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公主輕輕搖頭，只怕這宴會之后，蘇意是再不敢護(hù)著瑾寧了。

    不是他在乎自己的名聲，是他在乎瑾寧的名聲，蘇意這廝，對瑾寧是很在乎的。

    老夫人這是要斷了瑾寧的靠山啊。

    而這樣的事情，老夫人當(dāng)眾說了出來，瑾寧便是在旁邊聽著，也不能辯解多一句，未出閣的女子，你說她與人私通她還能辯解，對食，如何辯解？這兩個(gè)字說出來都招人話柄。

    而且，就算瑾寧解釋了，誰會相信？

    反而有越描越黑的嫌疑。

    而不管此事是真還是假，還有誰家公子會愿意娶她？在京城，她還能呆得下去嗎？

    這老夫人，真是殺人不見血啊。

    置之死地，連陳國公的面子她都給一同抹了。

    她看向瑾寧，想沖她搖搖頭，讓她別說話，有些事情，解釋了無用。

    可瑾寧已經(jīng)大步走了進(jìn)來，“祖母，是誰在外頭說這樣的話？”

    袁氏拉住她的手，關(guān)切地道：“寧兒別在意，外頭的人胡亂說話，你祖母自會為你做主?！?/br>
    陳瑾珞哼了一聲，“你還有臉問？若不是你行為不檢點(diǎn)叫人看了，人家怎么會在外頭亂傳？你就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舉止嗎？”

    瑾寧冷冷地道：“怎么就沒臉問了？誣陷朝廷命官，是大罪，若只是我便罷了，橫豎也不過是青州野丫頭一個(gè)，又被人退婚名聲早就沒了，但是我?guī)煾甘钱?dāng)朝一品大員，深得皇上和皇太后重用，更統(tǒng)領(lǐng)著南監(jiān)，豈可讓人隨意誣陷？此事怎么也得調(diào)查個(gè)水落石出?！?/br>
    她回頭就喊了一聲，“可俐，去請京兆府張大人過來，祖母既然聽得外頭有人傳，想必是有人告訴她的，從祖母身邊的人查起，查到散播謠言的源頭為止，看到底那些人是要誣陷蘇大人，還是要對付南監(jiān)?！?/br>
    對付南監(jiān)這一句話，就意味著事情要鬧大了。

    眾人細(xì)思極恐，若真有這樣的傳聞，難保不是真的是蘇大人的對頭傳出來毀他名聲，進(jìn)而對付南監(jiān)。

    南監(jiān)這些年權(quán)勢很大，蘇意更是以太監(jiān)的身份凌駕在朝廷命官之上，中書省有時(shí)候也得看看蘇意的臉色。

    真有幾個(gè)想不開的，以為推倒了蘇意，就能推到南監(jiān)，那可就不妙了。

    而南監(jiān)徹查此事，便是大范圍的調(diào)查，僅僅是調(diào)查謠言？怕還會調(diào)查其他。

    如今的京官，哪個(gè)就是絕對的干凈？

    哪個(gè)禁得起調(diào)查？

    老夫人眸色暗沉，慢慢地開口，“此事今日澄清便算了，不必鬧大，否則本來不知道的人也知道了。”

    瑾寧遽然道：“我光明磊落，不怕人知道不知道的，我只擔(dān)心有人故意攻擊南監(jiān)，攻擊蘇大人，我個(gè)人名聲，如何能與國家大事相比？南監(jiān)是為皇上辦事，若容得別有居心的人在外頭胡亂說道，豈不是損了皇上的面子又耽誤了大事？”

    “閉嘴，不可妄議朝政！”老夫人厲聲道。

    瑾寧看著她，“祖母，這不是妄議朝政，您別擔(dān)心，今日您用心良苦叫了大家來為我澄清此事，孫女感激，但是，事該怎么辦便得怎么辦，不可姑息了別有用心之徒。”

    她對著諸位夫人福身，“夫人們大概也在外頭聽到這樣的話了吧？到時(shí)候衙門來，也煩請大家給做個(gè)證，到時(shí)候拿住了亂傳之徒，也好把他入罪！”

    幾位夫人連忙就擺手，“不曾聽過，今日是頭一次聽。”

    “第一次聽？”袁氏怔了一下，“可外頭都傳開了??？”

    一直沒說話的靖國候夫人忽然便冷冷地開口了，“本夫人在京中探子無數(shù)，莫說事關(guān)蘇大人和南監(jiān)的事情，便是哪位大人昨天晚上召了哪位小妾都一清二楚，若外頭真有這樣的事情傳開，本夫人豈會不知道？是不是國公府有些人嫉妒三小姐得封縣主，又有蘇意這位師父護(hù)著，眼紅了，故意編造一些謠言出來中傷三小姐？否則怎地外頭沒有聽說，卻只在國公府里聽說了？”

    靖國候夫人從來不袒護(hù)任何人，更不可能袒護(hù)素未謀面的陳瑾寧。

    她說話很有威嚴(yán)也很有公信力。

    眾人看向老夫人，都有探究之色。

    老夫人臉色微沉，“靖國候夫人說得有理，若外頭都沒傳此事，只在國公府里說，那定是有人惡意中傷，老婆子險(xiǎn)些被人利用了?！?/br>
    她臉色再沉了沉，吩咐了袁氏，“你馬上去查一下，看到底是誰說出來的？”

    袁氏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是大嫂屋中的奴才說的?！?/br>
    長孫氏臉色大變，連忙道：“母親，兒媳這就回去撕爛那些奴才的嘴?！?/br>
    眾人了然，是繼室嫉妒前頭夫人生的女兒，所以故意傳了這些謠言出來。

    不過，怕也不僅僅是嫉妒，聽聞，陳瑾瑞被休，和這位三小姐也有關(guān)系，怕是報(bào)復(fù)了。

    老夫人看著長孫氏，臉色鐵青，“你自己屋中的奴才都管不好，傳出此等羞辱主子的話來，便是杖殺了也不為過，明日，領(lǐng)多嘴的人到我屋中，我親自監(jiān)刑！”

    “是！”長孫氏狠狠地瞪了袁氏一眼，卻也不敢說什么，她不敢得罪老夫人。

    如今她已經(jīng)沒有娘家可依仗了，得罪了老夫人，便只有掃地出門一條路可走。

    瑾寧對老夫人道：“幸好祖母英明，查明白了此事！”

    老夫人嗯了一聲，溫和地道：“如今水落石出便好，祖母去了南國兩年，沒曾想，這屋中的人都沒了規(guī)矩了?！?/br>
    換言之，便是長孫氏治家不力了。

    長孫氏一張臉青一陣，白一陣，只能囁嚅地認(rèn)錯，別的話一個(gè)字都不敢多說。

    江寧侯夫人一直都冷眼看著，一句話都沒說，神色淡淡，仿佛今日她只是來做個(gè)看客。

    平安公主本來就不擅長這些是是非非和內(nèi)宅斗爭，見瑾寧得勝，她沖瑾寧會心一笑。

    瑾寧也沖她微微點(diǎn)頭，眸光慢慢地落在了靖國候夫人的臉上。

    第99章 我要娶你

    瑾寧對靖國候夫人知道得真不多。

    皇太后身邊最信任的人，便是如今，也多半在宮中陪著，閨名叫阿蛇，姓什么無人知道。

    她行事乖張，霸道，強(qiáng)悍，恩怨分明，也特別的護(hù)短。

    若有人說她瑞安郡主半句不好的話，她能當(dāng)場就掀桌子翻臉。

    但是旁人若夸贊她的女兒，她也不愛聽，反正是個(gè)軟硬不受的人，不知道母親怎就交上這么個(gè)出色的女子。

    靖國候夫人沒看她，只是神色冷淡地喝著茶。

    事情告一段落，諸位夫人繼續(xù)吃茶，以掩蓋方才窺探了人家家事的尷尬。

    袁氏說一些南國的風(fēng)土人情，大家聽得津津有味。

    說得美食，更讓人食指大動。

    “婆母在南國，豐腴了有十幾斤，都是因?yàn)樨澇??！痹险f完，總結(jié)了一句便掩嘴偷笑。

    老夫人笑罵了她一句，“你這潑婦，還敢編派起老身來了？”

    雖是笑罵，卻也讓人看出婆媳融洽和樂，叫人覺得，這國公府唯一的敗筆，就是陳國公的繼室長孫氏了。

    氣氛慢慢地高漲了起來，都各自說著自己見過的趣事。

    瑾寧安坐在公主的身邊，靜靜地吃著零嘴兒，喝著老夫人才能從南國帶回來的高山茶。

    亭子外頭，門房快步走來，見大家在里頭說話，沒敢上來，只是在那邊探頭。

    “什么事??？”袁氏見到了他，出聲問道。

    門房連忙道：“回二夫人的話，外頭來了兩人，說是三小姐青州的朋友，要見三小姐?！?/br>
    袁氏聞言，面容一喜，“既然是三小姐的好友，快快請進(jìn)來。”

    瑾寧喝著茶，青州來的朋友？

    她青州確實(shí)很多朋友，但是敵人也很多。

    青州小霸王的稱號，是打回來的，被打的人，便是她的敵人。

    是湊巧，還是故意安排？

    她慢慢地看向了老夫人，老夫人仿佛沒聽到，和尚書夫人說著南國的事情，說得眉目開揚(yáng)，十分的高興。

    門房很快就領(lǐng)了人過來，是一位少年，大約在十六七歲，穿著雖不算華貴，但是體面，比尋常人家好一些。

    他見到瑾寧，都有些激動，但是礙于人多，沒敢上來。

    袁氏招呼道：“你是從青州來的？”

    那少年長得極為秀氣，沖袁氏拱手行禮，“雷洪見過夫人！”

    “雷秀見過夫人！”那少女也行禮。

    “嗯，寧兒，你招呼一下你的朋友，請他到一邊去吃茶?！痹险f。

    瑾寧看著兩人，意味深長地笑了。

    朋友？不，從來不是。

    她曾和隔壁莊子打過架，而雷洪雷就是莊頭的兒子。

    他們是有仇的。

    瑾寧沒有動，雷洪卻一步步地走了上來，忽然就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把老夫人嚇了一跳，“你這后生，怎地行這么大的禮？快起來！”

    雷洪卻沖老夫人“咚咚咚”連續(xù)磕了幾個(gè)響頭，然后抬起頭懇求地道：“老夫人，雷洪是青州人士，今年十八，家有莊子，今日是來求親的?！?/br>
    “求親？求的什么親？”老夫人臉色有些不好，“你先下去，有什么事容后再說?！?/br>
    雷洪卻不起來，倔強(qiáng)地道：“瑾寧與小生在青州已經(jīng)私定終身，她說，等她十五歲便叫我來求娶，我依約前來，請求老夫人恩準(zhǔn)我與瑾寧的婚事?！?/br>
    眾人嘩然，私定終身？這寧安縣主怎地這般敗壞？難怪江寧侯夫人要退親了。

    老夫人聽得私定終身這四個(gè)字，當(dāng)場就生氣了，“胡說八道什么？快快下去，莫要在此胡言亂語壞我國公府女兒的名聲?！?/br>
    雷洪卻看著瑾寧，“瑾寧，你也一同跪下來求你祖母，告訴祖母我們已經(jīng)在月老廟里私定了終生，此生不渝，且你我已經(jīng)同床共枕過，也算夫妻了?！?/br>
    “簡直一派胡言！”老夫人怒極，“來人，把這滿嘴胡言亂語的小子給我拖出去，莫要擾了諸位夫人吃茶的興致！”

    瑾寧卻站起來，走到了雷洪的身邊，笑盈盈地看著他，“雷洪哥哥，你還記得我們在月老廟私定終身的事情?。咳舨皇悄阏f起，我都快忘記了?！?/br>
    竟然是真的？還敢承認(rèn)了？眾人都為之震驚，紛紛看著瑾寧。

    雷洪眼底有一抹深沉之色，和他的年紀(jì)極為不相稱，“我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br>
    瑾寧依舊笑盈盈地道：“你快起來吧，求什么求呢？不過是六七歲時(shí)候小孩子胡鬧的事情，你這呆子哥哥竟記在了心頭，且我與你不是同床共枕，不過是那年掏鳥窩，一同睡過草地。”

    平安公主失笑，“六七歲？胡鬧！”

    雷洪看著她，慢慢地站了起來，“你回京之前，曾讓我來求娶，還算數(sh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