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斜絲，她在斜密的雨絲里越來越朦朧。

    沒一會兒，初宅大門就開了。

    季洛甫瞇著眼，他看到初一的身子晃了晃，下一秒，立馬打開車門，大闊步地往她那里走去。

    離她還有兩步距離的時候，她就倒了下來。

    季洛甫甩開傘，雙手用力地抱住她。

    他抱著初一，往車那邊走了兩步。

    身后，初其風(fēng)的助理嗓音微微發(fā)抖，散在風(fēng)里：“季少爺，初小姐仍然是初家的大小姐，這事永遠不會改變?！?/br>
    季洛甫下頜線條緊繃，漆黑的瞳仁里氤氳著某些情緒，似這天一樣，暗，沉，他垂了垂眼眸，看向懷里的人，雙眼緊閉，臉色蒼白。

    他扯了扯嘴角，嗓音低沉醇厚，不緊不慢地說：“你沒必要和我說這些，初一和初家的關(guān)系，與我無關(guān)?！?/br>
    助理到底是忌憚著季洛甫的，此刻慌張極了：“季、季少爺……”

    雨勢漸大，季洛甫冷靜低沉的男嗓在淅瀝落雨中清晰可辨：“季家和初家向來沒有任何關(guān)系，不管是之前，還是以后?！鳖D了頓，他低嗬一聲，“明白了嗎？”

    他連掩飾都懶得掩飾了，南城望族季家，是所有人都期望攀附的對象，初家雖也算得上是南城頂級豪門，但與季家也是無法相提并論的。季家大多人從政，而季洛甫則是季家花了全部心血栽培之人，季洛甫說的“沒有任何關(guān)系”，那就是在南城，初家無論做什么，季洛甫也不會再看在初一的面子上有半分的情面。

    彼時的季洛甫才大二，但身上的氣場卻讓跟在初其風(fēng)身邊近二十年的助理都忍不住發(fā)顫。

    季洛甫說完，沒有半分猶豫，抱著初一穿過雨簾，坐進車里。

    黑色的轎車駛離半山腰的初宅大院。

    而初一在那場雨之后，高燒不停，身體虛弱。

    江家一大家子人都圍在初一的床邊，房間里擠滿了人。

    初一睡的昏昏沉沉的，喉嚨干啞，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話。

    有人聽清了，眼眶微濕。

    江老爺子拄著拐杖，他活了這么多年，經(jīng)歷過社會最動蕩不安的時期，世間冷暖看了個遍，卻從未向現(xiàn)在這樣喉嚨哽住說不出一個字來。

    許久之后，江老爺子的勤務(wù)員走了上來，低聲說：“季少爺來了?！?/br>
    江老爺子回過神，他慢悠悠地轉(zhuǎn)過身，“你們都出去吧，讓初一好好地睡會兒?！?/br>
    大家伙兒低低地應(yīng)了聲。

    勤務(wù)員扶著江老爺子，走到房門處的時候，江老爺子停下腳步，回過頭看了躺在床上睡容安靜的初一一眼。

    到底是忍不住，沉沉地嘆了口氣出來。

    勤務(wù)員低聲說：“會好的?！?/br>
    江老爺子苦笑著搖了搖頭。

    病痛自然是會過去，但心上的辛酸苦楚，她只在夢中才有勇氣說出口。

    門一合上，江老爺子說：“讓季洛甫到我書房來?！?/br>
    勤務(wù)員點了點頭。

    沒一會兒，季洛甫就到了書房。

    書房光線晦暗，夕陽低垂，夜色催更，窗簾將光亮都擋在室外，徒留一地晦澀黑暗。

    一道光柱從窗邊滑落，塵埃翻滾。

    季洛甫坐了下來，光柱正好劈在他輪廓幽深的臉上，他黑沉沉的眼里沒有一絲情緒。

    江老爺子伸手敲了敲桌子，“怎么突然過來？”

    季洛甫抬眸，“我想和你談?wù)劤跻坏氖虑椤！?/br>
    江老爺子一副早已猜到的表情，他淡然道：“你想說什么？”

    季洛甫說：“我想把她帶到季家?！?/br>
    江老爺子舉著茶杯的動作愣住，他把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胡鬧！”

    季洛甫眉眼沉著而有專注：“我沒有胡鬧，而且我也已經(jīng)和家里人說過了，我家里人都贊成初一過來。”

    “不像話！你胡鬧就算了，老季怎么也縱容你？”江老爺子拍了拍桌子，“初一雖然離開初家，但她還是我們江家最受寵的外孫女，我就她這么一個外孫女，如果連她都照顧不好，那我這輩子也算是白活了！”

    季洛甫說：“可是初一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她不適合在這里待下去?！?/br>
    自從初一的母親抑郁癥自殺之后，初一的精神狀態(tài)就顯然不對，白天還好，照常上課，但到了晚上，她就不愿意一個人睡覺。

    她的母親就是在晚上，和她睡在一張床上的時候自殺的。

    睡覺前母女倆還談天說地，初一窩在母親的懷里笑得樂不可支，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mama這么開心的模樣了，沒一會兒，她就沉沉睡去。

    再醒來的時候，邊上的人全身冰冷，初一全身僵住，難以接受眼前的一切。

    地板上血跡明顯，她最愛的mama就躺在她的身邊。

    沒有呼吸聲，沒有笑顏。

    那天的所有，她都歷歷在目，清晰地印在腦海里，但她從沒向任何人提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