩城。 “這是……” “是城市水渠的規(guī)劃圖?!彼α似饋恚骸巴心愕母#覄倓偙蝗蚊鼮檫@個城邦的水利工程師了?!?/br> 第36章 “水利?!”海蒂懵了幾秒鐘:“為什么是水利?” 她以為美第奇會帶著他去處理其他已知領(lǐng)域的各種問題……但沒想到跨度會有這么大。 “讓灌溉和引水變得更輕松,可以促進經(jīng)濟的基礎(chǔ)發(fā)展?!边_芬奇聳了聳肩道:“其實是,領(lǐng)主問我能夠還未佛羅倫薩做些什么,我就說了下大概的想法?!?/br> ……似乎也是很合理。 他又拿出了一副羊皮紙卷軸,給她看那泛黃的記錄。 那里標注了整個亞平寧半島的水系,以及西南角的第勒尼安海。 “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边_芬奇把燭光撥亮了一些,坐在她的身邊畫著小山與河谷:“地勢低的地方有泉流和河水,是因為自山頂在流淌著江河。” “嗯,然后呢?” 海蒂注視著比薩的位置,有一些分神。 她的直覺讓她的目光久久的停駐在這里,隱約有些不安。 “但是山頂上的河水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達芬奇的筆尖在好幾個輪廓上轉(zhuǎn)了幾圈,顯然陷入了茫然之中。 總不能是憑空變來的吧? 或者是天使拿著神壺在那倒水? 她回過神來,沒有直接地回答這個問題。 “你覺得,山上除了奔流的江河之外,還有什么?” “雪。”他不假思索道:“很多很多的積雪——而雪會化成水?!?/br> “等等。”達芬奇坐直了許多,看向她時神情有些愕然:“雪是從天上來的?!?/br> “對,所以……” “不可能真的有上帝——”他搖著頭反駁著自己腦海中的荒謬想法,加重了語氣道:“那就必然是有些別的東西。” 海蒂有些啞然失笑。 對于現(xiàn)代人而言司空見慣的常識,在這個時期可能要想好幾百年才能得出結(jié)論。 不同時空的信息差,果然是有相當懸殊的區(qū)別。 “l(fā)eo,你再想一想,夏天的時候潑一瓢水到地上,它們都去了哪兒?” “天上?!彼乱庾R道:“那是蒸發(fā)?!?/br> “所以——”達芬奇忽然倒抽了一口涼氣,忽然感覺自己窺見了真理一般:“你是說,所有的水都會向天上蒸發(fā),它們會變成天邊的云朵,然后再化成雪或者是雨?” “嗯哼?” “居然!居然是這樣——”他露出恍然的神情,抄過筆記本就開始匆匆的寫畫,口中念念有詞。 有太多的問題都被神話強行解答了,可事實顯然并不是這樣。 教廷說上帝創(chuàng)造了一切,男人有喉結(jié)也是因為吃禁果卡住了。 可是他解剖的時候明明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果核,也不存在什么禁果。 整個世界都被上帝的存在,不,都因為教廷的存在,而籠上了一層模糊不清的面紗,無數(shù)的事物都陷在了無窮盡的神秘之中。 可他只要能窺見一點,能想明白哪怕一點點,都會有種奇異的釋然。 在眾人眼中,不相信神是有罪的,應(yīng)該處以火刑的。 可他越接近真理,就越相信自己。 我沒有罪。 我也不會被神明注視和責罰。 我是自由的。 接下來的日子里,海蒂去忙碌著她的新工坊,洛倫佐去了其他城邦進行各種事務(wù)的會談,杜卡萊王宮反而安安靜靜的。 小孩兒們有好幾個被送去了教廷,在積極的學(xué)習(xí)著神圣的內(nèi)容。 女眷們安靜而深居簡出,時不時還有侍女去替換新的嗅鹽。 也就在這個空檔,波提切利的新油畫終于落成,堂而皇之地掛進了大廳最顯眼的地方。 整個杜卡萊王宮都金碧輝煌,燦爛到仿佛是太陽神的休憩之處一般。 如果邁步走進去,你甚至?xí)詾檫@里是天堂一般。 長廊上方的穹頂如晴空一般,天使和眾神出現(xiàn)在云巔之上,古羅馬式的華麗浮雕被刷上了金漆,哪怕在夜晚也能因不滅的燈火而熠熠生光。 議事大廳陳列著十幾臺姿態(tài)各異的雕塑,無數(shù)名家的畫作錯落有致的被排布鑲嵌,濕壁畫和木版畫仿佛毫無區(qū)別,與那繪著家族紋章的金色裝飾渾然一體。 整個天花板被設(shè)計成方格棋盤般的構(gòu)局,同樣也鑲嵌著上百塊預(yù)先繪制好的木板蛋彩畫。 走近這里,一抬眼就能看見圣經(jīng)里神跡綻放的無數(shù)瞬間。 黃金,翅膀,徽章,雕塑,眾神…… 宮廷與圣殿,似乎也毫無區(qū)別。 波提切利指示著侍從把那副畫鑲嵌到指定的位置,達芬奇便仰頭看著,觀察那華麗又壯觀的內(nèi)容。 偌大的一扇硨磲懸浮在愛琴海上,碧海和樹林都栩栩如生。 光裸著身體的維納斯站在貝殼上,神情迷惘而又純潔。 她剛剛降臨到這全新的世界,長發(fā)垂落到腰側(cè),兩手也下意識地遮掩著下體。 風(fēng)神和時辰之神把她送到了岸邊,春之女神揚手為她覆上華麗的長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