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淼聽到成筱冬對她鄭重地說：“我知道是我不對，我不狡辯。但千淼，以后等你真的愛上一個人你就知道了。有些感情是克制不住的?！?/br>
    楚千淼想，不，不是的。她克制住了。她不是不喜歡任炎。她很喜歡很喜歡。但如果喜歡的結(jié)果是未來將互相傷害，那還是克制得好。

    幫成筱冬處理完傷口打了破傷風(fēng)的針，成筱冬打車回了家。楚千淼趕去律所附近的真功夫赴周書奇的約。

    她到時，周書奇也到了。

    周書奇坐在她對面，對她吞吞吐吐支支吾吾。

    她看不下去，直接問：“你要是想告白就不用吭哧了，直接憋回去就好。”

    結(jié)果周書奇說：“不，我不是告白，我喜歡你這事不用告白，你知道的。我是想說，有件事我怕我是不是多想了……就是我覺得張律師……我覺得筱冬姐……”

    “你覺得他們倆有一腿，對嗎？”楚千淼干脆地打斷他。

    “？？？”周書奇驚了，“學(xué)姐你怎么知道？?。　?/br>
    楚千淼嘆口氣。這個吃屎都趕不上一口熱乎的二傻子啊。

    “上午張律的老婆已經(jīng)到公司宣布過這件事了?！?/br>
    周書奇訥訥：“天啊……那是用言情片宣布的，還是武打片?。俊?/br>
    言情片是哭，武打片就是動手。

    “武打片?！背ы嫡f，“張律老婆把筱冬姐打了，筱冬姐沒還手?！?/br>
    周書奇那么能嘚嘚的一張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了。

    最后他又訥訥地問：“學(xué)姐，之后會怎么樣？”

    楚千淼搖搖頭，告訴他，她也不知道。

    但第二天，張騰就把楚千淼叫到了他的辦公室。

    他神色如常，好像昨天的那場風(fēng)波沒有發(fā)生過一樣。誰也不能從他的神色間看出，昨天有兩個女人因為他發(fā)生了一場歇斯底里的戰(zhàn)爭。從他平靜從容的樣子看，他似乎已經(jīng)得到家庭的原諒。

    楚千淼想這個社會怎么對男性那么友好呢，讓他們傷心的時間可以很短，得到的寬容可以很輕易。

    張騰對她開門見山：“千淼，叫你來是想跟你說件事。私事方面，我知道你不認(rèn)同我的所作所為，但私事是我自己的事我不需要向你過多解釋。至于公事方面，我想告訴你，我會跳槽，跳到臨風(fēng)律所，升為權(quán)益合伙人?！鳖D了頓，他說，“我可以帶你一起去。你要跟著我跳嗎？”

    作者有話要說：　　楚千淼：張律你猜！

    第56章 今晚就睡這

    面對張騰拋來的問題, 楚千淼內(nèi)心里只蕩起一瞬的微波——張騰要辭職跳槽了，可以帶著她一起，那么她該怎么辦；此后便是出乎她自己意料的一片平靜。

    因為她半點都不迷惘。她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她先問張騰：“張律, 您這個時候辭職，嘉樂遠(yuǎn)ipo項目就得申請中止審查更換簽字律師, 那嘉樂遠(yuǎn)這個項目, 就和您無關(guān)了。所以您不等嘉樂遠(yuǎn)敲鐘上市之后再走嗎？”

    張騰笑了下, 說：“鬧了昨天那么一場，我再在鑫豐待下去也不太合適。況且我在這里只是個薪酬合伙人，到了臨風(fēng)立刻升權(quán)益合伙人，以后我就可以參與臨風(fēng)的利潤分配, 與這個相比, 我的履歷上也就不缺嘉樂遠(yuǎn)這么個ipo項目了。”

    “你呢？”張騰又問了一遍, “跟我一起走嗎？”頓了頓，他說, “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走，你很有能力，也很有潛力，我會好好帶你, 幾年之后你就會升合伙人?！?/br>
    楚千淼有點動容, 但她拒絕了張騰。

    “謝謝張律，我想我就不和您一起去臨風(fēng)了?！?/br>
    這個決定她雖然出口快，但絕不是沒有過腦子的意氣用事。恰相反，她只用了極短時間就想明白了自己未來想要做什么, 想要成為怎樣的人。

    雖然很多人都告訴她，正確的職場觀是，公是公、私是私，工作時就做工作方面的考量，別去管私下里的事。一個人哪怕私生活再不堪，只要工作干得漂亮，那也就可以了。

    可她不是全然地贊同這樣的想法。怎么樣處理公事、私事，構(gòu)成一個人完整的處事人格，怎么能做到絕對的割裂呢？一個人如果連婚姻契約都無法遵守到底，和外人的合作契約又能有多堅守？

    她一入職場就是張騰在帶她，誠然一直以來張騰對她多有照顧維護(hù)，也悉心教導(dǎo)她指點她，她對張騰的愛護(hù)教導(dǎo)也實打?qū)嵉匦拇娓屑ぁ?/br>
    可是既然知道了他曾背叛過家庭，她就再也做不到全然地敬佩他信服他了。所以還不如趁著她對他還有敬意還有感激時，和他就此拉開距離，還能在心里留下一番好念想。

    所以她對張騰說，她不跟他一起跳槽了 。

    張騰看著她，嘆口氣。

    然后他說：“既然你不愿意跟著我干，那我介紹你去其他律所吧。”

    楚千淼對他真的感激。但她還是婉言謝絕了張騰的好意。

    她不是不愿意領(lǐng)他這個情，而是她已經(jīng)打定主意，在嘉樂遠(yuǎn)成功上市之后，她就想辦法跳槽到投行去。

    張騰還在勸她：“千淼，我走之后，你如果還留在鑫豐應(yīng)該不會太好過，隔壁喬志新對你安什么心你應(yīng)該知道，你如果投靠何偉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有自己手把手帶的人，你到他那里短時間內(nèi)都不會得到信任和委以重任。我走后，我這個位置多半會由王駿來頂，王駿更不用說了，他是喬志新帶出來的，你跟著他干和跟著喬志新干基本沒區(qū)別。所以我走之后，如果你不跟我走，或者你不跳到其他律所，還繼續(xù)留在鑫豐的話，你基本沒什么活路可走?！?/br>
    這一刻楚千淼對張騰充滿感激。即便他做過背叛家庭的事，而這種事最為她所不齒，但他能在走前還這么周到地顧念著她，她真的感動。

    她動容地說：“張律，謝謝您一直以來的教導(dǎo)、關(guān)懷和維護(hù)，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您，您永遠(yuǎn)是我的授業(yè)恩師。但我還是決定不和您一起跳槽了?！?/br>
    張騰看著她，嘆口氣：“行，我知道你的決定了?！彼麚u搖頭，一笑，笑容里有點無奈和感喟， “千淼，你還是太純粹了，眼里容不得沙子?！彼穆曇艉鋈粠弦恍﹤校澳愫腕愣俏沂职咽謳С鰜淼膬蓚€徒弟，我把你們當(dāng)手心手背上的rou。既然你不想走，想留在鑫豐，那我尊重你的選擇，但希望你能過得好。”

    最后他說：“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難了，記得來找?guī)煾?！?/br>
    楚千淼說“好的”的時候，覺得自己似乎有一點哽咽。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差一點就哭了。她忍了回去。

    “謝謝張律，謝謝師父！”她笑著說。

    走出張騰的辦公室，回到座位上，她兩只手握成拳放在自己腿上。她克制著自己的情緒。有些不明所以的悲傷情緒企圖侵襲她，她得把它們抵擋回去。

    她回想張騰說她太純粹，他說著這個評價時，一點也不是說優(yōu)點的語氣。但她覺得，雖然她沒辦法評判別人的生活方式、別人的行事準(zhǔn)則，但她能控制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行事準(zhǔn)則。所以不如就這么純粹點吧，想必也不是什么太壞的事。

    張騰很快就離職離開了，他的辦公室空了出來，等下一位新合伙人入駐。

    周書奇跟著張騰一起跳去了臨風(fēng)律所。

    起初周書奇知道楚千淼不打算走，他也死活不肯走，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賴著她，把他小潑男的名號應(yīng)景得徹徹底底。最后還是楚千淼差點暴力他，才把他給攆走。

    楚千淼告訴周書奇：“我有我的打算，你別跟我在這耗，趕緊滾蛋！等嘉樂遠(yuǎn)上市以后，我也不會再待在鑫豐的?！?/br>
    周書奇最終妥協(xié)給了她，和張騰一起去了臨風(fēng)。

    幾乎是和他們同步，成筱冬也辭職了。她辭職那天，楚千淼正在外勤，沒有看到她，也沒來得及和她說聲再見。據(jù)其他同事說，成筱冬似乎去了某家律所的上?；蛘呱钲诘姆植?。他們說成筱冬的事在行業(yè)內(nèi)傳開了，她在京圈已經(jīng)混不下去了，只能離開。

    楚千淼再一次感受到這個社會對于男性是多么的厚待。同為一件出軌事件的當(dāng)事人，男方跳槽到新律所得到了升遷待遇，女方卻只能灰溜溜地遠(yuǎn)走異地。

    旁邊工位的幾個人還在交談著關(guān)于成筱冬的事。楚千淼聽不下去了，站起身，想到外面走廊透口氣。

    她覺得胸口憋悶得很。不知道為什么，她感覺這個秋天里，塞滿了離別，心境上的，實際中的，各種離別。

    她向外走的時候經(jīng)過喬志新的辦公室。她用余光瞄到了喬志新好像向后一蹭轉(zhuǎn)椅起了身。

    她沒去瞧他，徑自走出門口，走進(jìn)走廊，走到盡頭時，拐個彎，再往里面走。

    那里是個死角，有一扇窗，平時不大有人會到那里。

    楚千淼覺得那是個絕好的透氣之地，因為不會被人所打擾。

    但今天她失策了。

    喬志新像條尾巴似的跟著她，走進(jìn)這個角落。楚千淼立刻覺得因為這么號人的出現(xiàn)，空氣都變得不太新鮮。

    她趴在窗臺上，向遠(yuǎn)處眺望，不搭理他。

    喬志新卻一點不知道自己煩人，熱熱乎乎地湊到她身邊，和她并排站在窗口，一張嘴就向她拋出橄欖枝：“千淼，到我團(tuán)隊來吧，我親自帶你！”

    楚千淼怔了怔。他這次說得倒是很真摯，情真意切地。

    “我知道，雖然我是合伙人，可也還入不了你的眼，但沒辦法啊，你這小丫頭有魔力，我是真喜歡你！”

    楚千淼想，假如喬志新平時的做派正派一點，眼下她聽到這番話他，她一定會有點感動。

    但喬志新就是喬志新。當(dāng)她說完：“謝謝喬律了，我暫時還沒想好去哪個團(tuán)隊，您容我想想吧?！眴讨拘碌氖忠呀?jīng)得寸進(jìn)尺地搭在她的腰上，正打算往下滑，滑去下面誘人的曲線上?？俊３ы盗⒖剔D(zhuǎn)身拍開他的手，她想扇他一巴掌但被他躲開了。

    “你放尊重點！”楚千淼厲聲說。

    喬志新一點不在乎她的厲聲，他依然一副動情樣子，說：“千淼啊，我不是不尊重你，我是真的喜歡你！”他說著抬手，想在楚千淼臉上摸一把。

    楚千淼立刻后傾躲開，警告他：“喬志新你別性sao擾我！”

    她退到了窗口前，窗臺抵著她的腰，讓她退無可退。

    喬志新湊上來，呼吸加快，一邊過來強(qiáng)行抱她一邊說：“千淼真的，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真的太喜歡你了！”他氣息急促得幾近色情，一張手臂就強(qiáng)摟住楚千淼。

    楚千淼抬腿用膝蓋狠狠一墊，招呼得他松了手、彎了腰，吸著氣去捧命根子。

    楚千淼轉(zhuǎn)身就跑。

    她沒有直接回律所。她跑去了物業(yè)那里。

    她前幾天煩悶閑溜達(dá)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以往這個連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都會忽略的走廊死角，居然被新安上了一部攝像頭。

    她剛剛經(jīng)過喬志新的辦公室，看他起來，她就知道他沒憋什么好屁。

    她想在嘉樂遠(yuǎn)上市之前，她還是要在鑫豐待一陣子的，那不如先想辦法解決掉喬志新綿綿不絕的sao擾。得想辦法讓他老實點。

    所以她故意往這個死角走，忍著惡心，承受了喬志新的一下摸腰和一個硬抱。

    她到物業(yè)去調(diào)了剛剛的監(jiān)控。

    下午時，她敲門，進(jìn)了喬志新辦公室。

    喬志新看到她，有點咬牙切齒?？磥砩衔缢o他那一擊著實不輕，讓他看到她就磨起后槽牙。

    楚千淼在喬志新的辦公桌上，放下個優(yōu)盤，推向他，讓他看。

    “喬律，看看里面的東西吧。以后你要是再對我動手動腳，我就把這個舉報到律協(xié)，順便告你性sao擾。”

    喬志新把u盤插到電腦上看了一下。他臉色一下像刷了層鐵水，又陰又冷地沉下來。

    “你告得贏嗎？從畫面上看，我也可以說是你企圖勾引我這個合伙人，但條件沒談攏，你氣急敗壞了?！?/br>
    楚千淼一笑。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錄音筆：“喬律，我自從那次在打印室被你咸豬手，我以后但凡十米以內(nèi)見到你我都把錄音筆揣著！”她晃晃錄音筆，“所以剛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有畫面有聲音，以及半分鐘前你想反咬我說我勾引你，也都錄上了。您身份大，丟不起別人告您性sao擾這人，請您好自為之吧！”

    楚千淼從喬志新的辦公室里走出來時，其實并沒有揚眉吐氣的爽感。相反她有點憋屈。

    她真想拿著視頻錄像和錄音去告喬志新?？傻侥菚r事情一定會鬧得沸沸揚揚。以喬志新在法律界的人脈，她想告贏不會那么容易。人們也不會特別在意事情真相，她只會淪為一段桃色談資里的女主角，說她大驚小怪的人一定占了大部分，懷疑她其實和喬志新有一腿最后鬧掰了所以她要報復(fù)喬志新的又是一部分。即便她最后費盡艱難地告贏了，喬志新面臨的處罰也只是罰款或者拘留。而她變成了輿論中心的人物，以后每到一個新地方，就會有男同事互相說：可得離她遠(yuǎn)一點，稍微碰她一下，她會告你性sao擾哦。而喬志新呢？他會像出軌的張騰一樣，很快被社會原諒。

    她想真悲哀啊，眼下又一次印證了任炎曾經(jīng)說過的話，在職場上女性比男性的處境艱難了那么多。

    她有那么一瞬似乎有點懷念任炎。他是難得尊重女性員工的領(lǐng)導(dǎo)。

    張騰辭職了，嘉樂遠(yuǎn)ipo項目需要更換簽字律師。任炎幫著嘉樂遠(yuǎn)向證監(jiān)會提交了中止審查申請，等待完成更換簽字律師的一切事宜后再向證監(jiān)會提交恢復(fù)審查申請。

    張騰推薦了另一個合伙人何偉頂替他，做嘉樂遠(yuǎn)ipo的簽字律師。（何偉第1、55章出現(xiàn)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