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么事？”宋向陽主動問道。

    馬隊(duì)長回過了神, 繼續(xù)道：“還有煤氣罐爆炸案？”

    宋向陽道：“也是我做的?！?/br>
    馬隊(duì)長接著問：“還有寄給秦公安的恐嚇信？”

    宋向陽痛快答道：“也是我。”

    馬隊(duì)長怎么都沒有想到，通常要問上兩三個鐘頭才能問出的口供，宋向陽竟不出五分鐘便自行招認(rèn)了。這愈發(fā)讓他摸不透宋向陽的動機(jī)了。

    馬隊(duì)長問道：“對郭得勝投毒的動機(jī)，我們姑且不談。那個煤氣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為什么要那樣做？”

    宋向陽道：“秦公安來換煤氣罐時，我恰好排在他后面。其實(shí)，那個動了手腳的煤氣罐，我本來是留給他的。他把它給了別人, 算他命大?！?/br>
    馬隊(duì)長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厲聲喝道：“宋向陽同志，你知道你做這種事情的性質(zhì)嗎？”

    宋向陽不以為然地笑了下：“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秦公安死?！?/br>
    馬隊(duì)長瞥了身邊的秦峰一眼。之前那滿屋子的“林蔓”，他也看見了。他猶記得當(dāng)時尷尬的場景。一個新入職的小同志好奇地問：“林蔓是誰？”一旁立刻有人對他附耳說了兩句話。該人馬上明白到自己說錯了話，再不多提。秦峰臉色鐵青，只對馬隊(duì)長說了一句道：“等下審他的工作，我要參與。”馬隊(duì)長答應(yīng)秦峰同時，亦表示會和他一起審宋向陽。

    從記憶里回過神來，馬隊(duì)長輕咳了一聲，以求掩飾一些尷尬。

    “馬隊(duì)長，我想單獨(dú)問他一些問題。”秦峰對馬隊(duì)長附耳道。

    馬隊(duì)長正想要擺脫眼下的尷尬處境。秦峰一開口，馬隊(duì)長立刻爽快地答應(yīng)：“那行，你這邊先問著，我另外還有些事?！?/br>
    馬隊(duì)長出門了，房間里只剩下了秦峰和宋向陽。

    秦峰看著宋向陽，又是一陣沉默。

    宋向陽不喜歡秦峰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他突然感到渾身不適，對秦峰說道：“我想抽根煙，可以嗎？”

    秦峰點(diǎn)了一下頭。

    宋向陽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點(diǎn)上。他點(diǎn)上煙的同時，又抽了一根新的給秦峰。面對宋向陽遞來的煙，秦峰搖了下頭，沉聲道：“我不抽煙。”宋向陽意外地輕笑：“真是少有，我還沒見過不抽煙的公安。”

    秦峰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林蔓？”

    宋向陽點(diǎn)了下頭：“沒錯，我想殺了你，然后趁機(jī)接近她。”

    秦峰道：“你喜歡她？”

    宋向陽不語，又一次痛快地點(diǎn)了下頭。

    秦峰道：“那她對你？”

    “她對我沒什么，我們就是普通的同事。”宋向陽急著為林蔓澄清，他不想因?yàn)樗氖露o林蔓帶去麻煩，又或是不好的名聲。

    秦峰輕笑了一下：“你誤會了，我根本不會懷疑她對你有什么。我只是覺得你很傻……”

    宋向陽不悅，搶斷了秦峰的話道：“我不覺得我傻，我只是運(yùn)氣不好，要是我成功殺了你，我未必不會有機(jī)會?！?/br>
    秦峰道：“你要?dú)⑽遥菫槭裁催€要給我寫恐嚇信？你就不怕我順著這條線索查到你?！?/br>
    秦峰要查出寄恐嚇信的人是宋向陽并不難。由于宋向陽不慎使用了一張限量版的江城風(fēng)景郵票。以這個線索，他調(diào)出了買郵票人的信息。但凡是在郵局買限量版郵票的人，都需要憑工作證留下姓名和單位名稱。在買郵票人的信息里，他排除了一眾不可能的人，留下少數(shù)有嫌疑的人。在對這些人的細(xì)查中，通過核對筆記，他輕易地將嫌疑鎖定在了宋向陽的身上。

    用力嘬了兩口煙，宋向陽掐滅了煙頭，回答道：“你這個人太謹(jǐn)慎了，我害了你好多次都沒能成功。所以，我就想試試看用恐嚇信嚇唬你，讓你覺得不能繼續(xù)住在江北?！?/br>
    秦峰道：“我如果帶林蔓去江南，你豈不是更沒了機(jī)會？”

    宋向陽道：“我賭林蔓會留著江北的房子。我看她經(jīng)常加班，下班的時間經(jīng)常會晚過末班輪渡的時間。而你又是三班倒，所以……”

    秦峰道：“所以你以為林蔓單獨(dú)住在江北的時間會更長，你就有了多接近她的機(jī)會？”

    宋向陽點(diǎn)頭道：“沒錯，我以為這樣的話，我的機(jī)會會多一些?！?/br>
    合上面前的記錄本，秦峰輕笑了一下：“你喜歡林蔓什么？漂亮？聰明？”

    宋向陽臉頰泛紅，支支吾吾道：“她確實(shí)很漂亮，但我不是因?yàn)檫@個喜歡她，而是因?yàn)椤?/br>
    秦峰拿起了手邊了茶杯，擰開了茶蓋：“因?yàn)槭裁?？?/br>
    宋向陽嘴角噙著笑，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道：“因?yàn)樗苌屏?，她是我遇到的所有人中最善良最好的人?！?/br>
    “你說什么？”秦峰端茶到嘴邊，又放了回去。

    回想往事，宋向陽的眼中亦漫上了笑意：“以前，我是一個沒什么用的廢物。當(dāng)我被分配到光明公社那邊的辦事處時，我以為我將來的人生一定就要在那里度過了。那里每一個人都討厭我、欺負(fù)我，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是林蔓突然出現(xiàn)，告訴了我一些道理，叫我站起來，并告訴了我該怎么進(jìn)總廠的辦法?！?/br>
    秦峰道：“就因?yàn)檫@個？”

    宋向陽斬釘截鐵地說道：“就因?yàn)檫@個！可以說，我之所以能從辦事處回到總廠，全是因?yàn)橄胫茉僖姷剿Ｒ幌氲侥茉僖姷剿?，我再幸苦再累都是值得的?！?/br>
    秦峰無奈地笑了一下。

    到這里，他總算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十之八/九，宋向陽不過是林蔓一時興起時，布下的一枚棋子，一顆她隨手按下的釘子。對于宋向陽，林蔓甚至有可能完全沒放在心上?？墒撬蜗蜿柧筒煌?，他將林蔓當(dāng)成了他心里的白月光，甚至為她瘋了都不自覺。

    走出審訊室，秦峰在走回科室的路上，不斷地回想關(guān)于林蔓的一切。他越想越是覺得慶幸，他慶幸林蔓對他尚算有點(diǎn)真心，至少沒有太玩弄他。他情不自禁地想，除了宋向陽之外，會不會還有其他什么可憐的男人，也因?yàn)榱致唤?jīng)意的三言兩語的撩撥，就深深地陷了進(jìn)去。突然間，他想起了那個在傳聞里，頻頻寄送各種稀奇好物給林蔓，卻一概被林蔓無情原封退回，又在樓道里等林蔓等到半夜也沒脾氣的安景明。

    回到科室，秦峰把審訊記錄交到馬隊(duì)長手里：“都好了?！?/br>
    “嗯，快過年了，等開春后再判吧！”馬隊(duì)長翻了兩頁審訊記錄，跟對宋向陽的逮捕記錄一樣，秦峰和馬隊(duì)長都默契地略去了有關(guān)“林蔓”的部分。

    秦峰回到他的辦公位上收拾東西。

    放下宋向陽的案宗，馬隊(duì)長也開始整理桌上的東西。對不遠(yuǎn)處的秦峰，他抽空囑咐了一句道：“明天就開始放假了，你別忘了把用來做報(bào)告的資料帶回去”

    秦峰應(yīng)了一聲，打開辦公桌下的柜子，搬出一摞又一摞文件和報(bào)紙。

    “林蔓還住在你那個老領(lǐng)導(dǎo)家？”馬隊(duì)長有意提醒秦峰。他知道秦峰為了忙最近另一個大案，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去看她了。

    “嗯，我明天就去接她回家?！逼鋵?shí)用不著馬隊(duì)長提醒，秦峰每天都在盼著快把林蔓接回家。尤其是發(fā)現(xiàn)林蔓自帶招引瘋狂暗戀者的體質(zhì)后，他更是擔(dān)心不已，一度想要立刻去譚叔家把林蔓接回來，免得她無意中又多收了一兩枚棋子。

    “這就對了，工作重要，但是也不能影響家庭和睦。”馬隊(duì)長一忍不住，就要向手下的科員宣講一下上面的精神。在公安局里，破大案要案固然是升遷的重要指標(biāo)，可是手下隊(duì)員的家庭關(guān)系是否融洽，也會成為評價隊(duì)長當(dāng)?shù)氖欠窈细竦囊豁?xiàng)參考指標(biāo)。對此，他一直很注意。

    除了秦峰和馬隊(duì)長以外，科室里其他人也都在收拾東西。這天過后，公安局就正式開始放假了。

    同囑咐秦峰記得做工作報(bào)告以外，馬隊(duì)長也挨個提醒了其他人，叮囑他們千萬不要忘了回家做上一年度的工作報(bào)告。

    科室里的人剛剛輕松下來，彼此閑談著各自的家事。馬隊(duì)長一說工作報(bào)告，大家又不知不覺地聊回了工作。

    有人感興趣地問秦峰：“那個林家街的殺人案，到現(xiàn)在還一點(diǎn)頭緒都沒有？”

    秦峰搖了下頭：“一點(diǎn)都沒有。它的資料我都理出來了。放假的時候，我還想再研究看看?！?/br>
    “唉，說句迷信的話，”一個圓臉的年輕公安壓低了嗓音，對一眾同事說道，“林家街的案子會不會真是……”

    馬隊(duì)長依稀猜出手下要說的話，忙制止道：“唉！這種話可不能亂講?！?/br>
    秦峰回頭俯身，低聲問圓臉公安道：“真是什么？”

    圓臉公安剛被馬隊(duì)長呵斥，不得不咽下了已到嘴邊的話。他憋的難受，秦峰一問他，他立刻小聲說道：“會不會真是鬼啊？附近的人都在傳?！?/br>
    “是鬼干的？”秦峰挑了下眉。

    圓臉公安煞有其事地說道：“可不是么！門窗都鎖了，我們進(jìn)去后，什么都沒有，不是鬼干的，還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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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2章 同姓人（中）一更

    一聽說譚麗把趙鐵柱等人叫到了家里, 譚局不得不抓緊時間, 盡快結(jié)束了手頭上的工作，同譚嬸從省城趕回江城。

    臨去火車站前，譚局在招待所打了一個電話回家, 問小田家里的情況。小田把趙鐵柱等人被捕的消息告訴給譚局。譚嬸站在一旁，一直緊張地聽電話內(nèi)容，生怕小田說譚麗被趙鐵柱帶走了。

    當(dāng)譚局掛上電話，一同得知趙鐵柱等人已經(jīng)離開的譚嬸長舒了一口氣：“家里以后總算太平了?！?/br>
    譚局眉頭緊皺，拉長了臉：“這孩子太不像話了, 你就不想想, 她弄了那么多人進(jìn)城, 介紹信是怎么來的？”

    譚嬸不以為意道：“這又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孩子沒事就行。以前不也有人找你幫忙弄封介紹信嗎？”

    譚局道：“這能一樣嗎？我那是讓下面人批一下，再說也是工作上的事，情有可原?？伤?！竟然盜用我的私章！你知道這是什么罪名嗎？那是盜用國家機(jī)密人員私章，是要坐牢的！”

    譚嬸不悅：“你這說的也太嚴(yán)重了！她就是個孩子，要是有錯, 你批評教育下也就是了。何至于把罪過扯這么大?！?/br>
    一直以來，譚嬸對于譚麗這唯一的外孫女，總是抱著一份彌補(bǔ)的心態(tài)在寵愛。這份彌補(bǔ)的心，源于她對于譚麗母親的愧疚。她總以為是她年輕時候忙于工作，沒能給予譚麗母親足夠的關(guān)愛，才使得她離家出走，以至于有了后來的不幸結(jié)局。于是, 她將對譚麗母親的愛也一同投注在了譚麗的身上。但凡譚麗提出的要求，她都會想法滿足。對于譚麗犯下的錯誤，她一點(diǎn)也舍不得責(zé)備。

    譚局嘆了口氣：“這孩子太無法無天了，再下去早晚要闖大禍?；厝ヒ院螅荫R上安排秘書聯(lián)系寄宿學(xué)校，年后就送過去?！?/br>
    “不行！我不同意！”譚嬸冷冷地說道。她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譚麗被送走。寄宿學(xué)校多苦??！住的沒家里舒服，吃的沒家里好。哪兒能讓孩子去受那些罪過。

    咚咚咚～～～

    秘書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譚局，車子已經(jīng)開到樓下了?！?/br>
    譚局和譚嬸對視了一眼，礙于秘書就站在門外，兩人都不想家丑外揚(yáng)，不約而同地暫停了討論譚麗的事。

    他們回到江城的這一天早上，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風(fēng)雪降臨江城。

    林蔓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忽然聽見樓下響起一連串重重的腳步聲。

    她睜開眼睛，一大片耀白的光亮映入眼簾。起身站到窗前，她驚見外面所有的一切已被大雪覆蓋。雪花仍在漫天飛舞，放眼望去，她除了茫茫的一片白色之外，什么都看不見。就連頭頂上的天空，也跟雪白的世界連成了一色。

    門外又傳來吱呀一聲門響，緊接著響起譚麗不情不愿的說話聲：“叫我干什么？那兩個老家伙回來，關(guān)我什么事?！?/br>
    林蔓微微打開一條門縫。

    透過門縫，她看見譚麗被小田帶下了樓。

    很快的，樓下響起了譚局對譚麗的斥罵聲。譚麗對譚局毫不示弱，句句頂撞，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譚嬸軟言細(xì)語的勸慰不時穿插在兩人的爭吵之中，不但起不到一絲半點(diǎn)的效果，反倒愈發(fā)火上澆油，讓譚麗和譚局吵得越來越兇。

    最后，譚局放棄了對譚麗的批評教育，一錘定音道：“不等過年了，我馬上安排人送你去寄宿學(xué)校。以后隨便你怎么樣，我都不會管你，只當(dāng)我沒你這個外孫女?！?/br>
    譚嬸氣道：“老譚，你怎么能說這種話。”

    譚麗仍是一副死不悔改的語氣：“我早就想走了，誰稀罕你們家?！?/br>
    譚嬸忙又柔聲勸譚麗：“麗麗，你怎么能這么對你外公說話。

    咚咚咚咚～～～

    大門外又傳來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