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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無鹽為后在線閱讀 - 第56節(jié)

第56節(jié)

    玉美人自承寵后,頗受恩寵,連著承恩了三四天,郭妃天天來坤寧宮請安是冷嘲熱諷,說皇后娘娘好手段。

    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周玉婷是皇后娘娘的棋子,當(dāng)初的事就是她在背后搞的鬼。

    這事是王容與做的沒錯,但是王容與也不用跟她承認(rèn)啊,于是只溫言說道,“截住本應(yīng)該其他妃嬪的陛下到自己的翊坤宮去,這事你不是沒做過。如今不過一個小小的美人承寵四天,郭妃就如此坐立不安,來本宮面前撒嬌讓本宮給你找公道?!?/br>
    “那郭妃霸住陛下八天的時候,本宮又該替誰主持公道呢?”王容與說。

    “眼紅陛下去臨幸別的妃嬪是沒用的,不如好好趁著陛下臨幸的時間,早日懷上龍裔才是正事。”王容與說,“正好今日本宮召了太醫(yī)院的婦科圣手,給諸位好好把脈,該調(diào)理的調(diào)理。不然這宮里冷清清的,本宮瞧著不喜。”

    太醫(yī)進(jìn)來,給每位娘娘把脈,有經(jīng)血不調(diào)者,宮寒者,都還要日常問上幾句,然后再出溫養(yǎng)的方子。

    “太醫(yī),可有滋養(yǎng)母體,方便受孕的方子。要溫和些的,不講究體質(zhì)都能服用的?!蓖跞菖c問道。

    “可以開些活血化瘀,調(diào)經(jīng)補(bǔ)腎的方子。”太醫(yī)說。

    “那便給在座的每一位都開方子抓藥?!蓖跞菖c說,“還有今日未到的玉美人,那里也要?!?/br>
    “脈案和藥方都仔細(xì)保管,太后那邊也許要翻閱?!蓖跞菖c說,“藥要用最好的,事關(guān)皇嗣,馬虎不得?!?/br>
    “臣領(lǐng)命。”太醫(yī)俯首道。

    等到王容與請安回來,無慮幫著玉巧給王容與脫下禮冠,松頭,再挽發(fā),“娘娘太用心了,只怕那些人中有人會誤會娘娘的好意,不敢服用太醫(yī)院送過去的湯藥?!?/br>
    “喝不喝是她們的事,我做了我覺得應(yīng)當(dāng)做的,就夠了?!蓖跞菖c說。

    “娘娘自己怎么不請御醫(yī)來看一下?”芙蓉端茶過來問道。

    “我的身體已經(jīng)調(diào)理的夠好,不能懷孕,許是緣分未到吧?!蓖跞菖c說?!澳艹蔀榛屎?,已經(jīng)是天大的福分,就是沒有親生孩子,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br>
    “呸呸呸,童言無忌?!睙o慮忙說道,“娘娘可不要說這樣的喪氣話。娘娘是有福之人,能成為皇后,自然也會有親生的孩兒,小皇子,小公主,兒女雙全,繞膝行孝?!?/br>
    王容與淺笑,并不放在心上。

    入冬的北風(fēng)一吹,王容與就病了,倒不是發(fā)熱,就是咳嗽,白天還好,夜咳不止,王容與怕過了病給皇太后,只肯隔著帷帳請安,至于妃嬪那,便只讓她們早起在坤寧宮外磕個頭就散,,不曾照面。一應(yīng)想自請伺疾的妃嬪都被王容與婉拒了,宮中宮人十分用心,并不需人特殊伺疾。

    陛下,更是不會讓他近身。便是十五,也就是走個過場,隔著屏風(fēng)招呼了,朱翊鈞回乾清宮清心寡欲一天。

    陳太后與宮人說,“便是哀家當(dāng)初,也自覺比皇后不如。雍容大度,體貼甚微,公正持平,毫無爭寵之意?!?/br>
    “太后娘娘當(dāng)初也是人人稱頌的好皇后呢。”宮人安慰說。

    “哀家那會是繼后,又不得先帝看重,整日里就是謹(jǐn)小慎微?!标愄笮φf,“皇后是陛下的元配,從種種跡象看出,陛下也是很愿意給皇后臉面的,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能做的如此好,實在是難得。她才進(jìn)宮,年紀(jì)也小的很,不是在后宮里磋磨那么些年才變得圓滑?!?/br>
    “可惜這么好的皇后,李太后還是不喜歡她?!睂m人說,“娘娘從前秀女時期明明不是最喜歡她,如今對她也是公正,偏偏從前秀女時期喜歡她的李太后,如今總是訓(xùn)斥她?!?/br>
    “就是做的如此好,所以才會不喜她?!标愄笳f?!鞍Ъ蚁壤溲矍浦劭此齻兤畔睂ι狭?,這后宮之爭且先放放?!?/br>
    “那玉美人獻(xiàn)給娘娘的扶額?”宮女問。

    “收著,再賜點東西下去?!标愄笳f,“身陷泥濘又翻身,可見哀家當(dāng)初的眼光不錯。等她上了妃位,再召她進(jìn)哀家的慈寧宮。”

    “是。”

    朱翊鈞召來許杜仲,“皇后咳疾好了嗎?”

    “臣改了方子,但是娘娘一開始吃藥好了,不過一日又反復(fù)?!痹S杜仲也是心懷歉意,一個咳嗽竟老好不了,真是無用?!俺棘F(xiàn)在還在想辦法?!?/br>
    “一個小小的咳疾,怎么會好不了?”朱翊鈞不解道,“是不是有別的你沒診出來?”

    “臣也曾建議娘娘,另請御醫(yī)與臣會診,娘娘拒絕了。”許杜仲說,“娘娘說她身體好的很,所以有時候一些小毛病反而不會輕易好。娘娘需要靜養(yǎng),但是娘娘的身份?”

    “該如何靜養(yǎng)?”朱翊鈞問。

    “娘娘聞不得香味,不能吹風(fēng),最好話也不要多說?!痹S杜仲說,“如今娘娘已經(jīng)把能做的都做到極致,每日只去兩宮請安,安排宮務(wù)全用手寫,余下靜臥,便是娘娘自己也說,實在不知該如何靜養(yǎng)?”

    朱翊鈞沉默片刻,“這咳疾可會傳染?”

    “并不嚴(yán)重?!痹S杜仲說,“但是娘娘也不會讓陛下近身的?!?/br>
    “你仔細(xì)著用藥,好生醫(yī)治著,就是有稍許能讓皇后好過些都好。”朱翊鈞說。

    “臣無能,臣定當(dāng)竭盡全力?!痹S杜仲說。

    朱翊鈞揮筆寫信給王容與,“梓童每日為何憂思?已致不能靜養(yǎng),讓朕十分擔(dān)心?!?/br>
    王容與看著信出神了半天,她這咳疾,說嚴(yán)重也嚴(yán)重,說不嚴(yán)重也不嚴(yán)重。她半是真咳半是假咳,咳嗽是真的,但是只是偶爾咳一下,在見人的時候長串的咳確是有些刻意。也是為自己偷的浮生半日閑,在太后處不用費心應(yīng)付,宮妃免見了,只知道玉美人和郭妃你來我往的厲害,玉美人也是演技派,明朗的性子和郭妃也是相似,一時竟也逗的旗鼓相當(dāng)。

    朱翊鈞之前也曾過問皇后咳疾,讓許杜仲來醫(yī),王容與當(dāng)了皇后才知道,御醫(yī)只為陛下,太后,皇后診脈,而許杜仲是專為陛下診脈。王容與見許杜仲是老熟人,并不覺得十分感恩。朱翊鈞也覺得十分平常。但許是十五那天與王容與隔簾相見還是刺激了陛下,字雖不多,但是王容與卻是感受到了中間真切的關(guān)心。

    李肱果然也來說,“陛下今日召見了許御醫(yī),問了娘娘的脈案以及藥方?!?/br>
    “許御醫(yī)下次該不愿來給我看病了?!蓖跞菖c笑說,不由輕咳兩聲,“他總說他的御醫(yī)名頭總會因我而折?!?/br>
    “藥吃了這么多,娘娘怎么還不好?”無憂說,“要是無病在此就好了,她最是了解娘娘身體。”

    說到無病,王容與也罕見的沉默了,她放下信,“有她的消息嗎?”無病是她的大丫頭,但是在她進(jìn)宮后,無病的家人找上來說想女兒,想女兒回家一趟骨rou團(tuán)聚,無病是被家人賣給王府的,從小也沒什么感情,本不想去,但是她娘又哭又求的,就心軟答應(yīng)了,說好只是回家看一眼,祖母還賞了東西讓她帶回去,但是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無憂搖頭,“上次老太太進(jìn)宮,身邊的丫頭說有人在南方看見她了,但只看了一眼,就再找不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闭l能想到無病的家人有那么壞,無病一出府回到家,就被綁了手腳捂住嘴嫁給了一個走商的貨郎,那家人拿著二賣無病的錢,連夜就走了,大少奶奶發(fā)現(xiàn)不對勁時,遣人去找,已經(jīng)找不到了。

    “南方好啊,南方暖和。”王容與喃喃道,“南方不咳嗽?!?/br>
    “但是娘娘一直讓人在找她,奴婢想,總有一天會找到的?!睙o憂安慰說。

    “不知道她在受怎樣的苦?”王容與說,“只盼她就算受苦也要忍著活下來,等我找到她的那一天?!?/br>
    “看我,好好的勾娘娘說這些干嘛?”無憂說,“娘娘寫回信吧,張成公公還在外等候。”

    王容與提筆寫道:我有一個婢女,自小一起長大,十分貼心,只一年犯過咳疾后,因為我不愛吃藥,大夫說用枇杷rou煮雪梨吃也好,但是枇杷不能多吃,因為季節(jié),也不常得,莫不如用枇杷葉子煮水喝,也可緩解一二。她聽在心里,日后年年,換季前我都有新鮮枇杷葉子泡的水喝,再沒犯過咳疾。

    許御醫(yī)也曾開過方子,用枇杷葉子蜜炙服用,卻沒什么效果,想來是因為沒有提前喝的原因。

    陛下無需擔(dān)心,只是小小咳疾,除了不能面見陛下,余下并無妨礙,慢慢養(yǎng)就好了。陛下也莫要責(zé)怪許御醫(yī),醫(yī)者再好,傷者不喜吃藥,總有素手無策感。

    朱翊鈞看了回信,點著桌面,“張成,去查查,皇后身邊的這個婢女是怎么回事?”

    “這哪里有枇杷樹?”朱翊鈞又問。

    “這枇杷長在南方,這移到北方來,不是不能成活,就是果實酸澀難入口,并未有人常種?!睆埑蔀殡y的說。

    “去找。枇杷葉子總不受影響。”朱翊鈞說。

    第八十八章

    江南。一個馬車靜靜的??吭谙镒永?,男人與接頭人倚在宅子的偏門說話,“我原先就是想買個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頭做婆娘,你知道,這大戶人家的丫頭調(diào)教出來跟普通千金小姐一般無二,比鄉(xiāng)野村婦可是強(qiáng)多?!?/br>
    “這丫頭是她爹娘賣給我的,我以為是同意,沒曾想送上車時是綁著手腳綁著嘴的,我一看這是不樂意啊,但是我聘禮都給了,我不能什么都沒落著。我就想帶著這丫頭回老家成親,好好對待著,等到三五年,也能緩和一二。沒曾想我?guī)е@丫頭才出天津地界,落腳驛站就聽人說邸報上說了,錦衣衛(wèi)王千戶家出了個皇后,這丫頭之前就是在德勝門錦衣衛(wèi)王家當(dāng)差?!?/br>
    “這皇后娘家的丫頭,我一尋思,再給我自己當(dāng)婆娘,那就太浪費了。這不我就想到你了。落我手里浪費了,你人脈子廣,更能賣出個好價錢?!?/br>
    一直沉默聽著的人上前掀開馬車簾子,里頭臥著一姑娘,形容有些憔悴,但頭上首飾身上衣服,一看便知該是家里得臉的大丫頭。

    “你怎知一定是伺候皇后的?”那人問。

    貨郎笑,“甭管她是不是伺候娘娘的,她是永年伯家出來的沒錯,永年伯現(xiàn)在什么情勢啊,出了一個皇后,那京城里都巴結(jié)著,你手里這一丫頭,不就有了和永年伯府搭上線的機(jī)會了嗎?!?/br>
    “你沒碰過?”那人問。

    “馬車上不好弄。”貨郎說,“這丫頭性子也烈,前頭兩次沒得手,等后來,知道她金貴,就沒敢動。她之前是什么樣就是什么樣的,要不是完璧,那也是在王家破的身?!?/br>
    “給她喂的什么藥?”那人問。

    “一點點軟筋散,不礙事,停了藥就活蹦亂跳。”貨郎保證說。

    “開個價吧?!瘪R車簾子被放下。

    “你還能虧待我不成?!必浝珊俸傩Φ?,“怎么著把這聘禮還給我,還能讓我再說一門好親的價錢唄。”

    張成除了這皇后,哪里還知道別的地方,最后還是許杜仲連土和枇杷樹一起抱了一盆盆栽進(jìn)乾清宮,朱翊鈞揮退左右,在許杜仲的指點下,親手摘了葉子,清洗,拿馬毛刷刷葉子上的絨毛,然后放進(jìn)甕里煮水,親自搖著扇子照看小藥爐的火候,最后倒出一碗枇杷水來,邊上擱一小盅蜂蜜,讓許杜仲送到坤寧宮去。

    朱翊鈞提筆寫御制二字壓在碗下,喃喃道,“這可是朕親手做的,心意應(yīng)該可比擬那個丫頭。若還不行,就只能快馬加鞭的再去找人?!?/br>
    許杜仲奉上枇杷水,王容與看見碗邊的字條,“許御醫(yī)從何處來?”

    “微臣從乾清宮來?!痹S杜仲說。

    “這枇杷水難道是陛下親自熬煮不曾?”王容與微愣。

    “是?!痹S杜仲說,“陛下親自摘的葉子,親自清洗,然后再看著火熬的。從頭至尾,無一處假以人手。”

    王容與看著那碗枇杷水,心下大受觸動,“我何德何能,能使陛下如此?!币膊挥妹厶?,端起那碗黃褐色的水,一飲而盡。

    “陛下只擔(dān)心娘娘的鳳體。”許杜仲說,“臣苦思冥想,什么方法都想到,為何娘娘的咳疾總是反復(fù),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娘娘,并沒有按臣的囑咐吃藥。”

    “若是娘娘咳疾再不好,臣無法,只能勞煩陛下親手搓藥丸子,娘娘許是能吃的下些?!?/br>
    “許御醫(yī)誤會我了?!蓖跞菖c說,“你的藥我都吃了,便是再不喜吃藥,反復(fù)咳嗽我也難受,尤其夜咳,不能安寢。”

    “許御醫(yī)的藥方再加重一點?!蓖跞菖c說,“溫和的藥起效慢,陛下都親自煮枇杷水給我,再不好起來,真是要有負(fù)圣恩了?!?/br>
    “藥方都有留著過目,可不能加重。”許杜仲說。

    “我信許御醫(yī)有法子。”王容與笑道。

    她叫人拿上炭筆,畫了一個穿著宮裝的小人,跪著,夸張的表情嗚嗚大哭,旁邊還有一個側(cè)翻的空碗。感念圣恩。王容與笑了,卷起小畫著人送到乾清宮去。

    朱翊鈞看到小像一笑,“皇后真的哭了?”

    “娘娘十分感動?!睂m女巧妙的換個說法。

    “真是的,這有什么好哭的?!敝祚粹x說,心里卻是十分得意,“枇杷水都喝了?”

    “都喝了。娘娘說喝下枇杷水后,感覺好了很多,再用藥幾日,就能當(dāng)面叩謝圣恩。”宮女說。

    “這已經(jīng)謝恩了。”朱翊鈞搖搖小像說,“畫個荷花都能畫出牡丹來,這種小像倒是畫的不錯?!敝祚粹x說,讓人把小像放好。

    再吃了三天藥,王容與晨起覺得喉間干爽,便是梳妝時都不咳了,王容與親手?jǐn)M了今日的菜單,用什么盤子裝都規(guī)定好了,讓李肱去辦?!敖袢照埍菹聛砝帉m用膳。就是教坊司那,讓排一出三五人的小舞來助興?!蓖跞菖c對芙蓉說。

    “無憂,拿我在家做的壓花紙來,我要寫貼?!蓖跞菖c說。

    因為皇后娘娘是久咳痊愈,不當(dāng)是皇后娘娘興致高,便是坤寧宮上上下下都挺高興的,借王容與去和兩宮太后請安的時候,還把殿內(nèi)的擺設(shè)換了一茬。

    陳太后感覺到王容與的喜氣,“咳疾好了?”

    “多虧母后掛記,已經(jīng)好了。”王容與說。

    “好了就好,年輕不要把身體的不適不當(dāng)回事,老了身體更加難受。”陳太后說。

    “兒臣省的?!蓖跞菖c笑說,“咳疾好了也可以陪母后多說點話?!?/br>
    “今天還是別多說了,很久沒有見陛下了吧,今日和陛下好好親近。”陳太后說。

    王容與有些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