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對于這些非議，王倩倩自有一番挽回的辦法。

    依照著林蔓曾給的提示，王倩倩先是對老于進(jìn)行了一段痛心疾首的說教。

    這一段說教，自然是當(dāng)著一眾科員們的面的。

    王倩倩先是自攬了一些罪責(zé)，全是不痛不癢的部分，什么檢查不清，核對不嚴(yán)。種種說辭，無不是暗示眾人，主犯并非是她，她不過是個從犯。

    當(dāng)王倩倩講得多了，在旁聽的科員們都產(chǎn)生了動搖，開始懷疑或許真是王倩倩講的那么一回事。主要真是老于犯的錯漏。

    老于心知到底怎么回事，無奈他是一個嘴笨心實(shí)的人。任是王倩倩把罪責(zé)都推到他身上，他也是順從地低下頭，默默地受了。

    老于的態(tài)度讓眾人更加相信王倩倩的話。

    原來，問題果然就是出在老于身上。

    接著，王倩倩開始以關(guān)心下級的姿態(tài)，向老于提出會盡量幫他跟廠委溝通。即便不能讓他回供應(yīng)科，也至少能讓他調(diào)職到下面，起碼好歹有個能糊口的活計。

    當(dāng)聽到這里，不少科員對王倩倩暗暗地豎起拇指，夸她對老于真是夠意思。

    到了最后，王倩倩掏出十塊錢塞給老于，表示這是她私人給老于的幫助。

    對于王倩倩的這一舉動，供應(yīng)科的科員們都被感動了。

    有人對身邊的人小聲地說道：“王科長人真好。這要是換了其他的科長，才不會管老于死活呢！”

    聽到一眾人對王倩倩的又一番議論，林蔓嘴角的笑意漸濃。

    當(dāng)王倩倩送老于走出科室后，林蔓站起身，不慎撞掉了一份文件。

    啪！

    佯作急著出門的樣子，林蔓看也沒看地上的文件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小張經(jīng)過林蔓桌邊，撿起了地上的文件。

    好奇心作祟，她看了一眼文件上的內(nèi)容，頓時訝異地張大了嘴。

    “這上面寫了什么？”段大姐好奇地問。

    照著文件上的內(nèi)容，小張擇重點(diǎn)說道：“這上面說，廠委好像先給78號單子做過責(zé)任認(rèn)定。經(jīng)他們調(diào)查，問題都是出在王科長身上?！?/br>
    段大姐道：“那怎么最后還是老于走了？”

    小張道：“后來王科長對這事做了申訴，強(qiáng)調(diào)都是老于的錯?！?/br>
    段大姐眼前一亮，恍然大悟道：“呀！那就是說，王科長是讓老于給她頂了罪？”

    小張厭惡地撇了下嘴：“太惡心了，虧她還裝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br>
    段大姐點(diǎn)頭贊同，表情里亦是對王倩倩的鄙夷：“真是！她也太自私了，她認(rèn)下來對她根本沒多大損失?？伤尷嫌陧斿仯遣皇窃伊巳思绎埻雴?？”

    段大姐和小張的對話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

    頃刻之間，幾乎每個人都在竊竊私語地討伐王倩倩的人品。

    一時間，在供應(yīng)科里，經(jīng)林蔓的巧妙安排之下，一眾人科員們對王倩倩的口風(fēng)立轉(zhuǎn)，一下子從贊不絕口的天上，重重地摔落在地……

    第333章 離別（上） 三更

    王倩倩以為78號單的麻煩總算結(jié)束了。

    在她看來，這事算是完滿解決。

    不但成功地撇清了罪責(zé), 甚至還又進(jìn)一步拉攏了人心。

    有一天中午, 在科員們都出去吃飯, 而科室里只剩下她和林蔓時, 她甚至得意洋洋地說道：“原來當(dāng)科長以后, 很多事情真的容易多了?！?/br>
    埋頭在單據(jù)里, 林蔓無暇專心對王倩倩說話。

    她只能一面低頭看數(shù)據(jù), 一面敷衍地回答道：“怎么？感受到權(quán)力的好處了？”

    王倩倩肯定地點(diǎn)了下頭：“你說的對, 要是不上去，只在下面當(dāng)科員, 那就免不得會跟老于一樣的命運(yùn)。被上面的人推出去背鍋, 連說個不字的機(jī)會都沒有?！?/br>
    林蔓調(diào)笑道：“你別高興的太早。我們現(xiàn)在這個位子，難保不會有一天被廠委的領(lǐng)導(dǎo)犧牲在什么事上?！?/br>
    “應(yīng)該不會吧！我們好歹也算是科級干部了?！蓖踬毁粡臎]想過林蔓所講的事, 立時被嚇住了。

    林蔓專心手上的工作, 漫不經(jīng)心地回道：“怎么不會？這世上本來就是大魚吃小魚, 小魚吃蝦米。你以為, 我們這兩個正副科長，算是多大的魚？”

    “那我們……”王倩倩再也坐不住了, 起身走到林蔓身邊。

    感受到王倩倩站在身側(cè)的影子，林蔓抬頭看向她，笑問道：“怎么了？”

    “那你說上面暫時會不會……”王倩倩有一股腦兒的擔(dān)心, 它們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她一時也不知道該先說哪一個。

    林蔓滿不在乎地笑道：“你怕什么，不是還有我嗎？”

    話罷, 林蔓繼續(xù)埋頭工作。

    得到了林蔓的回應(yīng)，王倩倩立時長舒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為什么，王倩倩本來還擔(dān)心不已?？墒且宦牭搅致灰詾槿坏幕貞?yīng)后，她馬上又覺得沒什么可擔(dān)心了。

    在不知不覺間，王倩倩對林蔓的依賴心越來越重。由于這一點(diǎn)是在潛移默化中形成的，因此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坐在林蔓的身旁，王倩倩靜靜地等著林蔓忙完事情，然后兩人好一起去食堂吃飯。

    天氣正好，一只麻雀飛到窗外，落在窗臺上，從左跳到右，又從右跳到左。

    王倩倩無所事事，目光不由得被窗外的麻雀吸引了。

    一陣清風(fēng)吹來，拂起了窗邊淡藍(lán)色的窗簾。

    麻雀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視線跟著飛走的麻雀遠(yuǎn)去，王倩倩的思緒也跟著飛了很遠(yuǎn)。

    恍恍惚惚間，她想起了初次同林蔓打交道的場景。

    那時，她們都剛剛進(jìn)化驗(yàn)室。還記得初次相見時，她對林蔓的印象并不好。而林蔓呢？她現(xiàn)在回想起來，估計林蔓也是看她不順眼吧！

    忙完了手頭的事情，林蔓收拾完東西，從手邊的抽屜里拿出飯盒。看一旁的王倩倩在愣愣的出神，她輕推了她一下：“想什么吶？”

    回過神來，王倩倩跟著林蔓走出科室：“剛剛我想起了我們剛認(rèn)識那會兒。那個時候……”

    一個從食堂吃完飯的人回到科室，迎面碰上并排出門的林蔓和王倩倩，向她們點(diǎn)頭致意道：“王科長！林副科長！”

    王倩倩和林蔓對來人回了一個淡淡的笑容。接著，她們繼續(xù)并排下樓。

    接著剛才被打斷的話，王倩倩對林蔓繼續(xù)說道：“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還挺討厭你的?！?/br>
    “哦？是嗎？”林蔓輕笑地回道，滿不在乎王倩倩曾經(jīng)對她的厭惡。

    王倩倩好奇地問林蔓：“那你呢？你對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腦子里浮現(xiàn)出王倩倩曾經(jīng)頤指氣使的模樣，林蔓笑道：“要我說實(shí)話嗎？”

    “嗯！說實(shí)話?！蓖踬毁蛔龊昧藴?zhǔn)備，她知道自己曾經(jīng)也一點(diǎn)也不討人喜歡。

    林蔓輕笑道：“其實(shí)，我對你根本沒什么第一印象?！?/br>
    王倩倩不解：“這是什么意思？“

    林蔓淡淡道：“我對你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印象?！?/br>
    “這樣??！我還以為對你來說，我會有點(diǎn)特別呢！”王倩倩感到失望，她以為自己在林蔓的記憶里會留下一些痕跡。至少，會像林蔓留在她心里的程度一樣。

    走出小白樓，林蔓瞥見王倩倩臉上流露出一絲失望，不禁勾唇輕笑：“有什么特別？特別討厭嗎？”

    王倩倩失笑：“我以為至少是這樣，就像我特別不喜歡你一樣。”

    林蔓道：“其實(shí)在這個世界上，我對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會有特別的感覺?！?/br>
    “絕大部分？那就是說，會有少部分讓你有感覺的人了？”王倩倩異常地感到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會讓不近人情的林蔓也會有觸動的感覺。

    林蔓眼前倏地閃過徐飛那一雙清冷的眸子。

    真是奇怪，那一雙眼睛明明同秦峰的一模一樣，但內(nèi)里的眼神卻是大不相同。一個冷若冰霜，一個溫?zé)崴苹稹?/br>
    淡淡地笑了一下，林蔓避而不答王倩倩的問題。她主動岔開了話，轉(zhuǎn)問王倩倩其他的事情。

    “上面對老于的處理決定是什么？”林蔓道

    “因?yàn)檫@次的問題很嚴(yán)重，上面決定對他做辭工處理?！蓖踬毁桓械胶笈拢龥]想到78號單的問題竟會那樣嚴(yán)重。她慶幸自己沒有一時腦子發(fā)熱，主動擔(dān)下了責(zé)任。要不然，她非得被記個大過不可。

    走到食堂門口，王倩倩先林蔓一步進(jìn)入了食堂。

    打完菜后，林蔓和王倩倩對坐在一張靠窗的桌子后。金燦燦的陽光透過明凈的玻璃灑在兩人中間的桌上。在吃飯的時候，王倩倩再沒有提過老于。對于因?yàn)樗スぷ鞯睦嫌?，她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半點(diǎn)的愧疚。仿佛對待一塊不起眼的污漬，她把老于從她的記憶里抹去了。她將其抹得干干凈凈，就好像老于這個人從來不曾存在過。

    又過了些日子，轉(zhuǎn)眼老于已經(jīng)離開供應(yīng)科一個多星期了。

    一個很平常的早上，林蔓走進(jìn)科室時，看見一眾科員們正圍在一起小聲說話。王倩倩還沒有來，林蔓能看得出，這些人顯然是在商量著什么事，并且還是想背著王倩倩和她，不讓她知道。

    有人見到林蔓，立刻下意識地推了一把正在說話的人。

    正在說話的人被提醒到，馬上住了口。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林蔓。剛剛還嘈雜聲不斷的科室里，頃刻之間安靜了下來。

    上工鈴聲響了。

    眾人一哄而散，各自回到各自的崗位上，該打電話的人打電話，該制作單據(jù)的人制作單據(jù)。

    “我進(jìn)門的時候，你們在說什么？”林蔓坐進(jìn)辦公位的同時，把剛剛站在人群里的小張叫到桌前。

    小張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說實(shí)話：“沒，沒什么事，就是隨便聊聊?！?/br>
    越過小張身側(cè)，林蔓看到有不少科員在偷偷看向她和小張這一邊。不少人神色緊張，甚至連電話響了都沒有顧得上接。

    嘴角微微地上揚(yáng)，林蔓笑說道：“讓我猜猜看，你們是在聊老于吧？”

    小張神色慌張：“林副科，我們就是隨便講講，沒什么別的想法?！?/br>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關(guān)于王倩倩讓老于給她頂罪的事，在一眾科員們的嘴里傳著傳著，就改變了味道。說不清楚是誰先做出的推測，竟有人說王倩倩早看不慣老于了。這一次讓老于背鍋，其實(shí)是有那么些公報私仇的意思在里面。于是，王倩倩的口碑在一眾科員們的口口相傳中又往下跌了一層。而與之同時，大家也都開始背著王倩倩談老于的事。有人認(rèn)為林蔓和王倩倩關(guān)系密切，所以他們在說起老于家的情況時，同時也會避著林蔓。

    “老于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林蔓關(guān)心地問。

    “他被辭工了，現(xiàn)在正到處托關(guān)系，想看看哪里能再找一份。可是江城的情況，你也明白，哪兒有那么容易找。”小張有些意外，她沒想到林蔓會主動問老于的事。

    林蔓點(diǎn)了下頭：“那倒是，就算找到了工作，也未必能找到像我們供應(yīng)科待遇這么好的工作。他們家人口子多，都靠他一個人養(yǎng)吧？”

    小張嘆了口氣道：“是?。∷麗廴爽F(xiàn)在也沒工作了，待在家里，一大家子人都指著他吃飯，別提有多苦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