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明說完直接出門了。

    等候錢子熊期間，張南又問：“既然王虎錢子熊跟徐堯差不多大，他們當時應該是個十多歲的少年吧？”

    “對，那時年紀都小，后來我記得阿虎的奶奶死了，他就出去打工了?！庇袀€鎮(zhèn)上的坐堂中醫(yī)，人稱顧郎中，回答張南。

    “為什么他奶奶死了就出去打工？”張南問。

    “阿虎小時候父母離婚，后來他父母又把他丟給奶奶，各自成家去了，所以他從小被奶奶帶大，家里人只有他奶奶一個，他奶奶死了么，他一下子沒了牽掛，自己也出去打工了?！?/br>
    張南點點頭，繼續(xù)問：“他多大去打工的？”

    “大概……十八歲左右吧?！鳖櫪芍姓f著望向徐堯。

    “對，十八歲那年?！毙靾蚝芸隙ǖ卣f。

    “他跟錢子熊跑孫天貴家找孫天貴時幾歲？”

    “那個早了呀……大概十四五歲吧?！毙靾蚧卮?。

    過了不久，錢明回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膚色黝黑，二十多歲的青年，正是他兒子錢子熊。

    “來了來了，子熊來了，快快快坐，有事要問你?！标慀P相當起勁，忙給錢子熊搬張凳子。

    張南不多廢話，直問：“孫天貴失蹤那會，你和王虎是第一個去他家的么？”

    錢子熊幅度很小地點點頭，顯得有些靦腆。

    張南猜想是不是自己的穿著和問話方式令錢子熊產(chǎn)生壓力，于是他盡量緩和態(tài)度，說：“要不你跟大家再描述下當時情況吧，盡量詳細一些。”

    “我以前講過了，沒……沒什么情況呀?！卞X子熊眼珠子骨碌碌轉。

    “再跟我講一次吧。”

    錢子熊抱怨：“哎喲……真沒什么好講的，那天確實是我和阿虎先到的孫大師家，我們爬窗戶進去，結果發(fā)現(xiàn)孫大師不在，我們就走了呀！”

    “你再好好回憶下，當時你在孫大師家看到什么。”

    “什么……我能看到什么……不就那樣嗎？”錢子熊疙疙瘩瘩地回答。

    “比如說，有沒有特別奇怪的，跟平時不同的地方?！?/br>
    “特別奇怪的……”錢子熊顯出一副思考的樣子，而后回道：“沒有吧……我記不得了……”

    “那只木盒子，你有留意到嗎？”

    “哦，你說孫大師裝銅錢的那個??？”

    “是的?！?/br>
    “那個……那個……里面是空的嘍，肯定被人偷走了?。　?/br>
    張南一怔，問：“你當時怎么看出來被人偷了？”

    “嗯……要不然去哪里了？”

    “為什么不是孫大師把銅錢帶走了呢？”

    “啊？”錢子熊有點緊張，“什么意思？”

    “我是說，理論上也有可能是孫天貴自己把銅錢帶走了，可你似乎沒考慮過這種可能性，而是一口咬定被偷了，為什么？”

    錢子熊被張南問得答不上話，眼巴巴望著錢明。

    其他人，包括陳靜在內(nèi)也不是很理解，張南為何如此執(zhí)著于那些被偷的銅錢。

    “我……我不知道啊……”半天，錢子熊回道。

    張南發(fā)現(xiàn)錢子熊說話越來越吞吞吐吐，他已經(jīng)有個大概的判斷。

    “銅錢是被你和王虎偷的，對不對？”

    張南這句話一出，全場嘩然。

    錢子熊表情呆滯，卻未急于辯解。

    從錢子熊反應來看，張南知道自己猜得沒錯。

    “是不是，子熊你說！”

    “不會吧，你和阿虎偷的??？”

    “到底有沒有呀？”

    “子熊你別愣著，說話呀！”

    “……”

    眾人立刻沸騰起來，張南又補充一句：“其實從時間線來說，這個可能性是比較大的。”

    “哎喲，都過了那么久了，你拿沒拿，現(xiàn)在說說清楚！”錢明也忍不住說兒子。

    “你爸爸說得對……”張南平和地對錢子熊說，“我們今天討論的重點，不是誰偷了那些銅錢，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只想借偷錢這件事了解更多真相，我需要清清楚楚地知道當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明不明白？”

    “是啊，十二年前的事了，誰會跟你計較，我們現(xiàn)在為的是救娟娟跟倩倩，你就老老實實講清楚?！标愳o也幫張南說。

    錢子熊明白事態(tài)的嚴重性，終于承認：“嗯，那些銅錢是我跟阿虎拿的，不過是阿虎的主意。”

    “那后來銅錢哪去了，被你們賣啦？”老宋問。

    “對，阿虎馬上就賣了，還分了我?guī)装賶K錢。”

    “才幾百塊錢？”老宋吐槽一句，他知道那木盒子里的銅錢不止值這么點。

    張南毫不關心他們?nèi)绾畏仲~，說：“你再從頭到尾跟我敘述一遍當時發(fā)生的情況，一定不能再說假話了?！?/br>
    “子熊，你聽張先生的話沒錯的?！蓖趺兰辈豢赡偷卣f。

    “對對對，孫大師是好人呀，如果他死得不明不白的，我們肯定要查清楚的！”又一個鎮(zhèn)上的女人說。

    “那天快中午的時候吧，王虎來我家找我……”錢子熊開始說，“他跟我說，有件好事，問我要不要干，我問他是什么事，然后他說跟他去了孫大師家就知道了。后來我們倆一起上山，等到了孫大師家，他才告訴我說孫大師家現(xiàn)在沒人，窗戶開著，盒子里面有很多古代的銅幣，賣了估計值不少錢，不止是盒子里的銅幣，他說他在孫大師家的灶房還發(fā)現(xiàn)一個箱子，箱子里不但有銅幣，還有古董，只不過他一個人搬不動，所以才讓我?guī)兔?，問我要不要干一票……”錢子熊說著喝了口水，“我一開始其實也不想干的，感覺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很麻煩，但想想來都來了，阿虎又在勸我，我就答應了?！?/br>
    “所以你進屋，幫王虎搬出了箱子？”張南問。

    “沒有，箱子是阿虎搬出來的，我看他費了好大力氣，我只負責把風。后來我們就一起把箱子搬去阿虎家，因為阿虎家離孫大師家很近，也住在山上，而且那幾天他奶奶出門走親戚了不在家，所以我們商量決定箱子先放他家，他說他準備一批批賣，再分給我一部分錢?！?/br>
    “那箱子很大么？”

    “對，很大，而且特別沉，一個人真搬不動，阿虎把木盒子里的銅錢也一塊放進箱子了?！?/br>
    張南暗想，怪不得他們偷走銅錢時沒有把木盒子一塊帶走，原來這么回事。隨即他繼續(xù)問：“那個箱子，你打開看過沒有？”

    “看過啊，箱子里堆了很多銅錢，還有幾件古董，然后銅錢和古董的底下墊了層黑布，阿虎說黑布下面還有個內(nèi)箱，內(nèi)箱里放滿了銅錢?！?/br>
    張南思索片刻，繼續(xù)問：“后來那個箱子你們怎么處理的？”

    “不知道，反正是阿虎處理的?！?/br>
    “怪了……”老宋摸摸后腦勺說，“這老孫的家里還藏了一大箱子的銅錢吶，都沒告訴我……”

    張南只望著老宋，沒有說話。

    這時，一個婦女跨進門，焦急對王美說：“王美啊，你家倩倩我管不住呀，一直躲在被窩里，全身發(fā)抖，好像怕得要命，你回家看看吧？”

    這婦女姓李，是王美出門前委托照顧胡倩的。

    “哦哦，我回去看看?！蓖趺烂φ酒鹕?。

    另外幾人也跟王美一塊出了門，其中包括陳桑。眼見此幕，張南忽然想起徐娟說過的一句話：

    “我好像在被人監(jiān)視?！?/br>
    會不會……胡倩同樣有這種感受，只是無法表達呢？

    張南內(nèi)心浮現(xiàn)疑問。

    當天，張南了解到了許多關于孫天貴的過往事跡，以及章澤鎮(zhèn)上一些人的家庭情況，還順便探望了胡倩。起先胡倩誰叫都不肯聽，只把自己裹在被窩里，直到張南出現(xiàn)，胡倩才顯得不那么害怕。畢竟昨晚做法的事，令胡倩對張南印象深刻，胡倩能夠隱隱感覺到，張南或許可以救她。

    夜晚，張南回到房間，冷靜思考了很久，留給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他打算明天再去一趟孫天貴家，還要帶上錢子熊等人。

    次日，由徐家號召，章澤鎮(zhèn)上不少人都跟隨張南一塊上山，其中自然包括錢子熊和老宋等關鍵人物。

    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孫天貴家門前，張南正好想到一件事，問：“對了，孫天貴失蹤的時候，你們是隔多久發(fā)現(xiàn)不對勁才去找他的？”

    “嗯……大概隔了兩三天左右吧，我們意識到孫大師失蹤，應該過了兩三天。其實孫大師以前也經(jīng)常人不見，還偶爾會出遠門，那次要不是他在失蹤前發(fā)瘋，本來我們也不會在意的?！标愳o回道。

    “三天！我記得清楚，從孫大師那天晚上街邊發(fā)瘋發(fā)到半夜開始。后來第三天中午，好幾家人就說連續(xù)三天沒見到孫大師了，要不要去他家看看，結果阿虎和子熊先去了?！标惿Ｒ舱f。

    張南點點頭。

    推門進屋時，張南又問：“孫大師的女兒，是被送去了聾啞學校吧？你們知道是哪所學校嗎？”

    “玉梅??！這個……我不知道了……”跟在張南身后的陳桑說。

    其他人也和陳桑一樣，只知道孫玉梅被送去了聾啞學校。

    本來張南是想在得知某所學校的情況下，讓王自力去查查，現(xiàn)在這條線只得放棄。

    隨即張南走進屋子，因為人太多，僅有幾人跟隨，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多數(shù)人對孫天貴的房屋心懷忌諱。

    張南再度搜查一番，很快那種奇怪的，詭異的感受，再一次浮上心頭，還有那股神秘氣息，依然縈繞在這間灰蒙蒙的屋子里。

    張南又一眼望見了掛在墻上的那些玉串，在被張南揭穿玉串只是清代的玉制錢幣后，歐陽法師便將玉串交給徐堯，徐堯又放回了原位。

    此時張南愣愣地盯著玉串，產(chǎn)生新的疑問：孫天貴是那么一個愛惜古錢幣的人，玉制版的順治通寶又較為珍貴，可為什么他要磨去上面的字呢？還要特意串起來掛墻上，那樣做的意義何在？

    張南又摸摸那只空空如也的木盒，發(fā)覺整件事真的充滿矛盾，但他心中始終有個重要環(huán)節(jié)沒有想明白，一旦想明白了，一切問題就可能迎刃而解。

    走出屋門，某個老婦上前問張南：“張先生，你說這是不是那條大黑魚在搗鬼?。繉O大師被黑魚弄死的吧？”

    “不一定?！逼鋵崗埬舷牖卮鸩皇牵跊]有充分依據(jù)前，他還是決定保持低調(diào)。

    “我們以前總認為是大黑魚壓不住了呀！”

    “對啊……”顧郎中也說，“那年我們還看到天上有團黑煙，不是大黑魚在做法嗎？”

    張南搖搖頭，不知該怎么回答。

    繼而張南對錢子熊說：“錢子熊，我再問你件事。”

    錢子熊又顯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王虎從屋里搬出大箱子時，有跟你提到墻上那些玉串嗎？”

    “??？玉串？”

    “你裝什么楞！你不也知道孫大師家墻上那些玩意么？”錢明忍不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