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沒有回復(fù)太多，只祝她工作順利。

    一月，《訴風月》的完結(jié)篇上市，出乎所有人意料，綺文出版為這部書提供的宣傳力度空前。

    謝青看到鋪天蓋地的宣傳時有點懵，跑去問陸誠：“錢總編良心發(fā)現(xiàn)以德報怨了？”

    陸誠哈地一笑：“想什么呢。充其量是付不起違約金太缺錢了，絞盡腦汁地想多賺一些?！?/br>
    這個答案儼然比她的想法更靠譜，但不重要，她的關(guān)注點放在了他的笑上。

    完了。

    謝青心里想哭。他明明在嘲笑她，她都覺得賞心悅目。

    不過，買方?jīng)]有給綺文出版留太多余地。一個星期后，網(wǎng)上爆出消息，綺文出版資產(chǎn)被凍結(jié)，錢智鵬作為法人，被限制出境。

    出版圈好像很少鬧出這么大的事，綺文又與很多網(wǎng)絡(luò)作者有合作，一時間，各個作者圈子的論壇里，全都對這件事議論紛紛。

    圍觀者熱血沸騰，破口大罵，輿論譴責穿過千萬條網(wǎng)線，又給錢智鵬補了一擊。

    不過這個時候，謝青反倒冷靜了，甚至突然有了種事不關(guān)己的感覺。

    關(guān)于《青珠錄》的事情已經(jīng)了結(jié)，關(guān)于《赤玉錄》的部分還沒開始，別人怎么議論，都對她沒什么影響。

    還不如好好碼字。

    《訴風月》完結(jié)了，她要想想新文開什么。

    除此之外，還要準備參加作者年會呢。

    對，好像才一眨眼，就又是年會了。

    忙碌充實的一年，過得很快。

    這回，她給自己買了身貴貴的重工晚禮服。

    但六位數(shù)的價格從存著八位數(shù)的卡里刷出去，看起來也沒什么殺傷力。

    然后，又精挑細選了一雙幾個月前新出的秀款高跟鞋。

    這次的年會地點選在王府井的一家高端酒店里，謝青打車一進去，就有工作人員小跑過來，把房卡送到她手里。

    直到推門進屋她才意識到，這回誠書文化給她安排給她的竟然是總統(tǒng)套間。

    拉開窗簾，干凈的落地窗下，是車水馬龍的王府井大街。

    略作休息，有位前幾天剛加過她微信的編輯助理打了房間電話進來，跟她說如果餓了隨時告訴她，想吃什么她去安排。

    謝青微怔，跟她說：“我去自助餐廳就行?！?/br>
    她在一樓時看到了，酒店為他們單獨準備出了一方餐廳，門口立著牌子，寫著“誠書文化專用就餐區(qū)”。

    助理好似猶豫了一下，但沒有多勸，只說：“那大大你有事的話隨時叫我！”

    謝青跟她道了謝，就掛了電話。

    六點，謝青下樓就餐。

    走進自助餐廳，謝青剛拿起碟子去選餐品，就聽到一陣竊竊私語：

    “你看你看，那個……”

    聲音里帶著欣喜。

    “啊啊啊啊，神秘人是嗎！”

    “你們怎么知道是她的……”

    “去年她就在啊，但就她沒走紅毯?！?/br>
    “……”謝青只作未聞，如常地去選餐點。

    但在她端著盤子坐下的時候，卻有人湊了過來，聲音驚喜又小心：“您是寫《訴風月》的大大嗎？能……能簽個名嗎？”

    謝青側(cè)頭，是個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手里拿著筆和明信片。

    她沒辦法簽名，玉籬不能用，“誠書文化的神秘人”不算個筆名，簽真名也不合適。正尷尬不知怎么應(yīng)對，一只手伸過來，把筆和明信片擋開。

    “吃飯是私人時間，別打擾她。”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平靜說。

    謝青抬眼，是一生書。

    來要簽名的作者被擋得不太好意思，臉上僵了一下，賠著笑說了兩遍“不好意思啊”，一溜煙逃走。

    一生書放下盤子，從容不迫地坐到她對面，微笑：“真是才名遠播。”

    謝青沒什么表情，垂眸夾碟子里的北極貝：“謝謝書大。”

    話音未落，卻又有幾個人圍上來：“請問是神秘人大大嗎？”

    謝青：“……”

    一生書鎖眉，稍作沉吟，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謝青一愕，不及反應(yīng)，他已起身向外走去，拉得她只能跟著往外走：“喂……”她匆忙緩過神，低喝，“書大！”

    搞什么?。?/br>
    一生書沒回頭，沉沉地回過來一句：“我?guī)愠鋈コ??！?/br>
    第37章

    理智告訴謝青, 避出去其實是對的。因為來就餐的作者絡(luò)繹不絕, 大概總會有人來“圍觀”她。但她真的不能簽名, 而且也不好明說自己到底是不是神秘人。

    ——明說了，“神秘”還有什么意義呢？現(xiàn)下這還不僅是吊胃口的問題, 還有個綺文需要警惕。

    一場官司把綺文出版陷入絕境，綺文傳媒也受了很大影響。如果她是錢智鵬，她現(xiàn)在就會很想弄明白玉籬到底是誠書文化的誰，然后冤有頭債有主的算賬。

    網(wǎng)上又已經(jīng)有了很多關(guān)于“神秘人”的猜測，只不過她自己不承認、誠書官方不承認，沒有人能完全拿得準。

    這個時候她如果把這件事坐實，簡直就是自己跳出來當靶子。綺文不能在法律上贏她, 再毀她一次卻很容易，她的“抄襲黑料”是現(xiàn)成的。

    所有這些, 都是明擺著的道理。

    可一生書的做法依舊令她不舒服。

    但他力氣大她不少，一路被拉出酒店大門，謝青終于掙開他的手：“書大！”

    她停住腳, 一生書也回過頭。

    “謝謝你, 我自己回房間叫外賣?！彼Z氣發(fā)沖地道完謝，轉(zhuǎn)身要走。一生書一步截過來, 將她擋?。骸坝窕h?！?/br>
    聲音不大，但也不小。

    謝青窒息，頭一個反應(yīng)就是下意識地看周圍有沒有作者經(jīng)過。

    而后她不得不克制住情緒, 仰起臉冷冷睇視。

    她一字一頓地說出一句：“這個話題我已經(jīng)解釋過了?！?/br>
    “你就是玉籬?！币簧鷷f。

    口吻平淡, 沒有疑慮。

    “我把《訴風月》看完了?！彼? “都是作者，行文風格的問題我們都懂。”

    謝青神色緊繃，薄唇抿得發(fā)白，緊盯著他，不再說話。

    “你就這么記仇嗎？”一生書喟嘆，“拉黑你的事，我道歉。”

    謝青無言以對，嗤笑著別開視線。

    一生書又說：“在微博上說的話，也是我不對?！?/br>
    說完，周圍安靜下來。

    他口吻懇切，十分懇切。

    謝青的情緒被攪亂，她盯住幾步外的旋轉(zhuǎn)門，迫使自己一分分地冷靜。

    少頃，她笑了聲：“行，我接受道歉，這事過去了。”

    一生書釋然，笑意泛起，她卻接著又說：“我們就當沒認識過?！?/br>
    說完，她從他身邊繞過。

    一生書滯在原地。

    在她即將走進轉(zhuǎn)門時，他又被觸動開關(guān)般回神，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再度擋住她。

    她抬起眼簾，滿眼都是不做掩蓋的不滿和不耐。

    “那我們現(xiàn)在認識一下。”他鄭重其事地向她伸出手，“我筆名一生書，真名李策，始初中文網(wǎng)作者?！?/br>
    “……”謝青費解了。

    這人真一言難盡。

    剛剛上演完霸總戲碼，現(xiàn)在又無接縫切換什么純情劇情？

    “我請你吃個飯，行么？”一生書問。

    她煩躁不堪，但他的下一句話，把她到了嘴邊的再度拒絕噎了回去。

    他說：“看在我們出過同系列書的份上？”

    她一下有了顧慮，想到自己是誠書文化的簽約作者，而他有項目在與誠書文化合作，并且還是很大的項目。

    如果她一再拒絕，他把情緒帶到合作上，就會給陸誠惹麻煩了。

    她不想給陸誠惹麻煩。

    下頜微抬，謝青沉吟了幾秒，終于點了一下頭：“好吧。”

    一生書頓顯欣喜，在將近一分鐘的時間里，失措感讓他變得有些瑣碎。他自言自語地念叨要去哪里吃，連續(xù)念了好幾個地方，又都自己否決掉，或是太遠，或是人太多。

    謝青沒有插話，直到他念出一個滿意的地方：“啊……附近有家芝士很多的美式西餐?！?/br>
    謝青的心情近乎于應(yīng)付差事，無所謂吃什么，點點頭：“行?！?/br>
    一生書卻很高興，立刻要去開車出來，轉(zhuǎn)念又覺得折去地庫太麻煩，直接叫了輛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