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有什么辦法，我那樣主動了，商彥還是不正眼看我。我看他那一顆心，全都被舒薇勾去了?！?/br>
    “……”

    “嘁，?；ㄔ趺戳耍课揖蜎]覺得舒薇有多漂亮。再說了，票選?；菚r候，要不是看她和商彥走得近，誰會都投她啊?！?/br>
    “……”

    “身、身材好算什么？選?；ㄊ强茨槪植皇强瓷聿?。”

    “……”

    “我又沒說原本該是我，你少——”

    文素素的話聲，在不經(jīng)意看到門口的女孩兒時，戛然一滯。

    她匆匆結(jié)束了電話，表情有點不太好看。

    “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女孩兒的臉完全掩在寬大的兜頭帽里，半晌才聽見很輕的聲音傳出來。

    “剛剛。”

    說完這兩個字，女孩兒便抱著自己的衣物走到另一側(cè)的床邊。

    房間里只開著床頭的小燈，是柔黃的暖光，文素素注意到女孩兒纖細的手指因為疊放衣物，時不時露出袖口。

    在燈光下，那指尖纖細白皙得仿佛透明。

    文素素的臉色突然有點難看。

    到這一刻她才想起來，如果說單憑臉蛋，唯一能穩(wěn)勝舒薇的，大概就只可能是面前這個女孩兒了。

    她見過那兜帽下藏著的長相。

    在兩年前，隨父母一起去看剛?cè)朐旱摹疤K家小小姐”的那天，也是一個夏日。隔著療養(yǎng)院的病房里那一窄溜的玻璃窗，看見床上穿著白色病號服的女孩兒的第一眼，文素素就不想進門——

    從小到大她都自傲自己的長相，而那是她見過的第一個，只一眼就能完勝她的女孩兒。

    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那種純粹的干凈到了極致，是美得近乎艶麗的。

    而蘇邈邈明天就要轉(zhuǎn)進他們班里，自己班花的位置都不保，商彥更不可能看自己一眼了吧？

    文素素咬住下唇，目光飄著。

    但也說不定……兩年過去了，那個美人胚子一樣的蘇家小小姐，已經(jīng)長得泯然眾人了呢……

    文素素不安地安慰著自己，目光在女孩兒身上刮過，直到看見女孩兒手底下疊放的同款的連帽衛(wèi)衣時，她心里突然松了下。

    “邈邈，你之后還是要穿這些衣服去上學(xué)嗎？”

    整理著衣服的手停頓了下，文素素聽到一聲幾不可查的輕應(yīng)。

    她情不自禁地翹起嘴角。

    ……對，只要一開始不被注意到，就算后面發(fā)現(xiàn)了，已經(jīng)見識過蘇邈邈這種怪胎的性格，商彥也絕不會看上她的。

    文素素安心許多。

    她剛準(zhǔn)備上床睡覺，就瞥見女孩兒露在衛(wèi)衣下的雪白的小腿。

    文素素的目光閃了閃，從衣柜角落里取出兩條松垮的牛仔褲。

    “邈邈，三中不讓女生穿膝蓋以上的裙子，你那個衛(wèi)衣長度肯定不行……我這兒有幾條牛仔褲，當(dāng)時買回來都沒穿，給你吧?！?/br>
    “……”

    空氣安靜幾秒，一只纖細白皙的手從寬大的衛(wèi)衣袖子里探出來，慢吞吞地接過那兩條有些過于寬松的牛仔褲。

    “謝謝?！迸狠p聲道。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蘇邈邈和文素素一同坐上文家的車，被文程洲公司里臨時抽調(diào)來的司機送往三中。

    眼見著車離學(xué)校越來越近，文素素心里的不安開始往外冒。

    目光轉(zhuǎn)了幾次之后，她佯裝無意地開口：“邈邈，你是要轉(zhuǎn)去我們班里吧？”

    旁邊沒有回應(yīng)，文素素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安靜作為默認(rèn)的反應(yīng)。

    她憋回那口悶氣，咬著牙輕笑：“我媽讓我照顧你，所以我提醒你一下吧……我們班里有個叫商彥的男生，你記得不要招惹他?！?/br>
    “……”女孩兒仍然沒說話。

    文素素有點氣結(jié)。

    所幸這時候，車?yán)锏乃緳C似乎覺察出這尷尬，主動接過話頭，“三中的商彥……這個學(xué)生我都聽說過，他來頭好像很大?！?/br>
    文素素眼底掠過一點與有榮焉的愉悅，只不過很快就壓下去了。

    她板起臉，“學(xué)校里沒幾個人知道他的來頭，但聽說當(dāng)初高一開學(xué)那時候，他是被校長親自送到教室去的。而且后來發(fā)生了一件事……”

    司機好奇地問：“什么事？”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得罪了他的一個學(xué)生，就在學(xué)校門口被人打得直接送上救護車，后來就消失了，再沒人見過……后來，學(xué)校里還有人偷偷給他起了個外號?！?/br>
    “這我也聽說過。”

    司機在后視鏡里笑了笑，眼神卻閃過點避諱的情緒去。

    即便作為成年人，顯然他也因為某些風(fēng)傳，對這個高中生存了一定的畏心。

    “商彥，三中商閻羅，是吧？”

    “……”

    文素素的目光閃了閃，難得沒有再說話。

    到了三中門外，文素素下車去教室，司機則領(lǐng)著蘇邈邈往行政樓走，去找高二一班的班主任。

    路上，司機關(guān)心了女孩兒幾句，原本以為不會得到什么回應(yīng)，然而讓他意外的是，在文家顯得格外孤僻的孩子，此時對他卻是有問有答。

    雖然聲音仍很輕，但已經(jīng)讓司機有些受寵若驚。他不由笑著說：“我還以為你不喜歡說話?！?/br>
    “……”

    這一次女孩兒沉默了幾秒，才有很輕的聲音從兜帽下傳出來。

    “我喜歡說話，但不喜歡跟不喜歡我的人說話?！?/br>
    比如文家父母，比如文素素，比如療養(yǎng)院的那些護士，比如她記憶里厭極了她的蘇家人。

    司機一愣，步伐都停住。

    然而女孩兒像是沒有察覺，仍舊邁著自己的步子往前走，身形嬌小，步伐不大，走得很慢，也很安靜。

    司機眨了眨眼，才回過神，苦笑著跟了上去。

    以為木訥而近乎呆滯的孩子，沒想到卻最是心思剔透啊。

    只是司機卻沒能陪蘇邈邈走到行政樓。

    接了一個電話后，他不得不停下。

    “邈邈，叔叔公司有急事——那棟紅色的高樓就是行政樓，我已經(jīng)讓李師杰老師在樓下接你了，你自己能過去嗎？”

    “……”

    蘇邈邈看了一眼那棟離著還有些距離的紅色建筑，慢慢點了點頭。

    幾分鐘后。

    在離著紅色建筑樓只剩下一棟樓時，踏入竹林小路的蘇邈邈停住步伐，看向前方。

    一個側(cè)倚著墻的男生站在路中。

    那人身上穿著的是這一路走來，蘇邈邈已經(jīng)看習(xí)慣了的白色襯衫、黑色長褲。

    但又有些不同。

    比較于之前所見，前面那道背影格外清雋而挺拔，肩寬腰窄，腿長逆天，把最普通的襯衫黑褲也勾勒成最好看的線條款型。

    透過竹林的曦光都格外溫柔，在他身上拓下斑駁而漂亮的影兒。

    女孩兒在原地停了幾秒。

    最后她還是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到那人身后時，她停下來，正要開口，便見面前的人突然轉(zhuǎn)身往回走。

    只是對方顯然并未注意自己身后多了一個人。

    于是，

    “砰”的一聲悶響。

    蘇邈邈本能喑了聲，抬手捂住撞得酸疼的鼻尖。

    單手插著褲袋的男生也步伐一停，淺皺了眉，漆黑的瞳仁微微壓下。

    深邃的眉眼里浮掠起一點薄戾，只是在看清身前人的打扮，又頓住了。

    身前的人穿著很老款的連帽大衛(wèi)衣和松松垮垮的牛仔褲，衛(wèi)衣兜帽還扣在頭上。

    從細窄的肩線來看，應(yīng)該是個女生。

    而且身量很矮，似乎連一米六都不到，肥大的連帽衛(wèi)衣和牛仔褲把女孩兒的容貌和身材完全地藏在暗里。

    從男生這個身高看下去，更是只瞧得見一頂大連衣帽了。

    “借……過一下?！?/br>
    兜帽下的聲音出乎意料地輕軟，男生有些意外，微一揚眉。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撞得太疼，那聲音中間，似乎還帶著一點半哽的停頓。

    男生輕瞇了下眼。

    一點說不分明的感覺從心頭搔過去。

    而蘇邈邈說完之后，就很安靜地等著對方讓開了。

    等了幾秒，除了聽見燥熱的風(fēng)吹過耳邊的竹林，發(fā)出沙拉的輕響，便再沒有聽到其他動靜。

    在蘇邈邈準(zhǔn)備重新開口的時候，一聲疏懶的笑透過兜帽，傳到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