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提醒的對。”王容與知錯就改，讓人叫來李肱。

    聽到娘娘問話，李肱并不慌亂，顯然早就做了準(zhǔn)備，“武清侯夫人，張首輔夫人這些娘娘是知道的。武清侯和張夫人都會各自帶著兒媳婦來覲見?！?/br>
    “固安伯夫人是仁圣皇太后母家夫人，也需娘娘過問。她家小孫女一個月后出嫁?！?/br>
    “娘娘母家老夫人及永年伯夫人也會來給娘娘請安?！?/br>
    “此外，龔夫人是龔常大人的兒媳婦，龔大人是帝師，很得陛下敬重。”

    “其余夫人都會排在末尾，無需娘娘過問?！崩铍耪f。

    王容與點頭，“你做的很好?！?/br>
    “謝娘娘謬贊?！崩铍耪f。

    王容與讓無憂去準(zhǔn)備一件給固安伯夫人小孫女添妝的禮物，“陛下自太子時就事嫡母極孝，想來也會樂見本宮與固安伯家交好?！?/br>
    “兩宮太后的母家如今也不過是封伯，本宮的父親蒙陛下圣寵也身居伯位，本宮感念陛下圣德時又實在不免惶恐。”王容與說道。

    “娘娘，仁圣皇太后是繼后，慈圣皇太后是貴妃，先帝在時只有仁圣皇太后按制封伯，慈圣皇太后是在先帝薨后，陛下登基才賜舅家爵位。”李肱說，“娘娘是陛下明媒正娶的皇后，元配發(fā)妻，陛下想要優(yōu)容娘娘母家，合情，合理，合乎規(guī)矩。前朝議論皇太后的父親都只封伯，如今皇后的父親也封伯，這是他們只比參照，卻沒有想到國丈賜爵是法度上寫著的。皇太后的父親進爵沒有說，皇后的父親封爵卻是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封?！?/br>
    “這往上數(shù)歷史，宣宗前，非軍功不能襲爵，宣宗后，孝恭孫皇后以恩澤封爵，自后，除不得陛下喜愛的皇后，其余國丈家都是以伯爵封。所以即使朝臣再吵鬧，陛下還是恩封娘娘父親永年伯，這是陛下的一番愛護之心。”

    “若娘娘也覺得自己的父親不該封伯，豈不是辜負(fù)陛下一片苦心?！崩铍殴笆智檎嬉馇械恼f。

    王容與笑，道理是如此，但她若不表現(xiàn)的惶恐點，生受了陛下這份恩澤，恐怕也有人會在暗處不滿了。

    中午朱翊鈞回交泰殿和王容與一起用膳，在禮樂聲中，王容與對朱翊鈞說，“陛下政事cao勞，中午不來也是可以的?！?/br>
    “朕來陪陪你?！敝祚粹x說，“真要算起來，大婚后這七日該是朕的假期才是，還是每日要上朝，今天派了保定侯梁繼璠，豐城侯李環(huán)靖，遠(yuǎn)伯王學(xué)禮南，伯方燁，慶都伯，杜繼宗，新建伯王承勛去替朕和皇后去祭長陵，獻陵，景陵，裕陵，茂陵，泰陵，康陵，永陵，昭陵，恭仁康定景皇帝陵。還有讓內(nèi)官去祭恭讓章皇后，廢后吳氏及哀沖莊敬二太子各陵園。明天還要去皇極殿接受百官的上表稱賀。等到后天，以大婚禮成，把這些大婚期間賞賜過的官員再賞賜一遍。”

    “我知曉了，今日去祭告陵園的各位伯爵家的夫人，我會問候一下?！蓖跞菖c說。

    “那么多，你一個一個的問需要多久？不問也沒有關(guān)系，橫豎朕都要賞他們的。你見命婦的時間也是有數(shù)的，不要省下一點來和你祖母，嫡母說說知心話？”朱翊鈞笑說。

    “皇后每三月能召見家人一次，祖母我留著下次見面時再說也成?！蓖跞菖c說，“不過是新婚就要急著找娘家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過的不好呢?！?/br>
    第七十二章

    王容與身穿禮服去坤寧宮接受命婦道賀，左邊是以魏國公等世襲罔替的國公夫人為首的功勛夫人，其后是以恩澤封爵的皇太后娘家及皇后娘家夫人，右邊是以張居正夫人為首的官員夫人。

    等到全付披掛的命婦們給王容與三呼千歲道賀后，王容與笑著叫起，賜坐，“大婚期間，諸位夫人也是車馬辛苦了?！?/br>
    “帝后大婚，龍鳳和鳴，國之大幸。臣婦等能有幸得以見證，是臣婦等的福氣?！蔽簢旆蛉苏f。

    王容與笑著與人寒暄，在坐的夫人，最年輕的也比她嫡母年紀(jì)要大，王容與一個也沒冷落，全部都問候到了，固安伯的小孫女要出嫁了，送一件添妝的首飾，張夫人有些成年舊疾，到日子就發(fā)作，王容與過問后讓女官記下，明日讓太醫(yī)去張夫人瞧瞧。

    “娘娘的內(nèi)訓(xùn)，臣婦等都拜讀了，娘娘一手好字，實在妙筆生輝，不同凡響。臣婦在家中是日日拜讀?！币粋€官員誥命說。其余人也不由點頭，皇后的字確實落筆不凡，連自家老爺看了都贊不絕口，說可以拓下來給家中女娃兒練字用。

    “字是小子，意是大道?！蓖跞菖c說，“仁孝皇后天資聰穎，賢良淑德，熟讀歷史，觀史知史，深知女子教育之重要性，家有賢妻，夫無橫禍。于是將歷朝歷代有關(guān)女子教育的著述和親自聆聽過的孝慈高皇后的教導(dǎo)糅合提煉，著有內(nèi)訓(xùn)二十篇，對女子的德行，修身，謹(jǐn)言，慎行，孝順等諸多方面，都有警世良言。”

    “本宮自在交泰殿手寫內(nèi)訓(xùn)一百篇后，也是日日拜讀，夜夜自省，警醒自己還有不足，需要改進?！蓖跞菖c說?！氨緦m希望你們拜讀內(nèi)訓(xùn)是因為內(nèi)訓(xùn)可讀，而不僅僅是因為本宮的字?！?/br>
    眾命婦起身，“領(lǐng)娘娘訓(xùn)?！?/br>
    時間到了，命婦們要告退，崔氏捏著帕子，王容與沒有特意讓她們多留一下，她還以為這次進宮能見著溪兒，老太太見她心神不穩(wěn)，手下拉了一把她的袖子，崔氏只能認(rèn)命低頭。好在王容與不想見她，總舍不得她祖母，等她召老太太進宮覲見，她以服侍老太太為由再進來就是。

    因著時間關(guān)系，王容與確實不能留祖母再多待一刻鐘，只能讓無憂去送送，無憂上前攙住老太太的手，一邊細(xì)聲說娘娘在宮里一切都好，老太太在家無需掛念。

    “陛下待娘娘好嗎？”老太太用嘴型問。她實在是擔(dān)憂這個，從古至今，皇帝和皇后感情好的，十個巴掌數(shù)的輕，寶兒是皇后，受萬民敬仰，但若沒有丈夫的體貼愛護，這日子過得，也是沒甚滋味。

    “陛下對娘娘極好。”無憂笑道，她輕聲說，“一晚上要叫三次熱水呢?！?/br>
    “和娘娘一同用膳，就是政事繁忙不過來，也會賜菜?！睙o憂說。

    老太太止不住點頭，“這就好，這就好?！?/br>
    “無憂，這幾日你見著二小姐了嗎？”崔氏在后頭一步的距離，她知道無憂再和老太太說些什么，但是她聽不到，但是心里擔(dān)心，等到宮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

    “昨日后妃來給陛下娘娘請安道賀時見過王美人一面?！睙o憂回頭說道。

    “娘娘不曾留她下來說些貼心話嗎？”崔氏問。

    “夫人，你今天看見了，這娘娘見人的時間都是算準(zhǔn)了的，不能多待?！睙o憂說?！澳锬锶缃襁€住在交泰殿，等娘娘住到坤寧宮時，后妃每天都要去給娘娘請安。”

    “每天都請安，多辛苦啊?！贝奘相馈?/br>
    “你要是想害死二丫頭，你就再說?！崩咸勓曰仡^橫瞪她，“你若覺得每天請安幸苦，日后要不用來給我請安了?！?/br>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贝奘系?。“我只是心疼女兒而已?！?/br>
    老太太橫她一眼不再說話，無憂直送到神武門口，“娘娘在宮中也很是掛念家中，惟愿家中一切安好?！?/br>
    “我們在家好好的，娘娘在宮里不要多掛念，她的父兄都不是惹事的人?！崩咸f，“娘娘在宮中一切安好，家中就沒有什么不好的了?！?/br>
    等到命婦走后，芙蓉問王容與，“要不要看一下坤寧宮，若是有哪里不滿，在這幾日還可以挑針?！?/br>
    “明日吧，今天實在累的慌?！蓖跞菖c說，頭上這頂禮冠，雖然不如大婚時那頂夸張，但是分量還是有的，王容與一直端坐著談笑風(fēng)生，此刻只想回到寢宮，沒有打擾的休息一下。

    王容與叫了熱水，整個都泡在熱水里，讓宮女們出去，她一個人待會。無憂回來復(fù)命，將老太太問的和崔氏說的都跟王容與學(xué)了一遍。

    “祖母總是擔(dān)心我?！蓖跞菖c說。

    “等我搬到坤寧宮，給家里的賞賜就可以送下去，你去準(zhǔn)備一下?！蓖跞菖c說。

    “是。”無憂說。

    “無慮去接觸了坤寧宮的宮人嗎？”王容與問。

    “現(xiàn)在知道的也只是表面上的，梅姑姑管人十分嚴(yán)格，李肱并不與她正面碰撞?！睙o憂說。

    “有些事有些人芙蓉知道，但她不說，不說就不說吧?！蓖跞菖c說。

    “難道芙蓉背后有人？”無憂擔(dān)憂的說。

    “身在曹營心在漢倒是不至于，只是還在觀望吧，或者想找個好時機再出來表忠心?！蓖跞菖c說，“你和無慮對宮中一無所知，喜桃從前也只在儲秀宮，比你們知道多一點的就是宮里的規(guī)章制度，這制度下的彎彎繞繞，這宮女太監(jiān)中的貓膩，她也不知道。芙蓉就是看著這一點拿喬呢，我身邊最親信的三個在這上面幫不到我，所以她想著要我去問她，去把她提上來。”

    “娘娘不喜芙蓉？”無憂問。

    “我喜歡有事說事的，這彎彎繞繞曲曲折折，想要還想別人主動給，我還真不是很喜歡，也不是很信任?！?/br>
    “除了你們?nèi)齻€，我現(xiàn)在想要信任誰都很難?！蓖跞菖c說，“芙蓉為人處事還可以，但這個性子還要扳一扳，她得知道，是她要替我做事，而不是我求著她給我做事?！?/br>
    泡了澡，王容與只穿輕薄常服，頭發(fā)散開靠在枕上，有人用布巾輕輕的按壓頭發(fā)以弄干。王容與讓人上了一碗紅豆牛奶冰，牛奶凍成塊再銼成冰沙裝，煮的軟糯起沙的紅豆鋪了滿滿一層在上面，再澆以蜜糖，王容與吃一口就抖一下，但是樂此不彼。

    朱翊鈞來的時候，王容與還披散著頭發(fā)，下塌迎駕，王容與面有羞色，“陛下，我有殿前失儀了?！?/br>
    “這個時候怎么想到沐浴了？”朱翊鈞撈起一縷她的濕發(fā)玩耍。

    “今日見了命婦，回來想泡泡熱水解乏，一時不察頭發(fā)弄濕了，就干脆一起洗了?！蓖跞菖c說。

    “你吃的什么？”朱翊鈞問?！岸及嗽铝四氵€吃冰品？”

    “陛下，我有一點和旁人不一樣?！蓖跞菖c笑說，“旁人習(xí)慣七月流火的季節(jié)吃冰，我就喜歡等入了秋再吃，越冷越愛吃。尤其是冬天，外頭下著雪，在暖屋里吃著冰品，很是享受?！?/br>
    “你這點愛好倒也容易滿足，冬天嘛，一盆水?dāng)R外頭幾個時辰就凍成冰了?！敝祚粹x說，“但是吃冷食對身體不好?！?/br>
    “我知道，就跟我喜歡的大螃蟹一樣，雖然愛吃，一天一只，不能多吃。”王容與說。

    “一天一只是否也多了？”朱翊鈞故意說道，“女子最怕大寒之物。”

    “陛下?！蓖跞菖c見朱翊鈞逗弄自己就說，“我在家中，祖母不愿意我多吃螃蟹，但我又實在愛吃，在加上身在京城，就是想吃也不是時時有。祖母就讓人在海邊就把螃蟹蒸熟，把蟹rou蟹膏蟹黃都分別剔出來放好。蟹rou錘成rou糜，調(diào)味后再加些許蕨粉，揉搓成丸。冬日里下火鍋吃是最好不過了。還有蟹膏蟹黃，和肥膘末一起用蔥姜爆香，再用黃酒燜透，雞爪豬爪熬的高湯調(diào)味，等到入罐時再淋上豬油和胡椒粉?！?/br>
    “這蟹膏醬芬芳馥郁，美味不可方物。用豬油保存，就是過了蟹季也能平常一絲鮮味。”

    王容與說著口水都泛濫，神色間無不是回憶?！皳Q季時我總有幾天不舒服，吃不下東西，祖母就拿一罐蟹膏醬給我，就著醬我能吃三碗飯。螃蟹上市的時候，祖母給我數(shù)著數(shù)，等超過數(shù)就給不給我做螃蟹了，但每天都會讓廚房做一份蟹膏撈面給我，算是聊以安慰?！?/br>
    “你想吃還不容易，吩咐尚膳監(jiān)去做，現(xiàn)在蟹季還沒過?！敝祚粹x說，“你怎么這么喜歡吃螃蟹？”

    “大約是因為我祖籍是海邊的吧，雖然我沒在余姚住過，但是海邊人對海鮮的向往都刻在血脈了。其實螃蟹不是我最喜歡吃的，我還喜歡吃蝦，可惜海蝦很難保存，等到了京城，都臭了，我喜歡蟹醬，卻不喜歡蝦醬。家中在城外莊子里挖了小河塘，種了河蝦，也是聊以慰籍吧。”

    等用晚膳時，無憂端出來一罐，王容與老早聞著味就等待著。

    “這是何物？”朱翊鈞問。

    “就是我跟陛下說的蟹膏醬?！蓖跞菖c說，“祖母知我喜歡，嫁妝中塞了幾罐，在尚膳監(jiān)沒有做出來前，我還能吃上幾日?！?/br>
    第七十三章

    今天早起的時候，王容與給朱翊鈞整理腰帶，“陛下今日政事不繁忙的話，就早點回來，領(lǐng)我去坤寧宮轉(zhuǎn)轉(zhuǎn)，這可是我以后要住的地方?！?/br>
    “好啊?！敝祚粹x說。

    等帝后一同用了午膳，小憩一會后，才起駕去了坤寧宮。

    道德經(jīng)有云，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而以為天下正。所以皇帝寢宮叫乾清宮，皇后寢宮叫坤寧宮，都是天地間的唯一。

    坤寧宮面闊九間，正面中間開門，有東西暖閣，起居在東暖閣，召見后妃命婦在西暖閣。東西兩間為過道，室內(nèi)共有七間，七間又分為三個單元，每個單元又包括兩間到四間不等。

    “這么大的殿室，一個人住著真害怕?！蹦壳盀橹惯€只去過正堂面見后妃和命婦的王容與把所有內(nèi)間都看過一遍后感慨說。

    “梓童是想要朕多來陪你？”朱翊鈞笑道。

    “房子再大，我要睡的也就這么點地，宮女睡在榻上，我也用不著害怕。”王容與說。

    “坤寧宮后有一道圍廊，名游藝齋，與宮后苑相接，你閑來無事就可以去走走?！敝祚粹x說，“這內(nèi)里的擺設(shè)怎么樣？”

    “清新脫俗，又莊貴華麗不失天家身份，不知道是誰布置的，該厚賞才是?！蓖跞菖c道，“對我的喜好也打聽的挺清楚的，書室是我喜歡的布置，這些擺設(shè)也是我喜歡的。”

    “我喜歡雅，也喜歡俗，喜歡素凈也喜歡繁花似錦，喜歡留白，也喜歡擠在一起的熱鬧?！蓖跞菖c說，“我坐在這，往這邊看喜歡，往那邊看也喜歡。這一切都安排的剛剛好，就是我自己親手來布置，也不過如此了。”

    “真這么好?！敝祚粹x笑道，“那你準(zhǔn)備賞他點什么？”

    “看他想要什么?！蓖跞菖c說?！半m然說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但是他做事做的這樣的好，可以讓他選擇一下喜歡的雨露的味道?！?/br>
    “朕想想?！敝祚粹x說，“你學(xué)了古琴，給朕彈一首吧。不然花前月下，朕看著你拉二胡，總覺得氣氛有些不對?！?/br>
    “難道這面前種種都是陛下布置的嗎？”王容與故作驚訝道，眼角閃現(xiàn)激動的淚光，“陛下對我太好了，我已經(jīng)無以為報了?！?/br>
    “還是可以回報的。”朱翊鈞說，“比如，給朕生個皇子?！?/br>
    朱翊鈞攔腰抱起王容與就往帷帳后走，全新的被褥散發(fā)著新的味道，王容與笑著看著朱翊鈞，心里卻想著，這人大婚之前是憋了多久，這幾天簡直是控制不了自己。見著一個可以躺的地方就要推倒。

    大意了，早知道在外面那間休息了。

    “那陛下，是想要皇子，還是想要我學(xué)古琴？”王容與故意問道。

    “箭在弦上，你說是要皇子，還是要古琴?！敝祚粹x隔著衣服撞王容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