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jié)
“很奇怪,視頻中的信息量乍看很大,但我卻發(fā)現(xiàn)不了什么,只有幾處疑點,不過暫時先不用管,我們一步步來?!?/br> “正常!”王自力悶笑一聲。 “哪些疑點?”韓冰倒是很著急。 “零零碎碎,可能不重要。大概是昨天晚上太困了吧,有空我再多看幾遍,仔細研究一下?!?/br> 王自力笑對韓冰說:“我跟你講,這人就是這樣,說話習慣說一半?!?/br> 光復幼兒園位于蘇州工業(yè)園區(qū)邊緣的光復路上,事發(fā)時才新建兩年不到,因此幼兒園內(nèi)的師生并不多。焚尸案發(fā)生后,幼兒園便下令閉園,園內(nèi)孩子轉(zhuǎn)移至其他幼兒園,一直擱置到今日。 將近中午,張南,王自力,韓冰三人抵達光復幼兒園,走下車,張南見幼兒園的大門鎖著,園內(nèi)冷冷清清,仿佛能夠瞧見很多灰塵。 幼兒園前的光復路顯得非常整潔,也許是行人或車輛太少的緣故。路的兩旁長滿了一株株榕樹,樹葉遮擋陽光,使得路面幾乎都沉浸在樹蔭中。 張南隨意走幾步,回頭說:“這地方挺冷清的?!?/br> “嗯,這邊其實也是工業(yè)區(qū),沒什么住戶,主要是附近沒幼兒園,再加上后面一塊地的住宅區(qū)正在開發(fā),作為房產(chǎn)商的一項配套服務(wù),所以搞了個幼兒園?!?/br> 韓冰對此地的背景了解相當清楚。 張南點頭,思考一番說:“也對,我是他,我也會選這里?!?/br> “什么選這里?” “剛我聽完你們的案情敘述,一直覺得很奇怪,兇手為什么可以抓走二十幾個幼兒園教師,全放到一輛大巴上面?,F(xiàn)在有點懂了,兇手應(yīng)該不是和這所幼兒園有什么瓜葛,而是這所幼兒園的環(huán)境適合做這種事?!?/br> “嗯,幼兒園是新建的,應(yīng)該也不至于有什么深仇大恨?!蓖踝粤ρa充。 “不過……就算這樣,兇手想要做成這個案子還是很不容易,相當?shù)牟蝗菀住f實話我想象不到他是怎么做到的?!睆埬虾鋈幻媛对幃愔?。 “確實,我們也懷疑過,兇手不止一個人,可能是一個團伙作案,不然他想控制那么多成年人,真挺困難的?!表n冰說。 張南又走回幼兒園大門,思索片刻說:“不,我覺得他就是一個人做的?!?/br> “你的依據(jù)是什么?”韓冰不客氣地問。 “直覺?!?/br> 王自力呵呵一笑,對韓冰說:“你看,他跟我一樣,破案喜歡靠直覺,靠直覺才是破案的最高境界,懂不懂?” “這句話其實有一定道理,案件的線索通常是有限的,有些時候必須依靠一點想象力,或者說直覺。而且一般來說,這類構(gòu)思奇特的大案,比較適合獨自完成,團伙作案會選擇簡單粗暴的方式。犯罪也像一臺高速運轉(zhuǎn)的機器,齒輪越多,越容易出錯?!?/br> 韓冰琢磨張南的話,不禁覺得張南的理論有著深刻含意。 張南指指大門前的空地說:“談一下案情吧,當時那輛裝滿人的大巴,就停在這個位置?” “是,車上幾乎全是幼兒園老師,應(yīng)該被迷藥給暈了,大巴里面還澆了汽油,后來有人趁亂點了火,大巴就開始著火,爆炸,直到消防員過來把火撲滅,我們在車里翻到了二十幾具尸體?!表n冰說。 “你的意思是,大巴著火的時候,車里的人其實都活著,處于昏迷狀態(tài)?” “對,應(yīng)該是!” “那為什么叫焚尸案?” “這是對公眾的說法,因為怕影響不好,依照上面指示,只能宣稱大巴內(nèi)的人在事前其實都已經(jīng)死了,比活活燒死的性質(zhì)稍微好那么一點,其實吧我覺得也差不多?!?/br> “那么多的幼兒園教師,是在什么情形下被抓到大巴上的,你們的調(diào)查結(jié)果是什么?” “都是在上班途中出的事,因為前一天晚上他們還好好的,沒有失蹤。然后我們也了解過,這所幼兒園的老師大部分是騎電瓶車上班的,只有幾個是家人接送,值得注意的一點呢,是當天幼兒園有個晨會,也就是說,他們都要比平時早到幼兒園一個小時,所以避開了和那些孩子同行的情況,因為如果是平時的話,那些老師在上班路上,也會有些家長比較早的送孩子上幼兒園,但那天沒這種情況。我推測是兇手故意瞧準了這個機會下手?!?/br> “什么機會,避開孩子的機會嗎?” “對,不然路上的人太多,還會有好多家長,實際當天那些老師上班時間才六點多鐘,這條路根本沒外人,再加上這條路沒有安攝像頭,可以說是個相當封閉的場所?!?/br> “有一點我很奇怪,騎電瓶車上班的教師先不提,那些家人送來的教師,他們的家人有沒有事?” “是這樣的,其實這個案子的受害者,不止那些老師,當天我們在幼兒園附近的一條小巷子里找到幾具尸體,全被利器割喉弄死的,其中就有兩個男人是老師的家人,送老婆上班的,還有幾個是幼兒園的安保人員。我是覺得,那幾個死者,應(yīng)該屬于兇手實施這個計劃過程中的絆腳石,所以兇手采取最簡單直接的方式解決他們?!?/br> “有道理。”張南認可韓冰的推測,“這樣說的話,我們這位兇手是真的能干,短短時間里面,解決了二三十個人,包括學校教師,教師家人,保安,這樣的犯罪效率,我真的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br> “根本不像是人類能做到的事。”王自力說。 “比鬼還要恐怖的一個人……”張南感嘆。 停頓片刻,張南繼續(xù)問:“還有那輛大巴,大巴是哪來的?” “大巴我們也調(diào)查過,那輛大巴是一家汽車租賃公司的,原本停在一個園區(qū)里面,結(jié)果就在案發(fā)前幾天的晚上,被人給偷了,偷車的人還把園區(qū)大門撞壞了。說是存放園區(qū)辦公室的車鑰匙先被人拿了,然后大巴被開走了。”韓冰說。 “聽起來很好笑。等大巴再出現(xiàn)的時候,就是案發(fā)當天了?” “正確?!?/br> “那他在幾天時間里面,還得處理一輛大巴,不容易?!?/br> “嗯,所以兇手搞那么一出戲,肯定有他特別的目的,至于什么特別目的,我們依然很模糊。” “案發(fā)時候,正好是幼兒園家長送孩子的高峰期?” “對?!?/br> “我能夠想象當時的畫面,一群送孩子上學的家長,圍在四周,看著這輛大巴慢慢起火,車上的教師被活活燒死……” “是的,而且兇手肯定混在他們當中,因為毫無疑問是兇手趁亂點的火,可惜根本沒人留意到?!?/br> “大概讓孩子們看著那些教師仿佛經(jīng)受火刑般致死,就是兇手的特別目的吧。”張南沉重地說。 “不清楚,案子實在太詭異。”韓冰搖搖頭。 “起初你以為你的老婆也在車上,后來證實并沒有,你想過是為什么嗎?” 韓冰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掩面說:“想過……想不明白。” “你說你老婆當時懷著孕,已經(jīng)六個月了?!?/br> 韓冰點點頭。 “懷孕六個月的女人,一般比較明顯,別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孕婦,從兇手的布局來看,他非常巧妙避開了傷害那些孩子,現(xiàn)在你有答案了嗎?” 張南直盯著韓冰,韓冰同樣匪夷所思地看向張南,恍然說:“他在照顧我老婆肚子里的孩子?” “我認為是?!?/br> 好像有一道霹靂,落在韓冰頭上。 “我原來以為是兇手故意針對我,按你這樣說,這個兇手不會傷害小孩?” “很明顯?!?/br> 韓冰瞪大眼睛,艱難地接受這一訊息。 離開光復幼兒園的路上,韓冰一直在想這件事,從“兇手故意針對”到“兇手為避免傷害孩子才放過余燕”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他必須推翻原先的思路,重新思考。 依張南要求,他們將去的第二個地方,是蘇州第一醫(yī)院。 當見仰躺在病床上,呆呆愣愣的沈默時,張南心頭忽地涌起一個猜想。 陪同醫(yī)生細心給他們講解沈默目前狀況。對比剛開始,沈默已可說一些簡單生活用語,但依舊很不連貫,語意也較混亂,無法與人正常交流。除此之外,沈默幾乎每天都躺在病床上,仿佛一個身患癱瘓的病人。 “我以前讀過一本書,那本書的作者曾經(jīng)就是名失語癥患者,跟讀者分享過他的失語癥經(jīng)歷。簡單來說,失語癥其實是一種交際符號的缺失,患者不能說話,如果是嚴重的,像我們眼前這位,不止不會說話,連日常行為都受一定影響,所以也沒辦法以書面形式跟人溝通?!睆埬辖忉屨f。 “那怎么辦呢?”王自力撓頭。 “只有在醫(yī)生的心理和語言輔導下慢慢康復,那名作者的妻子就是個心理醫(yī)生?!?/br> “那是不是也要給他找一個呢?” 王自力的話,頓時令張南腦中靈光一現(xiàn),張南立馬說:“說得對,而且我想到了一個人?!?/br> “誰?” “程思琪?!?/br> “程思琪?”王自力眉頭緊皺,“跟她有個毛線關(guān)系?” “你忘了?程思琪現(xiàn)在正在學習一門課程,叫作‘傷殘心理輔導’,服務(wù)的對象就是這類心理受過創(chuàng)傷或者刺激的人士,幫助那些人重新回到正常生活,要不然……” “你想讓她過來幫忙?” 張南點頭說:“對,我想讓她過來試試,一個她是我們自己人,可以更方便地接受和實現(xiàn)我們的意圖,另一個程思琪做事聰明又細致,我對她也放心?!?/br> “她有時間嗎?還有她那個meimei,你就要特別叮囑一下別跑過來搗亂?!?/br> “我一會聯(lián)系她?!?/br> 從醫(yī)院出來,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多鐘,王自力肚子咕咕叫,便提議先找地方吃飯。 “怎么樣,你有什么看法?”吃飯時候,王自力問張南沈默的事。 “很明顯,讓他盡早開口說話很關(guān)鍵?!睆埬匣氐?。 “廢話,誰不知道這個!我是問你……他為什么是個例外?!?/br> 張南放下筷子,沉思片刻后說:“其實就在剛才,我看見他的時候,我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br> “什么?”韓冰急問。 “你們的推測是什么?對于他為什么活下來?!睆埬戏磫枴?/br> “這個我跟大力分析過,可能性有兩個,一是兇手遭遇他的抵擋,導致沒成功殺了他,二是殺人過程中發(fā)生意外,兇手被迫中止殺人,我個人傾向第二種可能?!表n冰說。 “我沒傾向,我覺得兩種可能性都有?!蓖踝粤β唤?jīng)心地說。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傾向另一種可能?!睆埬险f。 “還有第三種可能?”韓冰坐直問。 “我認為是兇手故意放他一條活路,但他依然受到了兇手對他造成的傷害?!?/br> “那是為什么呢?我怎么聽不懂?”王自力問。 張南嘴角浮現(xiàn)一抹笑意,回答:“提示?!?/br> “提示?哪個提示?” “沈默就是兇手給我們的提示?!?/br> “啊?” 王自力和韓冰不約而同地盯向張南。 “兇手之所以放過他,目的是讓他來帶給我們一些重要信息,就像很多解謎游戲一樣,總需要一點提示,這個不是沒有可能。這類兇手在我們中國挺罕見的,他們把殺人當作藝術(shù),又很自負,希望他們的成果被人欣賞,所以有時候會想著挑戰(zhàn)一下別人?!?/br> “按你的意思,他故意放沈默一條活路,是為了讓沈默帶話給我們?”韓冰眼神充滿驚奇。 “是的,但他沒想到中間出現(xiàn)一些意外,沈默患了失語癥,我覺得這是兇手無法預算到的一件事,他再精明畢竟也是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