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婆子也走了?！?/br>
    老丁深嘆口氣，把豆嫂的事，原原本本跟老茅交代了一遍。

    得知豆嫂去世，還為了找他煞費苦心，老茅的面色頓時愁云慘淡，他再度幽幽地蜷縮至地，發(fā)出一陣陣怪異，痛苦的哀嚎，像是活人嘔吐的聲音。

    “你帶她去了陰關(guān)？”半晌，老茅問老丁。

    誰知老丁搖搖頭，神色黯然地說：“沒有。本來是帶她進關(guān)的，結(jié)果她求我，說要再等等你，不想一個人走?！?/br>
    沈軍一驚，急問：“那天晚上你沒帶她走??？那她人呢？”

    “前幾天她一直等在那座石橋上面，就坐著等，白天去橋底下躲一躲。不過我算了算，她的陰壽到今天也差不多了。”

    老茅立刻站起身，激動地說：“橋在哪里，你帶我去！”

    “老茅，我跟你講，你過去的時候，她估計已經(jīng)……”老丁竟說不下去。

    “廢什么話呀，找了再說??！”大狗叫道。

    于是，在老丁帶領(lǐng)下，眾人立即趕往鬼關(guān)附近的荒地，老丁邊走邊對老茅說：“我提醒過你婆子，陰壽要是結(jié)束了，她的魂就沒了，以后都不能投胎，但她死活不肯跟我走！”

    老茅沒有應(yīng)話，誰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沈軍等人逐漸意識到，現(xiàn)在是爭分奪秒的時刻，若豆嫂的陰壽還未耗盡，老茅又趕得及與豆嫂見面的話，那么兩人還有機會同赴鬼關(guān)。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至荒地，一下找著了那座石拱橋。

    只見橋上有個模糊不清的影子，端正地坐在橋欄桿上。

    豆嫂果真還在！可她的影子已變得灰白。

    “辛茹？”

    老茅一步步走上石拱橋，嘴巴微張，異常的激動。

    豆嫂緩緩起身，她也驚住了。

    其他人跟在老茅身后，也來到橋上，珍珍又是哭泣，又略表欣慰地說：“還好，來得及?！?/br>
    其他人紛紛展露笑容。

    只有老丁，愁眉苦臉地說：“不行了，她快沒了?！?/br>
    所有人包括老茅都聽到了老丁的話，才明白原來豆嫂的陰壽幾近耗盡，魂魄變?yōu)榛野?，即是征兆?/br>
    老茅先是抽泣，隨即痛哭起來。他一邊用手摸向豆嫂的面頰，奇怪的是，他的手竟穿過了豆嫂面頰，無法觸碰。

    其他人都怔住了，空氣好像瞬間凝固了一般。

    沈軍趕緊回頭問老丁：“你現(xiàn)在帶他們走還來不來得及？”

    老丁搖頭說：“來不及，她快沒了?！?/br>
    在這種關(guān)頭，豆嫂卻露出一種難以置信的笑容，她也將手摸向老茅的臉頰，同樣無法觸碰。

    豆嫂微笑說：“你跑哪去了，你讓我等苦了知不知道。不過等到就好，等到就好……”

    “你怎么也出事了？生個病還往外面跑……”老茅含淚說。

    “不說這個了?！倍股┑拖骂^。

    豆嫂的灰白影子，已變得更加模糊。

    兩人的眼中均閃爍著晶瑩的光亮。

    沈軍才知道，原來鬼也有淚水。

    直至消失前，豆嫂對老茅說：“老茅，我先走了，你快去投胎，等下輩子找個比我好的媳婦……”

    可惜話還未說完，豆嫂的陰壽便徹底耗盡，灰白的身影逐漸消逝，化作一絲薄紗般的氣體，升上夜空。

    此情此景，沈軍等人和老丁都不忍心看。老茅則彎下腰，兩手垂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聲仿佛震破天際。

    次日，下了一場大雪，到晚上路面結(jié)冰，白茫茫的一片。

    沈軍等人依然出門擺攤，為了緬懷豆嫂，沈軍決定留著豆嫂的那輛手推車，每逢擺攤的時候，就把那輛手推車停在原先豆嫂擺攤的位置。

    老丁告訴他們，不單是豆嫂，老茅的陰壽也快耗盡了，如果不帶去鬼關(guān)，這幾天也要消失。

    消失，意味著和豆嫂一樣，再也無法投胎。

    沈軍問老茅去了哪里。

    老丁回答說不清楚，大概也在石拱橋那邊，但他不準(zhǔn)備找，因為老茅明確跟他說過，不去鬼關(guān)。

    老茅決定追隨豆嫂的步伐，最終消逝于人間。以一種特別的方式，永遠(yuǎn)陪伴豆嫂。

    聽聞老茅的事后，沈軍深受感觸。沒幾天，他便讓老婆帶著孩子從山東老家過來，他現(xiàn)在十分明白，必須好好珍惜自己的家人。

    【四十五】鬼房深處

    張南扶了扶眼鏡，抬頭站在一家咖啡館門前，他發(fā)現(xiàn)這家名為“日照咖吧”的咖啡館裝修甚是華麗，剛有那么一瞬間，他感覺來錯了地方。

    他步入咖啡館，老賈迎面迎接，又驚又喜地招呼：“喲……阿南，你來啦？”

    從云南回來后，由于損傷了陰眼，張南便一直處于療養(yǎng)階段，昨天才離開療養(yǎng)院。

    “老賈，你這咖啡館是什么時候裝修的？我快認(rèn)不出了?！?/br>
    張南邊說邊邁步走向一張空桌子，老賈注意到，張南的步伐較慢，顯然視力還未完全恢復(fù)。

    “就前一陣子，隨便弄弄，怎么樣？”老賈笑問。

    “其他還行，但名字有點土氣，倒不如叫賈哥咖啡店?！睆埬先⌒φf。

    “嗯，你的提議好，不過我怕到時候招來的不是客人，都是混混了。”

    說笑完畢，老賈正經(jīng)地問：“對了，阿南，你這眼睛現(xiàn)在怎么樣，我看你走路，好像還有點問題?！?/br>
    “沒辦法，我在適應(yīng)。”張南神情變得黯然。

    “就……不能恢復(fù)到以前那樣了？”

    “完全恢復(fù)是不可能的。但應(yīng)該可以恢復(fù)到比現(xiàn)在的情況稍好一點?！?/br>
    “哎……這事情，是挺麻煩的……咦？大力和小琪呢，他們怎么沒一起來？”

    張南住療養(yǎng)院期間，曾在王自力和程秋娜的陪同下來過老賈的咖啡館一次，當(dāng)時張南的視力水平還很不理想。

    “大力今天沒空，程思琪最近也忙，一邊上班，一邊還要學(xué)她的傷殘心理輔導(dǎo)學(xué)?！睆埬匣卮?。

    “哦，那行，我給你先泡杯咖啡，正常甜，對不對？”

    “對！不但要甜，還要甜死人的那種?！?/br>
    老賈哈哈大笑，隨即走向吧臺，結(jié)果沒走幾步，老賈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事，又轉(zhuǎn)身問：“阿南，你知不知道我店里又新招了一個員工？”

    張南望向吧臺，他才看到吧臺處確實站著三個人，由于視線模糊，他只能分辨是兩女一男，他知道原先老賈就聘請了一男一女兩名員工，說明新招的員工是女性。

    定神一瞧，他發(fā)現(xiàn)新來的那名女員工還有些眼熟。

    同時，那女員工也在緊盯著他。

    “她是誰？”張南問老賈。

    “來來來，讓張先生看看清楚。”老賈笑說。

    那女員工立馬步履輕盈地走來，不客氣地坐到張南面前座位，忍不住笑出了聲。

    張南深吸口氣，驚呼：“程秋娜！”

    程秋娜哈哈一笑，說：“想不到吧？”

    “何止是想不到，而且你這身打扮，真不像你！”

    此刻程秋娜上身穿一件粉色格子襯衫，下身穿一條黑裙子，原先的項鏈和耳環(huán)等飾物全取下，又只化了淡妝，還扎起了頭發(fā)。

    “我這叫配合工作，懂不懂？”程秋娜習(xí)慣性地給自己解釋。

    “她就是你聘的新員工？”張南難以置信地問老賈。

    老賈點點頭。

    “她是來給你搗亂的吧？這里好玩嗎？”張南笑了。

    “別亂說，我是來正經(jīng)上班的！”程秋娜立刻反駁。

    “那你現(xiàn)在，是白天在這做兼職，晚上去酒吧？”

    “誰說做兼職的？”

    “不是兼職？”

    “不是。”

    “那算什么？”

    “全職咯，笨！”

    張南一下懵了，問：“全職？你不是在酒吧當(dāng)駐場歌手么？”

    “哦，不對，也可以算兼職，反正我不在酒吧上班了?！背糖锬茸灶欁曰卮稹?/br>
    張南越聽越糊涂，隨口問道：“為什么？”

    “酒吧累呀！每天晚上要喝酒，還要熬夜，一直做吃不消的。”

    “所以你讓老賈聘用你，在這打工？”

    “什么打工不打工的，說的真難聽，我是正常工作好不好？”

    “你憑什么認(rèn)為打工不是正常工作呢？”

    這時候，進來幾名客人，程秋娜站起身說：“先不跟你抬杠了，我去忙了?！?/br>
    老賈囑咐：“別忘了給阿南泡咖啡?！?/br>
    “知道啦！讓他等著吧！”

    程秋娜回到吧臺，張南看向老賈問：“老賈，你不想好好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