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然一頭霧水，不由得向顧裴遠(yuǎn)投去疑惑的目光。顧裴遠(yuǎn)握拳抵著嘴輕咳一聲：“他就是這個毛病，每頓一定要剩飯?！?/br>
    林然然：“這怎么行？元元，你讀過《憫農(nóng)》沒有？”

    “沒有！”回答得理直氣壯，還晃起了小短腿，“然然jiejie，我想吃小圓子了?！?/br>
    “吃什么吃，先把這最后兩口飯吃了！”林然然氣得不輕，這個時(shí)代多少人連飯都吃不上，這個小胖子居然還要頓頓剩飯。

    “給哥哥吃?！鳖櫾煌仆?。

    平時(shí)在家剩飯都是奶奶或者保姆給他吃掉的，現(xiàn)在沒人幫他了，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哥哥。

    顧裴遠(yuǎn)：“……”

    “不行，自己的飯自己吃?！绷秩蝗恢苯佣似鹜?，拿起勺子喂他，“乖，吃完了jiejie給你做小圓子。”

    “不要不要！”顧元元閉緊嘴巴。

    顧裴遠(yuǎn)看不下去了：“他不聽勸的。罰站吧?！?/br>
    顧元元一扭頭，還是不肯吃。

    還治不了你了。林然然澆了一勺番茄牛rou的rou汁在米飯里拌了拌：“就一口，要是你覺得不好吃，我以后絕對不逼你吃了?！?/br>
    顧元元聞到番茄牛rou的香味兒抽抽鼻子，表情有所松動了，嘴巴還是閉著。

    林然然再接再厲：“就一口？啊——”

    顧裴遠(yuǎn)想說你別費(fèi)勁兒了，就看見顧元元慢慢張開嘴，一臉視死如歸地吃掉了飯，然后：“唔好粗……”

    “也沒有那么難對不對？還有最后一口?！鄙鬃庸胃蓛敉氲?，把最后一口飯也喂進(jìn)去，“元元真乖?！?/br>
    “元元好厲害，都沒有剩飯！”大家紛紛捧場道。

    顧元元立刻高高地挺起了小胸脯，“我最乖啦！”

    “怎么樣？”林然然得意地看了眼顧裴遠(yuǎn)。

    顧裴遠(yuǎn)心情復(fù)雜，他這個當(dāng)哥哥的，巴掌都不如林然然一句話管用了。

    顧元元這么乖，林然然當(dāng)然要獎勵了。林然然從廚房里端出幾碗熱騰騰的小圓子來，淡紫色和橙黃色的小圓子在湯里載沉載浮，還有切成塊的番薯浸泡在湯里，散發(fā)著迷人的香氣。

    “這個是我jiejie做的，可好吃了！”小景跟顧元元炫耀著，還大方地從自己碗里撈了幾顆給他，“給你?！?/br>
    顧元元呼呼吹涼了塞嘴里，眼睛立刻瞪得圓溜溜：“真好吃！”

    顧裴遠(yuǎn)對小圓子的感覺一般，倒是吃了兩塊番薯，林然然沖他笑道：“番薯糖水是廣州很有名的糖水，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不錯?！鳖櫯徇h(yuǎn)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

    剛才明明聽見蔣娜說了個“香”字，難道是她聽錯了？林然然心里轉(zhuǎn)了幾個念頭，就聽蔣娜道：“這個是什么？真的好好吃，味道跟湯圓又不一樣?！?/br>
    這小圓子嚼起來十分有彈性，還散發(fā)著濃郁的香芋味和地瓜味。不僅是幾個小孩子吃得高興，蔣娜也十分驚嘆。

    “黃色的是薯圓，紫色的芋圓，用芋頭地瓜跟木薯粉一起做的?！绷秩蝗惠p輕攪著湯，吹涼了才分給幾個孩子。

    “木薯粉？木薯粉是什么？”蔣娜追問著，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問，“你可以教我怎么做嗎？”

    “木薯粉在油糧店就能買到?！绷秩蝗荒托牡亟o蔣娜講解著配方，“芋頭和木薯粉的比例是二比一，地瓜水分大，要先擠干水再做。哎，我廚房里還有不少，回頭給你帶點(diǎn)走?！?/br>
    “那怎么好意思？”蔣娜都有點(diǎn)喜歡上林然然了。林然然做菜好吃不說，還不藏私，這么好吃的點(diǎn)心也愿意告訴她配方。但是想到顧裴遠(yuǎn)，蔣娜又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輕易被林然然的糖衣炮彈給迷惑。

    “來，多吃點(diǎn)兒。”林然然又舀了一大勺圓子放她碗里。

    “謝謝?！惫芩模且屡趶椌吞且屡趶棸?，好吃就成！蔣娜自暴自棄地吃了起來。

    晚飯加點(diǎn)心吃完，天也已經(jīng)完全擦黑了。警衛(wèi)員從對門過來，通知顧裴遠(yuǎn)應(yīng)該動身了：“再晚起了霧，山路就不敢走了?！?/br>
    顧裴遠(yuǎn)站起身來，沖林然然告辭。林然然忙道：“那你等等啊?！?/br>
    林然然拎出個大袋子，是顧裴遠(yuǎn)帶來的，現(xiàn)在里頭又被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br>
    “這是我自己腌的咸菜、辣白菜，這包是蘿卜干，顧奶奶喜歡吃的。這是一包紅小豆和小米，都是新打的。這是我自己腌的咸鴨蛋，用稻草捆好了，要小心別壓著……”林然然一樁樁數(shù)著。

    除此之外，還有一飯盒rou凍，一飯盒芋泥，五斤糯米粉，這些好東西都在底下壓著。畢竟有蔣娜在，送禮也不好太懸殊。

    顧裴遠(yuǎn)倒是還好，林然然送禮一向是這么大方，蔣娜在邊上都有些看傻了。今天看到顧裴遠(yuǎn)的那些禮物時(shí)她心里挺酸的，覺得顧奶奶是被這個鄉(xiāng)下丫頭的花言巧語蒙蔽了，白送給她那么多好東西，現(xiàn)在看著林然然的回禮，她就覺得顧奶奶也不吃虧，還可能賺了……

    “蔣娜，這是給你的。都是我們鄉(xiāng)下的東西，你嘗嘗鮮吧?！绷秩蝗话蚜硗庖粋€袋子塞進(jìn)蔣娜懷里。

    “我也有？”蔣娜驚訝了。

    “你不是說小圓子好吃嗎？這里有兩斤，你拿回去放在窗外凍著，能存半個月呢?！绷秩蝗恍Φ?。

    蔣娜抱著林然然給她的一堆干菜和兩斤小圓子，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臉頰一陣陣發(fā)紅。她今天來得及，壓根沒想到要給林然然準(zhǔn)備禮物，卻得到了這么多回禮。

    “然然，你……你什么進(jìn)城，一定要去找我玩，我招待你?！笔Y娜認(rèn)真道，“平時(shí)我會給你寫信的！”

    “好呀?！绷秩蝗恍πΦ卮饝?yīng)了。

    顧裴遠(yuǎn)幫警衛(wèi)員把東西搬上車，打著手電回來接蔣娜，農(nóng)村的夜里漆黑一片，連燈光都沒有，只有這道光柱格外顯眼。

    “元元呢？”

    林然然和蔣娜聊了半天，還真沒注意到顧元元。一回神才發(fā)現(xiàn)不僅是顧元元，小秋小景也不見了。

    大家著急忙慌地找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三個孩子躲廚房里呢。小景還頂著門，不讓顧裴遠(yuǎn)帶顧元元走，顧元元抹著眼淚也不肯走：“我要跟小景一起玩，我要在然然jiejie家！”

    廚房的門從里頭栓住了，壓根推不開。林然然和顧裴遠(yuǎn)輪番地哄，里頭就是不開門。

    天黑山路難行，要是起了霧就危險(xiǎn)了。顧裴遠(yuǎn)漸漸動怒：“顧元元，你再不出來我就走了?！?/br>
    “哥哥再見~”顧元元開心道。

    顧裴遠(yuǎn)：“……”

    眼看著顧裴遠(yuǎn)的臉色一片漆黑，林然然頭疼道：“不然，就讓他住幾天吧？”

    “這樣太叨擾了，會給你添麻煩?！鳖櫯徇h(yuǎn)皺眉。

    “我看元元挺乖的?！绷秩蝗坏?，“他真不愿意走就留兩天唄，衣服什么的可以穿小景的。反正也就是多雙筷子?！?/br>
    顧裴遠(yuǎn)還是猶豫：“他很不聽話，半夜要是鬧起來……”

    “小景也差不多。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放?！绷秩蝗惠p松地?cái)[擺手，“在城里那幾天不也是我?guī)麊?？你過兩天再來接，要是真住不慣他也就乖乖回去了?！?/br>
    顧裴遠(yuǎn)聽里頭顧元元哭得可憐，也早就心軟了。既然林然然同意，他不再說什么，而是沖門里的顧元元道：“你要聽話，別亂跑。過兩天我就來接你?！?/br>
    “好~”廚房里三個小家伙立刻歡笑鬧騰起來，跟過年似的。

    從小到大都被弟弟黏得很緊的顧裴遠(yuǎn)：“……”

    林然然憋著笑，道：“我送送你們吧？”

    外頭天黑又冷，顧裴遠(yuǎn)道：“不用。這院子里只有你一個人住，太不安全，睡前要檢查門窗?！?/br>
    “放心吧，我知道。”林然然笑道。

    顧裴遠(yuǎn)點(diǎn)點(diǎn)頭，打著手電帶蔣娜一起離開了。

    林然然在門口一直看著那道燈光消失不見，這才轉(zhuǎn)回來關(guān)門上栓。笑道：“快點(diǎn)出來吧，你哥哥走了?！?/br>
    廚房里窸窸窣窣，門開了一條縫，露出小景的腦袋：“真的走了？”

    “jiejie什么時(shí)候騙過你？”林然然又好氣又好笑。

    “哇??！jiejie最好啦！”三個小家伙魚貫而出，撲到林然然身上又跳又笑。

    廂房里，今晚可是格外熱鬧。林然然好不容易把小景和顧元元洗干凈，去倒了熱水，回來就看見顧元元正在床上翻跟斗，小景在一邊吶喊助威，小秋笑瞇瞇坐在椅子上看，鋪好的被子被褥被弄得一團(tuán)糟。

    “jiejie，我翻跟斗給你看~”顧元元小胖臉紅得跟蘋果一樣，還興奮地嚷嚷。

    “好乖，jiejie看到了。現(xiàn)在是睡覺時(shí)間，來乖乖睡覺?！绷秩蝗缓眯Φ溃櫾[得一頭汗，又得給他擦一遍。

    林然然從箱子里抱出一床新被褥，跟原來那床并排鋪好，灌好熱水袋塞進(jìn)被褥，烘得暖暖的。見林然然忙得一頭汗，顧元元這下不鬧了，還學(xué)著林然然的動作給她擦擦汗。

    “好了，快點(diǎn)進(jìn)被窩里?！绷秩蝗恍χ叽俚?，“我要關(guān)燈了?！?/br>
    三個孩子哧溜一下鉆進(jìn)了被子里，林然然關(guān)掉煤油燈，飛快地跑上床躺好。林然然躺在中間，幾個孩子熱乎乎地?cái)D在一起，一點(diǎn)也不冷。

    小秋和小景很快就睡著了，顧元元不知道是不是認(rèn)床，一直在折騰。林然然抱著他輕拍：“乖乖睡?！?/br>
    顧元元摟著林然然的胳膊，嘟噥：“jiejie香香。”

    林然然嘴角抽了一下，小小年紀(jì)還耍流氓？剛想教育他一句，就聽他繼續(xù)嘟噥：“像mama~”

    “想mama了？”林然然的心一下子軟了，摸摸顧元元的頭發(fā)。

    “想?！鳖櫾淞瞬淞秩蝗?。

    林然然輕輕順毛安慰他：“等過完寒假就可以回去見mama了呀?！?/br>
    “見不到，mama不在家?！鳖櫾鋈坏吐涞馈?/br>
    林然然奇道：“為什么？”

    “mama在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要坐船才能去。哥哥說等我長大了才能坐船去找mama……”顧元元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難道他爸爸mama離婚了嗎？林然然回想著在顧家住的那些天，從沒從顧元元或顧裴遠(yuǎn)的嘴里聽到有關(guān)于mama的任何話題。她不由得對顧元元更憐惜了，盤算著明天要給他做哪些好吃的，閉著眼也漸漸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林然然就被拍門聲吵醒了。

    “然然，然然你快開門??！”

    第45章

    “嗚……jiejie！”小秋小景都被吵醒了,嚇得撲到林然然懷里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有顧元元還敞著肚皮呼呼大睡,完全沒有被干擾。

    林然然忙安撫道：“沒事，是紅霞嫂的聲音,你們繼續(xù)睡,jiejie出去一下?！?/br>
    林然然飛快地起身穿好衣服,連頭發(fā)都來不及梳就跑出去。紅霞嫂還在拼命拍門,“快快,然然快出來！”

    林然然把門栓抽出來,打開門：“嫂子，怎么了？”

    “然然,不好了,你奶帶著媒人往你家來啦！”紅霞嫂劈頭蓋臉道。

    “你說什么？”林然然不明所以。

    “那個趙濤，你奶帶著他們一家子來啦！”紅霞嫂捂著肚子直喘，“是林貴告訴我的，我抄近路飛跑著來的，這會兒他們都快到村口了！”

    今天的甜水村格外熱鬧,村子今天發(fā)新挖的芋仔,家家戶戶都拿著布口袋和筐在村口空地上等著。誰知道還能欣賞林王氏的精彩表演。

    林王氏自從前幾次在林然然面前受挫，整個人都老了不少，沒了精氣神兒。今天可是老樹回春,枯木發(fā)新芽，花白稀疏的頭發(fā)梳得溜光，藍(lán)布衣裳漿得挺嶄嶄，帶著一伙人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