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誰知郭逸對他們毫不理睬,甚至一眼沒瞧。他的雙眼,死死地盯著趙之佑。 一瞬間,喬木全明白了! “他不是郭逸?!眴棠炬?zhèn)定地說。 “那他是誰???”楊婕急問。 “田玉娥?!?/br> 喬木心想:是啊,這正是田玉娥苦等千年的一次機(jī)會。從老郭和小逸不幸落入那條巖隙中時,田玉娥已經(jīng)開始她的復(fù)仇計(jì)劃。小逸肯定沾染了腐毒,并帶著腐毒,或者說帶著田玉娥的意志,來到了小蛇島。 這一切顯然已被鄭惠玲預(yù)見,所以她讓孫二可負(fù)責(zé)接送小逸上島。孫二可說要等的那個人,毫無疑問就是郭逸。 “田玉……”楊婕正待再問,便見洞口的郭逸正慢慢撕扯掉身上用以遮蔽和固定的繃帶,一張嚴(yán)重腐爛,仿佛由無數(shù)碎rou堆積形成的石榴般的怪臉赫然顯現(xiàn)。郭逸兩眼依然死死盯著趙之佑,死死地盯著…… 下一瞬間,郭逸的腐rou開始潰散,腐rou從他身上不斷脫落,化作無窮無盡的憎恨,盡數(shù)涌向大坑。 這股憎恨,積蓄了千年,埋藏了千年,伴隨田玉娥痛苦的哭喊聲,落滿了趙之佑全身! 當(dāng)郭逸徹底散架,一塊塊腐rou與趙之佑那具腐尸碰撞時,即刻化散成了腐蝕性更強(qiáng),包含強(qiáng)大力量的腐水。趙之佑儼然無法承受,它的軀體開始爆裂,碎rou飛濺……又是一聲聲沉悶震響,混合田玉娥凄厲的嘶喊聲,兩道靈魂,包括它們腐壞的rou身,同時毀于一旦…… 緊接著,大地轟隆,枝葉飄零,喬木和楊婕,蘇沁和蘇宏,分別相擁在一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恢復(fù)平靜,郭逸和趙之佑都已消失,圓石上僅有一灘綠色腐水,喬木見了充滿感慨地說: “誰能想到,一具千年腐尸,想著通過腐毒來控制萬物,最后自己居然死于腐蝕,真是種諷刺!” “嗯,被一股更強(qiáng)大的腐蝕力量給制裁了?!睏铈几胶偷?。 這時,他們見幾只不知從哪來的蟾蜍跳到圓石上,伸舌頭在舔圓石上的腐水,看似要將腐水吸入體內(nèi)。這些蟾蜍顯然也被腐毒感染,比一般蟾蜍大了不少,還散發(fā)綠瑩瑩的微光。 “現(xiàn)在我們應(yīng)該知道,花蛇村的人為什么變成蛤蟆人了?!眴棠菊f。 “看來趙之佑希望被他控制的人能和這種癩蛤蟆一樣,替他傳播腐毒?!睏铈颊f。 另一邊,蘇沁選擇陪伴即將油盡燈枯的蘇宏,目送父親的最后一程。 慢慢的,他們身旁巖壁上竟浮現(xiàn)出一張女人臉來。女人的面容端莊秀麗,淡淡幽幽,仿似一層薄紗。 女人神情親切,注視著蘇沁和蘇宏,兩人同樣望著女人。 “mama……”蘇沁眼眶含淚,半天迸出了這個詞。 “我在想……”喬木一直緊盯那塊圓石,滿面滄桑,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很多,“一個人的仇恨,怎么能持續(xù)這么久,整整千年的時間!” “是啊,不過……有些感情,也可以穿透一些障礙,甚至跨過生死?!睏铈伎聪蛱K沁說。 蘇沁正用手輕撫巖壁上的鄭惠玲亡魂,另一只手則緊握住蘇宏的大手。 “爸爸,mama,我們又一家團(tuán)聚了。” 蘇沁的臉上,終于洋溢著微笑。 【二十一】鬼搭車 老趙今年四十八歲,卻已經(jīng)滿臉皺紋,看著像六十多歲一樣。 今年是他開黑車的第十二個年頭,每天晚間出門,到天亮回家,過日夜顛倒的日子。 雖說開的黑車,但老趙這車的車漆卻雪白雪白,原因是他從小就被人說命里犯邪,容易招鬼,以往老趙也不當(dāng)回事,可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膽子反而小了,倒也忌諱起來,所以他干脆開白車,顯得亮堂些,還掛了護(hù)身符,避避邪氣。 今晚,老趙照常吃過晚飯出門,結(jié)果運(yùn)氣不錯,剛出車就開張,接的還是筆大單, 要跑一趟郊區(qū)。 從省城到郊區(qū),來回差不多四個多小時,這時間段接長途單子是最劃算的,一點(diǎn)不耽誤,回來還趕得及吃個夜宵。 老趙順順利利地把客人送達(dá)了目的地,而后也不滯留,直接返程。 不料當(dāng)他行駛到必經(jīng)的跨江大橋時,卻發(fā)現(xiàn)橋被封了,原來橋上剛發(fā)生一起嚴(yán)重車禍,兩輛集裝箱車迎面相撞,所以必須封鎖修橋。 老趙怪自己運(yùn)氣差,這下沒轍,只得換另一條路。 于是他掉轉(zhuǎn)車頭,過不多久,行駛在了一條荒僻小路上。 這條小路老趙也熟悉,不過是七八年前的事了,當(dāng)時還沒省道,只能走這條小路,后來省道一通,這條小路就基本沒人走了,再加上這條小路還有些不好的傳聞。 那個傳聞老趙也清楚,說是五年前,位于小路上的一家殯儀館發(fā)生一起火災(zāi),幾乎把整個殯儀館燒沒了。之后殯儀館便成了廢棄之地,附近還接二連三地傳出鬧鬼,說若有車從殯儀館門前經(jīng)過,會有鬼來搭車,所以千萬不能停車。 行駛過程中,老趙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個傳聞,外加此刻路上一片漆黑,連個路燈都沒有,更讓他覺得心慌。 過了會,老趙連打兩個哈欠,捏捏脖子,感覺有些疲憊,這時,他發(fā)現(xiàn)前方道路越來越窄,越來越黑,還有輛紅色轎車停著堵住了去路。 因?yàn)槁诽?,只允許一輛車通行,所以老趙被迫停下車來,眼望那輛紅色轎車的車尾,滿肚子怒火,心想:誰那么缺德,把車停這種地方? 黑暗中,紅色轎車顯得冷冰冰的,也沒開車燈。 老趙連按幾下喇叭,對方毫無反應(yīng)。 老趙總覺得車?yán)飸?yīng)該有人,正常人哪有把車直接停馬路上的,所以他決定下車看看。 結(jié)果老趙剛一下車,就發(fā)現(xiàn)那輛紅色轎車開始緩慢倒車,速度很慢,但肯定在動。 老趙的后背直冒起一股涼意,憑他的經(jīng)驗(yàn)看,那輛車絕對沒有打火,路也是平的,除非有人推車,否則車不可能自己走起來。 紅色轎車正逐漸靠近,老趙只呆呆愣在原地。 老趙下意識地望了眼四周,頓時看到不遠(yuǎn)處的路邊,就在他左側(cè),有一扇大鐵門,門內(nèi)一片廢墟,門旁還掛了塊白底黑字的牌子,上面寫著:桃花殯儀館。 老趙心瞬間一沉,感覺腳像踩在棉花里,想著:完蛋!今天真倒了血霉,居然跑這地方來了。 殯儀館鬧鬼的事,老趙可是一清二楚,這輛紅車一定有問題!老趙轉(zhuǎn)身便走,結(jié)果這時候,他見在他后座車門旁邊,突然站著個身穿鮮紅色衣服,頭發(fā)長到腰間,臉部模糊的女人,那女人正用一只白里透紅的手,一下下敲打車窗,和平時那些請求上車的乘客有些神似。 咚!咚!咚! 車窗傳來一聲聲悶響,老趙已經(jīng)看得頭皮發(fā)麻。他也不管那紅衣女人,索性鼓足勇氣,迅速回到車上,直接倒車,掉頭,以一百二十碼的速度,發(fā)了瘋一樣地離開殯儀館路段。 一路上,老趙還時不時望望反光鏡,生怕那女鬼追趕上來。 次日到家,老趙便發(fā)起高燒,臥床休息了好幾天,但他不敢跟家人提他遇見女鬼的事。直到兩星期后,他的情緒基本平復(fù),在和幾個同開黑車的弟兄喝酒時,才把這事說了出來。 有個略懂行的弟兄告訴他,那晚的紅色轎車就是幌子,其實(shí)是那女鬼想搭他的車,故意制造幻覺,把他給攔下來的。 那弟兄又說,人一旦疲勞,容易產(chǎn)生幻覺,還容易被鬼上身,正因?yàn)槔馅w當(dāng)晚開車開累了,才中了女鬼的招。 接下來一個月時間,老趙都沒什么生意,他懷疑是自己那晚撞鬼,沾到了晦氣。 某天,因?yàn)橄麓笥辏馅w中午就出了車,之所以這么早,一個原因是下雨天黑車不容易被查,另一個原因是他今晚要去縣城參加老哥兒子的婚禮。 誰知整整一下午,老趙才接一單生意,還是趟短途。心情敗壞下,老趙一看時間不早,索性就收了工,趕赴縣城。 去縣城的路,也要經(jīng)過跨江大橋,結(jié)果當(dāng)他開赴跨江大橋時,卻傻眼了,原來今天由于橋面施工,橋又被封了。老趙氣不打一處來,心想這陣子也太背了。 無奈,只得換個路線,但問題是,僅剩的一個路線正是殯儀館門前那條小路,老趙現(xiàn)在一想起那條小路心里就犯哆嗦,殯儀館前撞鬼的事還歷歷在目,可老哥兒子的婚禮又不能不去,畢竟答應(yīng)在先。 猶豫片刻,老趙還是決定冒一次險,幸好今天才傍晚,和那晚深夜的境況大不相同,然后等婚禮完了索性在縣城住下,明早再趕回家。 大約過三十多分鐘,老趙再次行駛到了那條小路,路上暴雨傾盆,天色陰暗,老趙的心一下又緊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抱著這種心思,老趙終于開進(jìn)了那條仿佛胡同似的小路,和那晚一樣,小路越變越窄,他知道,廢棄的殯儀館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 很快老趙來到了殯儀館前路段,即那晚撞鬼的地方,可今天的情況卻與那晚大不相同,暴雨之下,竟然有好多輛車,全被堵在殯儀館前。 那些車一看就是“活車”,車內(nèi)坐的人老趙瞧得清清楚楚,有些司機(jī)撐把傘,正下車嘀咕著什么。 無意中,老趙聽到幾個司機(jī)說話,才知道原來是頭一輛車拋錨,堵死了路,后面車輛才被迫停下,幾個司機(jī)按耐不住,正準(zhǔn)備幫忙修車。 看見人一多,老趙倒也放寬心,可當(dāng)他準(zhǔn)備下車去湊湊熱鬧時,卻見前方每一輛車的車旁,都站著一個模糊的影子。那些影子看似完全沒被大雨淋到,一絲絲雨滴更從它們身上穿透而過,顯得異常詭異。它們?nèi)谧鐾粋€動作:慢慢地敲打車窗! 老趙嚇得趕緊關(guān)上車門,又望了望“桃花殯儀館”那個牌子,瞬間明白了。 這些鬼要搭車,每輛車都被它們盯上了! 老趙也不及細(xì)想,馬上撤退,跟那晚一樣,拼了命地倒車,掉頭,離開殯儀館路段。 他嚇壞了,真的嚇壞了。老哥兒子的婚禮去不成就去不成了,他發(fā)誓打死他也不會再來這條小路。 天色已黑,大雨依然狂暴,雨刮器快速擺動著,老趙逐漸平靜下來。便在這時,他想到一個問題。 為什么剛剛那些車旁都有鬼,唯獨(dú)我這輛車旁沒有呢? 老趙相當(dāng)疑惑。 無意間,他轉(zhuǎn)過身,想再瞧一眼后方情況,可就在此刻,他赫然看見自己這輛車的后座上,正坐有一個身穿紅衣,披散長發(fā),面部模糊的女人,儼然是那晚撞見的女鬼! 老趙才明白,那些鬼之所以沒來搭他的車,是因?yàn)樗能嚿弦呀?jīng)有了一個。 從那晚開始,女鬼便上了他車,一直坐在車?yán)?。難怪這一個多月生意慘淡,偶爾坐車的乘客,也是坐在前座。 老趙又記起跟他喝酒的弟兄告訴過他的一件事,說殯儀館前那些搭車的鬼,搭上車后只想去它們死前所在的地方,若目的地沒到的話,它們永遠(yuǎn)不會下車,永遠(yuǎn)永遠(yuǎn)…… 【二十二】啃雞爪 外婆生前特別愛啃雞爪,早先時候是托人去鎮(zhèn)上買,后來嫌麻煩,索性自己來做。她先將雞爪全部洗凈,再放大鍋中用水煮熟,最后加入各種調(diào)料攪拌。待香味滿滿的一盆子雞爪出爐,她便抓在手里津津有味地啃食。 啃雞爪,可能是外婆一生中最感興趣的一件事。 即便她一年多前摔斷了腿,整天臥床不能下地,但她仍惦記著雞爪,偶爾會讓人買一些回來。甚至在她臨死前一天的晚上,她都啃了好幾只雞爪。 話說外婆死的時候,真的一點(diǎn)征兆都沒有,東西吃得下,話也說得清楚,可偏偏那天早上,我大舅媽給她喂粥期間,突然一口氣接不上來,匆忙告別人世了。 我至今也不明白外婆死因是什么,要說老死有些牽強(qiáng),但我家住農(nóng)村,一大家子幾口人,大舅,大舅媽,二舅,二舅媽,我姨媽,我表姐,我表弟,除了我在鎮(zhèn)上念過幾年小學(xué)外,其他人基本不認(rèn)識中國字,所以思想特別迂腐,總覺得人老了去世是理所當(dāng)然,不管哪種死因。 況且外婆這一走,也算了卻了我們一大麻煩,畢竟外婆腿摔斷后就一直躺在床上,需要人照料,剛開始也沒什么,但時間長了家里人或多或少有些抱怨,我大舅跟大舅媽更時常對外婆粗言惡語。別人我不敢說,我大舅跟我大舅媽絕對巴不得我外婆快點(diǎn)去死,不過說來也滑稽,在外婆剛?cè)ナ滥菚母鞣N儀式上,大舅媽反而是哭得最兇最像的一個,為什么說“像”呢,因?yàn)槲抑浪诒硌?,?dāng)然表演的不止有大舅媽。 外婆走后的一段時間內(nèi),一切相安無事,我甚至覺得大家日子過得更開心了。本來外公就去世得早,現(xiàn)在外婆也去世了,不用再照顧行動不便的老人,輕松不少。 結(jié)果沒多久,家里出現(xiàn)了怪事。 最先察覺怪事的,是我這個外孫女。 那天晚上的情況是這樣的,我半夜尿急,出門去茅棚方便,結(jié)果隱約看到廚房里似乎有個人影,人影坐在長木凳上,躬著背,重復(fù)在做一種小動作??戳藭?,我發(fā)現(xiàn)那動作竟有些眼熟,不正是外婆啃雞爪時的樣子嘛! 因?yàn)槌送馄?,大舅媽和二舅媽偶爾也會啃啃雞爪,這次二舅媽正好做了一盆放在廚房,沒想到把最愛啃雞爪的外婆給招去了。 我嚇壞了,不小心尿在褲子上,后來我趕緊逃回房間。第二天,廚房里果然少了幾只雞爪,我就知道——外婆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