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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我和神婆有個約會在線閱讀 - 第73節(jié)

第73節(jié)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陳旭芳笑著抬手,等木馬轉(zhuǎn)過去,眼神才再度黯淡下來。

    “比你早上幾個小時?!泵凰佳凵駫哌^不知何時坐上木馬的馬明義,就見他一伸手,不知道碰到了小孩哪里,惹得小人扭著身子笑個不停,“幸虧他及時截住了我?!?/br>
    如果馬明義稍微慢一點(diǎn),都不會出現(xiàn)現(xiàn)下這個和樂融融的場景。

    她從馬明義口中知道了小孩的故事,也明白了為何他可以肆意的穿梭在陳旭芳的夢里?;蛟S那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他被搗成碎塊時留在陳旭芳生命里的最后一點(diǎn)意識。

    小孩不安的情緒牽動了融入陳旭芳骨血中的那一絲絲的殘留,使她沒日沒夜的做著所謂的噩夢。陳旭芳感受到的,都是小人真正經(jīng)歷過的,掙扎、絕望、求救…可惜她幫得了陳旭芳,卻幫不了那個小生命。

    毛不思想,縱然小孩無法留在人世,起碼她可以幫他實(shí)現(xiàn)這個小小的愿望吧。

    “我把他當(dāng)泥偶帶回來,滿打滿算也有四年了。”這是陳旭芳首次這么平靜的跟毛不思對話,沒有初見時的楚楚可憐,也沒有后來的不滿崩潰,“那人曾說過他會隨著我的供養(yǎng)而長大,靈力也會變得越強(qiáng)。之前我還不懂,現(xiàn)在倒是明白了過來?!?/br>
    那人所謂的長大,是真的。他從小小的胎兒逐漸成型,然后開始會跑會說話,也正是因?yàn)樗拈L大,他發(fā)出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聲音,才讓她這個‘養(yǎng)育’他的母親,陷入了深深的懼怕中。

    種什么因,結(jié)什么果。到頭來,也怪不得旁人。

    “他還跟你說了什么?”毛不思不相信,那人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危險來到閉園的游樂場,只為告訴她這個夢。

    “什么也沒說,他進(jìn)來沒多久,就被你發(fā)現(xiàn)了?!标愋穹紦u頭,她甚至不知道男人的出現(xiàn)為了什么,仿佛就是為了讓她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認(rèn)清自己自私自利的本性,除此之外……陳旭芳輕咬著唇瓣,他最后似乎說了一句想要跟她做交易,連忙補(bǔ)充道,“他中途還提到了什么交易?!?/br>
    至于是什么,面對毛不思的疑惑,陳旭芳也有些不明所以然。

    “mama。”小孩的呼聲打斷兩人的交談,他被馬明義單手抱下木馬,臉上的的興奮掩都掩不住?!昂猛鎲??”陳旭芳摸摸他的頭。

    “嗯?!毙『Ⅻc(diǎn)頭如搗蒜,“跟我想的一模一樣?!?/br>
    “你要是喜歡,下次還帶你來?!毙『⒆拥暮们榫w感染到了陳旭芳,承諾的話脫口而出。

    換來了眾人的沉默。

    “可能沒辦法了呢?!毙『A圓的臉上掛著舍不得,他抬頭望著天空的月亮,月亮的顏色逐漸淡了下來。

    “毛小姐?!标愋穹即蛄恐麄兊纳裆?,心里也有了底,她一把握住毛不思的胳膊,“鬼我不捉了,邪我也不除了,但您放心,該給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少?!?/br>
    人總是如此的天真,覺得好多事情都會按照她們的想法發(fā)展。

    “人心都是貪的,一旦得到,就會加倍的取索,鬼也一樣,甚至更甚。”毛不思沒有正面回她,自始自終,她在她們的故事里都是一個過客,陳旭芳潛藏在骨子里的親情被喚醒,盲目的想要把早已離世的孩子留下。她不同,她是個捉鬼師,見過比這還要悲慘十倍百倍的故事,她會為別人的苦難心傷難過,會想要在鬼魂離開前滿足它們小小的心愿,但這并不包括放任它們留在陽間。比起美好,它們更多的是吸收人間的惡,沒有法律的束縛,只會變得越來越越乖張暴戾,喜怒無常。就像之前的車禍,對年幼的孩子而言,已經(jīng)簡單到打個響指,就可以決定生命的終止,輕易的像捏死一只螞蟻,玉葫蘆被取下放在掌心,“世上光陰短,地獄噩夢長,隨緣消舊業(yè),莫再造新殃?!?/br>
    及時止損,盡早回頭,才是對他最好的選擇。

    “可是我還什么都沒有為他做?!标愋穹祭∶凰嫉氖?,嗓音顫抖,“就一個月,一個星期也行。”

    “mama?!毙『⒈获R明義放下,扯著陳旭芳的裙擺,“你已經(jīng)帶我來騎木馬了?!?/br>
    她踐行了她對他的承諾,他已經(jīng)很開心了,比以往的每一天都要開心,而他也是時候履行自己的許諾了。

    小孩咧著嘴,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很開心,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沒有眼淚真好,起碼可以在分別的時候顯得不那么傷心。

    他心里感謝毛不思,也自私的感謝把全部夢境放出來的小胡子叔叔,無論胡子叔叔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圓了自己的一個夢,亦有著更多孩子的夢需要他去完成,心中偶爾出現(xiàn)的念頭再度被壓了回去,甚至為自己產(chǎn)生幫毛不思找到胡子叔叔的念頭而感到羞愧。

    小孩攪動手指,眼神不停的在馬明義身上打量,最后心一橫,躥到毛不思眼皮子底下,他抬著頭,指著馬明義認(rèn)真道,“jiejie,你知道我為什么能這么快找到這個叔叔嗎?”

    快到都沒有給毛不思反應(yīng)的機(jī)會。

    “你要告訴我?!边@是個肯定句,毛不思蹲下身子與他平視。

    “他的身上有道口子,里面會發(fā)光?!边@是最近在鬼界流傳起來的,那道口子不是出在身體上,而是靈魂上,不停的吸引著它們,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觸碰他,可碰到了又感到灼熱疼痛,詭異到令他們向往亦覺得可怕。

    “口子?”毛不思心中一震。

    “死去的張爺爺說,他在二十年前也曾見過這么一個人,后來就消失了?!毙『⒄f的皆是他流浪的這段時間,東一耳朵西一耳朵聽到的。至于二十年前那個人是誰,不用想也知道,多半是掙扎在鬼邪中的幼年馬明義,“最近一段時間才又出現(xiàn)。”小孩指著馬明義,“就在他背后,看上去,缺了一塊?!?/br>
    小孩不曉得毛不思這種捉鬼師看不看得到,但作為鬼魂,他可以,這極快的幫他鎖定了目標(biāo)。

    小孩看著毛不思,她瞧上去有些失神,緊握著降魔杖,好似在記憶中翻尋著什么。

    說完該說的,小孩才再度撲向陳旭芳,他抱著她的脖子,因怕弄痛她而沒有用力氣。

    “mama?!彼_口喚了她一句。

    “嗯。”陳旭芳應(yīng)著。

    “mama?!?/br>
    “嗯?!?/br>
    “mama?!边@個稱呼任憑他小孩怎么喊也喊不夠,陳旭芳的手輕拍著他的后背,那瞬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她最珍貴的寶貝,比她摸著家里的包包還要溫柔。小人有樣學(xué)樣,也抬手拍著陳旭芳,每每要碰到她,就收了所有力量小心的放上去,他靠在她的耳邊,小嘴一張一闔。

    接著陳旭芳聽到硬物落地的聲音,原本背在毛不思包里的泥偶娃娃突然掉了出來,隨著清脆的碎裂聲,玉葫蘆抖動著,懷里的人兒倏忽間化為一道青光消失在眼前。

    陳旭芳還保存著原有的姿勢,她聽到他最后的聲音,那么小,嬌滴滴的,他說:mama,這個世界里,我只愛你。

    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安靜的游樂場里只留下失魂落魄的三人。

    ☆、陽光正好番外

    城郊的墓園里一片蕭瑟, 西北角新增了一座小小的墳?zāi)?,黑色的墓碑方方正? 沒有名字沒有照片。

    前面擺著束帶著露水的梔子, 陳旭芳把梔子扶正,又?jǐn)[了些甜絲絲的點(diǎn)心, 素白的手才小心的撫摸上墓碑,許戀戀不舍的掏出自己帶來的禮物。

    “喜歡嗎?我挑了好久的?!奔t色的絲帶隨風(fēng)飄搖, 禮物被輕輕轉(zhuǎn)動發(fā)條, 叮咚的樂曲便傾瀉而出,這是一只十分漂亮的八音盒,彩色的棚頂下, 幾只小木馬相互追逐著旋轉(zhuǎn)。

    墓碑沒有回答她。

    一曲終了, 便再擰動發(fā)條,秋風(fēng)吹亂了她的頭發(fā), 許久陳旭芳才再度開口, “mama要離開了?!?/br>
    她坐在墓碑旁自言自語, “要去好遠(yuǎn)好遠(yuǎn)的地方,不過你別怕, mama一定會常?;貋砜茨??!?/br>
    這座城市曾經(jīng)生她育她, 有著太多她不堪回首的過去。那晚之后, 她常常在想, 她活了二十多年,到底在追求些什么,她求不到愛, 便求錢,求好多好多的錢。可到了最后,大夢初醒,才驚覺,世上最愛她的人早就被她親手扼殺了。

    那個和她留著相同血液,那個至今沒有名字,那個她還沒好好看看他就消失的孩子就像一把匕首,突然在她心上戳了個窟窿。

    那是她最后一次吃陳婆婆鋪?zhàn)永锏牟ぬ}包,菠蘿包早就涼透,yingying的,她忽然覺得它一點(diǎn)也不好吃,她也一點(diǎn)都不開心。菠蘿包的幸福魔法就這么消失了,在那個朝霞微暖的清晨。

    童年爸媽不住地爭吵,年少母親毫無預(yù)兆的跳樓自殺,孤身一人去醫(yī)院拿掉孩子,努力工作卻被老板娘惡意炒掉,絞不出水電費(fèi)去餐館刷盤子,第一次為了錢去親近不喜歡的人,第一次買得起名牌包包,每一次,每一次陪伴她的都是陳婆婆家的菠蘿包。

    泥偶還在的時候,有次她喝多了,趴在供臺上跟它講話,她說她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吃她家的菠蘿包,吃完了,心情也就變好了。

    就像是魔法,頑強(qiáng)地支撐著她脆弱的信念。

    可那日,她迎著風(fēng),吃完了一整個的菠蘿包,她看著安靜的游樂場逐漸的熱鬧地來,看著小孩子牽著爸媽的手愉快地奔跑,看著旋轉(zhuǎn)木馬上的人越來越多,她總能想起晚上的那個擁抱,那個聲音在她耳邊低若蚊蠅:mama,這個世界里,我只愛你。

    他拿著自己的法力去滿足她的貪婪,只為了換取她那并不真心地供養(yǎng),渴求她這輩子只愛他。那個狀態(tài),仿佛讓她看到了她自己,拿著最自豪的美貌,去換取別人并不在乎的金錢,亦希望找到一張養(yǎng)她一輩子的奢華飯票。

    菠蘿包不是灰姑娘的水晶鞋,它就是一塊普通的面包,僅此而已。

    她該醒了。

    老城區(qū)房子雖舊,但賣出的價格依舊令人咋舌,一個月不到,那棟她有記憶起就住著的房子迎來了新的主人,陳旭芳站在樓下,迎著陽光抬頭,睫毛在她眼皮下方投下厚重的陰影。

    “永別了?!彼_口,不知道是對過去,還是對自己。

    離開前,她再度來到了郊外的墓園,去看那座沒有立起多久的墓碑,毛不思說他是她見過最懂事聰明的孩子,理該有更好的未來,而不是流浪在不屬于他的世界受苦。

    “他是自愿離開的,他不想你難過,也想在最后當(dāng)回乖孩子?!泵凰挤謩e前,對她如是說。

    她當(dāng)然相信,因?yàn)槟鞘撬暮⒆樱?dāng)他還在她肚子里的時候,她曾幻想過的,那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孩子。

    結(jié)果,她卻讓他帶著祝福而來,怨恨而終。

    “mama準(zhǔn)備去看看更好的世界了,到時候拍好多照片給你,好不好。”周遭依舊寂靜,只有秋風(fēng)吹過枯葉的聲音。

    陳旭芳抬手摸著掛在脖子上的項(xiàng)鏈,灰褐色的石塊被覆上了厚厚的透明層膜,密不透風(fēng)的裹在里面,這是她在泥偶碎裂的地方撿的。

    八音盒還在不知疲倦的唱著歌,留下漸行漸遠(yuǎn)的女人身影。

    等人徹底消失在視野內(nèi),白色的梔子旁才多出一束花,花朵抱集成球并未綻放,看上去很不起眼。

    黑色的長風(fēng)衣蓋住了他略顯消瘦的身材,男人半蹲在墓碑前,手指撥弄著盛開的梔子,似感傷又似勸慰,“不是每個母親都能徹底拋棄自己的孩子,比上不足比下卻是勉強(qiáng)能稱得上是好結(jié)局了?!?/br>
    “你送的花真丑。”男人懷里鉆出一只娃娃,兩根麻花辮微微翹著,“這是什么?”

    “韋陀?!蹦腥饲浦o緊閉合的花瓣,那個可憐孩子與陳旭芳不就像極了韋陀么,只有剎那的美麗與輝煌,瞬間便是永恒,“世人似乎更愛叫它曇花。”

    曇花一現(xiàn),只為了相遇的瞬間。

    綠皮火車在鐵軌上急奔,秋天的北方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大片的金黃,鋪滿了山坡,鋪遍了草原,車身微微晃動著,人并不多。

    陳旭芳托腮望著窗外的景色掠過眼球,南方的青綠與北方的燦爛在她的視線中逐漸交接,潛移默化的換著模樣,列車員推著銀色的小車高呼叫賣,車輪發(fā)出輕微的吱扭聲,合著車廂中唧唧喳喳的聊天聲,譜寫出一首極具生活氣息的樂曲。

    她徒手拆開剛剛買來的扒雞,嘴巴里叼著噴香的雞腿啃得不亦樂乎,窗外是美到令人瞠目的美景,列車穿過山林,陰影與陽光交相呼應(yīng),奇妙到如同愛麗絲進(jìn)入仙境。

    “真美?!?/br>
    “真美?!?/br>
    陳旭芳和對面的男人一起出聲,男人似乎也沒想到,尷尬的撓了撓腦袋。

    那是個很清秀的男人,從上車起就捧著一本書,這是陳旭芳第一次瞧清楚他的臉,看上去年紀(jì)不大。

    “你是學(xué)生?”

    “研二?!蹦腥它c(diǎn)點(diǎn)頭,見她視線落在自己手中的書上,不由輕笑,“平日里沒時間,這會子偷了閑便從書店隨便買了本?!?/br>
    “好看嗎?”陳旭芳放下手里的雞腿。

    對方?jīng)]有回她,笑著把書推到了她眼前。

    優(yōu)雅的拿出濕巾紙蹭去油漬,陳旭芳翻開書頁,蒼勁有力的字跡就這么伴著墨香闖入她的視線:你背負(fù)的所有苦難,都是為了尋到最后的歸途。

    綠皮火車還在不停地奔跑著,為了盡頭的終點(diǎn)。

    “這個很有趣?!蹦腥丝戳搜坳愋穹疾弊由系捻?xiàng)鏈。

    “我兒子的遺物。”陳旭芳的笑很暖,那個孩子是她最寶貴的記憶,也是她墮落路上唯一的救贖。

    “非常美?!蹦腥藳]有感到尷尬,他點(diǎn)點(diǎn)頭,仿佛再談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像顆隕石在發(fā)光。”

    天氣正好。

    陽光正好。

    一切都正正好好。

    ☆、新的眉目

    “兜里揣著三個銅板, 買了兩只死掉貍貓,一只掛在冬天的樹上, 一只掛在晚上曬月光。”稚嫩的童聲響起在漆黑的走廊上。

    小小的人兒穿著碎花的夾襖, 稀疏的頭發(fā)被編成兩條麻花辮,隨意地翹著, 口中哼著并不著調(diào)的曲子。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房內(nèi)傳來男人顫抖的祈禱聲,還隱隱約約透著女人的哭腔。

    “我回來了?!毙∨⒄驹陂T口, 興奮地兩只大眼睛在眼眶里瘋狂地轉(zhuǎn)動, 最后定格在一片煞白之上。

    房門伴隨著吱扭聲被推開,屋里的男女壓抑著自己即將崩潰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