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節(jié)
“我們太子妃,那是神功蓋世,打得遼狗滿地找牙,有她在,誰敢欺負太子?她一人就抵得千軍萬馬,何須侍衛(wèi)跟著。我瞅著殿下走得這么急,八成又去瞧死人去了!” “唉,我還一次都沒有瞧過殿下審案呢!都怪我們這個守門的活計,那是半步都離開不得,要不然,我就追過去了?!?/br> 外鄉(xiāng)人有些發(fā)懵,我們身處的,可是同一個大陳?我怎么覺得這話里話外的,透露著哪里不對勁呢? 閔惟秀坐在馬車上,愉快的吃著桂花糕。雖然這桂花是用糖腌過的,并不新鮮,但是也不影響它的香甜。 自打上午端嬪提了那桂花糕,她就實在是忍不住了,磨著宋嬤嬤給做了好大一盤子。 姜硯之看著吃得跟一只倉鼠似的閔惟秀,拿出帕子給她擦了擦嘴角的渣子,“惟秀啊,你說這被綠,是不是也是代代相傳呢?你瞅瞅啊,我二哥吧,綠成了一片原野。” “我阿爹吧……聽了磨鏡之癖的傳言,差點兒沒有氣死……這一轉眼,端嬪也是另外有心上人!” 閔惟秀挑了挑眉頭,“你說有沒有傳給你!” 姜硯之一抖,“當然沒有!之所以他們會這樣,完全是因為他們后宅人太多,自己個不專一,怎么能夠指望別人對他專一呢,對吧?過分!” 閔惟秀的眉頭松了下去,又拿起了另外一塊桂花糕。 姜硯之在心中長吁了一口氣,想起了這次的案子說道,“白沐陽這么多年,都沒有出現過,他家中早早的就報了官,不過因為時間太久了,早就成了一樁懸案。最后只好草草的安了一個已死亡結了案。他家中也給他立了衣冠冢?!?/br> “這個卷宗,便是當年的推官,前去調查白沐陽下落時的記錄。” 若是一般的人家,官府不一定有這么熱心腸,但因為白家顯赫,雖然并不是什么頂流人家,但家中為官之人,委實不在少數。當年的推官,還真是認真仔細的搜查了一遍。 到后來實在是尋不著,才放棄了。 “端嬪說的沒有錯,白沐陽為了討她歡心,帶著常隨小刀一塊兒來了城郊的小營村摘野刺泡兒。這里有一座小山丘,山路的兩側,生了很多刺泡。白沐陽好廚,舌頭也異于常人,正常人吃刺泡兒,就只有好吃和不好吃兩種結果?!?/br> “但是白沐陽能夠分辨出里頭細微的口感差別。他知道,只有這一處的刺泡兒,是最美味的。當時天氣挺熱的,白沐陽摘了小半籃子,覺得口渴了,便讓小刀去附近的小溪里舀水來喝?!?/br> “小刀拿著竹筒去打水,再回來一看,白沐陽就不見了,不光是他不見了,就連那一籃子刺泡兒也都不見了。一開始小刀以為他去了山林深處,便獨自去尋找,可是找到天都快黑了,都沒有找到,這才開始著急,回城報信去了?!?/br> “兩家人連夜搜山,可是白沐陽就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連個影兒都沒有?!?/br> 閔惟秀摸了摸下巴,“會不會是那個小刀,偷偷的把白沐陽給殺掉了,然后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呢?” 姜硯之搖了搖頭,“當時的推官,第一個也是懷疑小刀說了謊話,畢竟最后見到白沐陽的人,只有他一個。他們出去了一整天,小刀完全有能力,也有時間殺了白沐陽?!?/br> “小刀只有姐弟二人相依為命,當年他們兩個都被人賣進了秦樓楚館,走投無路了,是白沐陽救了他們姐弟二人。小刀對白沐陽忠心耿耿的。當時推官提出這個假設,都被白家人給否定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們白家人相信自己的眼光。” “那不是沒有線索了么?這么多年過去了,即便是有什么痕跡,也全都沒有了。就算是有人把白沐陽殺了,埋在山中,也因為過了許多年,什么都看不出來了?!?/br> 姜硯之裂開嘴笑了,“惟秀啊,你家夫君是什么人啊!我就是化腐朽為神奇,將不可能變得可能的男人??!” 閔惟秀無奈的點了點頭,“對對對!你最厲害!” 姜硯之的下巴翹得更高了! “白沐陽的案子線索少,但是我火眼金睛,發(fā)現了另外一個可能同他有關聯(lián)的案子。就在白沐陽失蹤之后的第二天,小營村也有人去開封府報官,說他家的女兒,在夫家不見了。當時正好要在小營村附近搜尋白沐陽,所以就被同一個推官接了案子?!?/br> “可沒有等他問話,那個村民又說,是他搞錯了,他女兒同夫婿賭氣跑了,現在已經回來了。因為有白沐陽案,這個不起眼的假案子,就被人給忽略了?!?/br> “村民怕官,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了,不會上衙門去告官。一個人不見了,更有可能的是,尋了同村的人,一道兒去找。就像白沐陽不見了之后,也是他們兩家人先自己找的。實在找不著才會去報官?!?/br> 閔惟秀聽完,無語的看了姜硯之一眼,之前看你嘚瑟的模樣,還以為你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呢! 搞了半天,只是找到了一個算不得線索的線索嘛! “反正現在也沒有別的路子可以走,咱們就先去那村民家中問上一問吧!” 第五百八十二章 消失的戀人(三) 小營村之所以叫小營村,乃是因為這里以前有過軍隊安營扎寨。 這村依山傍水,倒也算得上是一個風水之地。 又因軍馬出入,比起旁的村子,路要平整寬闊許多,同那官道都差不離了。 姜硯之同閔惟秀的馬車,徑直的入了村,許是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晃眼的馬車,幾個正在捉雞攆狗的少年,圍了上來,好奇的觀望著。 駕著車的路丙,放慢了車速,艱難的扯出了一抹和藹的微笑,“請問張阿大家如何走?” 一個梳著沖天炮的男童站了出來,歪著頭問道,“貴人尋我阿爺做甚?還沒有開春,他擱家里歇著呢!往東頭走,那個門前有一個大水缸子的,就是我家?!?/br> 路丙點了點頭,從兜里掏出一包果脯來,遞給了小童,“多謝。” 小童聞著了香甜氣,咽了咽口水,舉起了紙包,“誰叫我一聲爺爺,我就分給誰吃!” 擁簇著他的孩子們,一個個的都嚷嚷起來“爺爺爺爺”…… 路丙瞧著,別過頭去,這畫面實在是太美,他沒眼看。 這果脯是安喜她阿娘非塞的,未來岳母大人給的,咱不能不要啊,可他一個冷酷侍衛(wèi),一邊看著太子同太子妃秀恩愛,一邊還吃著甜膩的果脯,那還不得齁死了去!太有損形象了。 馬車一路向東走,果不其然,很快就瞧見了一口巨大的水缸擱在外頭。 這水缸,瞧著倒像是大戶人家放在庭院里養(yǎng)蓮的,放在這里,突兀得讓人不想看到都不行。 院子里一個花白頭發(fā)的老婦人,正拿著鐵掃帚掃地,瞧見有生人來了,怒道,“你們要錢,去尋封都那個死崽子,我家同他一個大字兒的關系都沒有,若是再來,別怪老婦人去報官了?!?/br> “吁~”路丙停住了馬車,撩起了簾子,“老人家,我們不找封都,也不要錢,我們是來找張阿大的?!?/br> 老婦人松了一口氣,嚷嚷道,“老頭子,老頭子,有人尋你。” 她說著,走上前來,拉開了柵欄門,瞧著馬車上下來的閔惟秀同姜硯之,疑惑的問道,“大官人同夫人,尋我家老頭子什么事,我家中祖宗八代都是正經的種地的,沒有這等富貴親戚?!?/br> 姜硯之笑了笑,“阿婆莫要憂心,我是開封府的推官,想問一問當年白沐陽離奇失蹤的案子。” 這時候一個拿著吹火筒的老丈走了出來,“你說的可是那富貴人家的小哥兒?來摘野泡兒的?都過了那些年了,你們官府都尋不著,我們這些百姓哪里知道?!?/br> 姜硯之同閔惟秀進了院子,“當時老丈你去開封府報官,說自己家的女兒丟了,可有此事?” 老丈臉色一白,“是我搞錯了,她去她二姨奶奶家住了一日,第二天又回來了。” 姜硯之驚訝的看著老丈的臉,“二姨奶奶?卷宗里你可不是這么說的,你說賭氣去后山躲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又自己個回來了?!?/br> 老丈有些遲疑片刻,眼睛一直看著手中的燒火棍子,“她……她二姨奶奶就住在后山上。” 姜硯之搖了搖頭,“不,你在撒謊。你女兒不可能在后山躲上一夜,她二姨奶奶也不可能住在后山上。因為當初白沐陽丟了之后,白家?guī)е叶⊙靡鬯焉?,他們可沒有搜到你女兒,也沒有發(fā)現小營山上有人住著?!?/br> “當時的推官,著急上火的尋找白沐陽,聽聞你說人已經回來了,便沒有多加追究。你為什么要撒謊呢?” 老丈抿了抿嘴唇,燒火棍子握得更緊了。 一旁的老婦人瞧著,跺了跺腳,“老頭子,有什么不可說的,貴人都尋上門來了,指不定真能幫我們把女兒找回來呢!靈芝這孩子都多少年沒有回來了,你不想她,我想?!?/br> 老丈哼了一聲,將燒火棍子一扔,“要說你說,我丟不起那個人!” 說完,轉身進了屋。 “貴人進屋邊喝水,邊聽我說吧。老婆子有一子一女,因為我家老頭子年輕的時候,做過一段時間的采藥人,便給兒子取名叫人參,閨女叫靈芝。靈芝啊,生得十分的水靈,跟那天上的仙女兒似的,是十里八鄉(xiāng)的有名的一枝花?!?/br> “待她長到十六歲的時候,來求親的人,都踏破了我家的門檻。其中有三個人,心意最誠,一個是三十里外張員外家的小郎君,叫張本廉,另外一個是京城一家布行掌柜家的兒子,叫王錢,另外一個,便是村里的鐵匠鋪的兒子,叫封都?!?/br> “我們就這么一個閨女,那是疼到了心坎里,一怕她嫁給了有錢的公子哥兒,讓人瞧不起;二怕她嫁得遠,若是被欺負了,喊天喊不應,喊地地不靈。思來想去,把她嫁給了同村的封都?!?/br> “這封都以前也是個好孩子,性子雖然有些悶,但是老實巴交的,跟著他阿爹打鐵。他是我們看著長大的,知根知底的,又有手藝傍身,我們便放心的把靈芝給嫁了過去。也許啊,是我們給孩子取名取得太過貴重,反而命不好,我家靈芝嫁去封家不久,封家的二老便因病去世了?!?/br> “封都痛失雙親,性情越發(fā)的陰郁。村里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流言四起,非說是我家靈芝,八字里帶煞,克死公婆。封都起初不信,聽得多了之后,也便信了?!?/br> “經常喝得爛醉了,就開始打我苦命的女兒。她哥哥氣不過,要去把靈芝接回來??煞舛家徊豢虾碗x,二不肯休妻,口口聲聲說會改的,要靈芝再相信他一次。說他就是喝醉了,人糊涂了才這樣……” “靈芝同他一塊兒長大,感情深厚,再加上流言聽得多了,當真以為是自己個克死了封都雙親,心懷愧疚。唉,那會兒又挺著肚子,也就原諒他了?!?/br> “村里人也勸,說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那一年啊,封都在外頭欠了酒債,險些被人打死不說,那些人還說要賣了我家靈芝去抵債,正好被過路的張員外的兒子,張本廉瞧見了?!?/br> “這張小郎君,念著舊情,出手救下了封都同靈芝,并且勸他把酒給戒了??墒恰?,造孽啊……” 第五百八十三章 消失的戀人(四) 閔惟秀聽得都氣炸了,只有沒有用的男人,才會打女人。 她恨不得天底下所有的小娘子,都跟她一樣,會拳腳功夫,誰敢動手,兩個大耳刮子扇回去,扇得他哭爹喊娘,喊一百遍,“女大王饒命”,然后再將他給休了,這才心中舒坦。 這封都簡直不是人。 “封都當時應承了,回來就對靈芝變本加厲對不對?” 老婦人用衣角擦了擦眼淚,“正是如此。封都回來之后,大罵靈芝同張本廉有茍且,說要不然的話,人家怎么會掏出那么一大筆銀錢來救他們呢?天底下哪里有這等掉餡餅的好事?” 老婦人說著,指了指院子門口的那個大缸,“那張本廉家啊,做的是大缸的買賣。以前想娶我家靈芝的時候,非讓人搬了一個來。封都那一次罵得厲害,還拿著鐵錘子來我們家,把那大缸給砸了個洞?!?/br> “老頭子氣不過,原想把缸給扔了,可抬到門口,卻又覺得不能受了封都擺布,便扔在這門口不管了,這一扔啊,就是十多年了。” “封都氣呼呼的回去了。村里人都指指點點的,靈芝都羞得不敢出門。老頭子不放心,每天早上,天剛蒙蒙亮,就去后山撿柴。站在后山上,能夠看到靈芝家院子里。看到她在院子里做活計,看到她家煙囪里起了炊煙,才放心一些?!?/br>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為何不直接告官,請求和離呢?我們大陳朝,并不反對女子和離,譬如夫君三年未歸等等原因,都能夠去告官,然后和離的?!?/br> 老婦人搖了搖頭,“靈芝一開始念著舊情。后來是因為腹中孩子,她若是同封都和離了,那孩子怎么辦?就他那個德性,孩子還不給他活生生的餓死了去。” “就是京里的貴公子不見了的第二日,因為貴人封山了,老頭子便牽著驢子,打靈芝門口經過,卻發(fā)現煙囪里沒有煙,家門也關著。老頭子一瞧,慌了神,我家靈芝手腳勤快,嫁過去那么久,從來沒有不起來做朝食的時候?!?/br> “他拼命的拍門,半天都沒有人來。倒是吵得隔壁的鄰居來看,那隔壁的人說,昨兒個封都又喝醉了,打了靈芝。老頭子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騎上毛驢,就去開封府告官了。” “到了晌午,封都卻來了,一進屋就抱著我家老頭子痛哭流涕,拼命的抽自己的大耳刮子,說自己不是人,對靈芝不好。才氣得靈芝同那個張本廉私奔了……我們都不相信,我家靈芝,從小就乖巧又老實,被封都那樣欺負,都不和離。怎么可能同人私奔?” 閔惟秀點了點頭,雖然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但是靈芝聽起來性格比較綿軟,十分在意外人的看法,應該做不出什么私奔之事。 “那你們?yōu)槭裁从中帕四???/br> 老婦人站起身來,“你們且等等。” 她說著,進了屋,過了好一會兒,拿出了一張泛黃的信紙來,“就是這個,老婆子不認識字,拿去給村里的夫子看過了。夫子說,是張本廉寫的信,說他真心喜歡我家靈芝,看不得她受委屈,所以把她帶走了,說是一定會好好待靈芝,等以后有機會了,再帶靈芝回來看我們?!?/br> “信也可以偽造??!去開封府里,隨便出幾個大子兒,就有代寫家書的書生?!遍h惟秀拿起那信看了看,上面寫的的確是老婦人說的那些內容。 老婦人一愣,“我們倒是沒有想這么多。老頭子嘴上硬,覺得靈芝做出這等不守婦道之事,太過丟人;心里卻放不下,騎著毛驢去京城張家的大缸鋪子,想要問問情況??墒且蝗グ?,發(fā)現那大缸鋪子易主了?!?/br> “新的東家說,張家人舉家南遷了,不光是鋪子,就是宅院都賣掉了,去江南做買賣去了。老頭子一聽,當時就覺得,封都說的事情,八成是八九不離十了。為了靈芝的聲譽著想,便找了那個推官,說人找到了?!?/br> “我們當真不是有意騙人的。之后只說靈芝同封都和離了,我們把她嫁到外地去了。封都那個狗屁倒灶的玩意兒,這么些年,總是拿這個事情來威脅我們,要我們給他買酒喝!不然的話,就要把實情說出來,讓我們家的孫女們再也嫁不出去!” “是以先前貴人們來,我瞧著趕馬車的小哥兒兇神惡煞的,還以為是來討債的,實在是得罪了?!?/br> 老婦人說著,突然看向了姜硯之,焦急的搓了搓手,“大官人,你們來這里,該不會是我家靈芝出了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