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蔓如鼠見了貓兒一樣要躲要逃。她貼著墻面要走，路正南拉著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拉過椅子，坐下時(shí)順便拉著她坐在自己腿上。

    江蔓盯著路正南的臉，恨不得一手抓上去，可指甲都被梁仲杰剪平了。

    “路先生，這樣的場合，你做這樣的事情未免太過了?！苯x正言辭的樣子讓路正南眉頭一挑。路正南看著她的臉，輕輕摩挲著她的手心，而后低頭，輕輕揉捏著她發(fā)涼的手指?！安皇亲屇銊e喝酒么？手總是這么涼，你老公不懂得照顧你，你不會(huì)自己照顧自己么？”

    被悶上的心此刻更悶了，因?yàn)槁氛系脑?。路正南的話簡直就是針，一字一句，一根一針，刺著她已?jīng)被扎過的心。

    “路先生，我想問你，你從一開始就不是單純的要我還你人情請你吃飯，是嗎？”

    “是?！甭氛铣姓J(rèn)地太快，快的讓江蔓懷疑。路正南稍稍抬眸望她：“或許，是我見不得梁仲杰丟下你這樣漂亮的妻子出去找別的女人。”

    江蔓隱隱生氣，“所以，那天在臨城酒店的時(shí)候，你也是故意出現(xiàn)在我面前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什么出差？”

    路正南靜默片刻后說：“準(zhǔn)確來說，是擔(dān)心你。”

    江蔓皺眉看他，過了好一會(huì)兒，她才問：“阿文知道嗎？他知道我的事情嗎？你有告訴他——”

    “我不是那么多嘴的人?！?/br>
    路正南握著江蔓的手，動(dòng)作輕柔地搓揉著，以自己的溫度給她過渡溫暖。路正南輕柔的動(dòng)作好似一根線正在她身上尋找可以被攻擊的角落，找到一個(gè)點(diǎn)就會(huì)毫不猶豫穿進(jìn)去，再趁機(jī)攪亂她的感官、感情、心情。

    “你和阿文是姐弟，這種事情應(yīng)該由你自己去說?！?/br>
    “我還是不能理解?！苯杂X自己沒有什么出色的地方，能讓高達(dá)的路正南另眼相看。長相？比她漂亮的人多的去了。路正南這樣的人不像是會(huì)看長相的人。

    “一見鐘情，你信嗎？”路正南眸光含笑。

    江蔓掙了掙手，譏諷道：“難道你會(huì)對我一見鐘情？路先生，你的笑話太冷了?！?/br>
    路正南點(diǎn)頭同意：“我不大會(huì)說笑話。我也不信一見鐘情，第一次見面哪來的感情基礎(chǔ)？你說是不是？見色起意我倒是相信。”說完，他淺淺一笑。

    江蔓耳朵被發(fā)絲蹭的發(fā)癢，手又被他抓著?！拔也挥X得你會(huì)對我見色起意?！?/br>
    “是?！甭氛峡粗中纳系募y路，“在我看來，你并不漂亮，真是不明白港生怎么會(huì)說你漂亮?！彼ы此?，“不是一見鐘情，也不是見色起意，梁太太，你說，這是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江蔓用力掙著他的手，作勢要起身，腰身卻被路正南扣得更緊?！奥废壬?！你搞清楚！是你招我！你自己也說了，我不漂亮，我什么都不好，老公還出軌了！路正南！你是阿文朋友，想必你應(yīng)該更清楚我的家庭是怎么樣的了！我的人生就是一塌糊涂！我連找工作都要問我老公同不同——”

    “江蔓?！甭氛享庖怀?，打斷她的話，“小聲一點(diǎn)?！?/br>
    江蔓怒氣沸騰到喉嚨，喉嚨就跟火燒一樣，全身都在發(fā)顫。

    路正南沉眸望著她。

    所有不快都壓在她這副身體里。前段時(shí)間在治療室內(nèi)的對話，路正南已經(jīng)隱約發(fā)現(xiàn)江蔓的壓抑了，即便表現(xiàn)得很輕松。

    “路正南，你這樣算什么呢？”

    “你說呢？”

    “你真不會(huì)是變態(tài)吧？專找有夫之婦嗎？”江蔓冷笑。

    路正南抬眸，手上動(dòng)作頓了頓，改為緊握著她的手。他的大手輕而易舉就將她的小手握著?！傲禾歼@么說了，那就當(dāng)我是變態(tài)吧，不過有一點(diǎn)不對，我是專找你，不找別的有夫之婦?！彼p輕笑著，連呼吸都是愉快的。

    “瘋了！你真是瘋了！”江蔓扯出自己的手，作勢要起身，可路正南圈住她腰身，她又不得不繼續(xù)坐著?！奥氛?，你要瘋你別拉著我，你這樣是要害我，我可不記得我有什么地方得罪過你！”

    “好好坐著，我什么也不做?！彼吭谒珙^，聞著她發(fā)間的清香，和之前聞到的一樣，于是他問：“你用了香水嗎？”

    江蔓僵著身子沒敢動(dòng)，更不敢大聲說話，生怕外面有人過來?！皼]有?！?/br>
    “真香，什么洗發(fā)水？”

    “……”江蔓覺得這人太變態(tài)了，用力抬了抬肩膀，路正南沒完全靠在她肩上，所以也沒什么反應(yīng)。他用顴骨在她裸露出的肩頭輕輕蹭了幾下，“別動(dòng)，我有點(diǎn)累，讓我靠一會(huì)?！?/br>
    十幾秒后……

    他很安靜，手也安靜，嘴皮子也安靜。

    江蔓便不再動(dòng)。

    周遭都很安靜，除了熱鬧的一樓。

    不知過去多久，江蔓眼皮子沉重。她看了眼他的腕表，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了九點(diǎn)了。

    路正南察覺到她往自己身上靠的時(shí)候就睜開了眼睛，慢慢抽出另一只手推著她的后腦勺靠在自己肩上。他歪了歪臉，臉頰貼著了她的額頭。

    夜空布滿星辰。

    路正南靜靜呼吸著。過去，阿文同他講了很多關(guān)于江蔓的事情，講的太多，多的他自己有些事情都記不清了，唯一能記得的是阿文提及自己的jiejie時(shí)臉上是自豪的神情。那時(shí)候，他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樣的jiejie，才會(huì)讓弟弟這樣自豪？見到真人之后，一切都是破滅的。真實(shí)的江蔓和阿文口中的江蔓完全不一樣，除了名字一樣，他還真看不出還有哪里一樣。

    時(shí)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過去。

    江蔓醒來的時(shí)候，趴在桌上，看了一圈周圍，沒見到路正南，反而是梁仲杰坐在一側(cè)看著她。

    “醒了？”

    江蔓此時(shí)此刻心慌得很，她不知道梁仲杰有沒有見到她和路正南坐在一塊兒，要是見到了……不對，不對，不能這樣想，若是見到了，依梁仲杰這樣的脾氣，她不可能還好好地坐在這兒。

    “嗯，要回去了嗎？”

    “嗯，看你睡著了，就沒叫你?！绷褐俳芷鹕?，“走吧，現(xiàn)在回去吧?！?/br>
    江蔓起身，腿還沒站直又坐了回去。梁仲杰看她。她苦著臉道：“腿麻了……”

    梁仲杰失笑，過來蹲在她面前，“我背著吧。”

    江蔓看著梁仲杰寬闊的后背一時(shí)靜默。上一次背她還是在大學(xué)的時(shí)候。她想得畫面太多了，多得自己無法正視梁仲杰。她說：“不用了，我坐一會(huì)兒就好，這樣背著我出去會(huì)讓人笑話的?！?/br>
    梁仲杰心想也是，便也沒強(qiáng)求，坐在一旁等著她腿麻感消散。

    江蔓一邊捶著腿一邊怨自己，叫自己別想以前的事情了。那些事情太久遠(yuǎn)了，不可能再回去的，想得太前了就太傻了。她看了眼梁仲杰，視線回到自己的腿上。突然，她臉色一僵，看著自己的手腕間的銀質(zhì)手鏈。

    這……誰的？

    路正南戴的還是梁仲杰戴的？

    她不敢呼吸，也不敢再去看梁仲杰了。她悄悄將手放在桌子的陰影下。恐慌感讓她手指不靈活，解了半天都沒解開手鏈。

    “好了嗎？”梁仲杰開口說話嚇了江蔓一跳。她“啊”了一聲，抬頭看他，臉色有些不好，她怕被梁仲杰看出什么，拿過桌上的手拿包，另一只手放在身側(cè)捏著裙子。

    “好了?！?/br>
    江蔓跟在梁仲杰身側(cè)，手腕上的銀質(zhì)手鏈讓她神經(jīng)緊繃，一刻也不敢放松。到了一樓，依稀還有人，路正南也還在。她也不敢去看路正南?？闪褐俳芷蝗缢馑迹瑤еズ秃螁⑸?、何安貞打招呼再走。路正南正在他們倆人身邊。

    瘋了，真的是要瘋了。江蔓覺得自己慌得都無法呼吸了，對上路正南平靜的視線時(shí)，她覺得不對勁，她什么都沒做，為什么要這樣慌？又不是同他偷.情。

    她掃了眼自己手腕上的銀鏈，吐出一口氣。再抬起目光，她目光無波地從路正南身上收回來，挽著梁仲杰的胳膊，轉(zhuǎn)身離開。

    何啟森看見路正南似笑非笑的模樣，胳膊肘撞了下路正南胳膊，神情微妙：“成了沒？”

    路正南淡淡睨他一眼，沒說任何話。江蔓不在，他也沒必要繼續(xù)留在這兒了。

    港生在外面等了很久，沒等到路正南，倒是看見了江蔓和梁仲杰。

    梁仲杰神情沉沉，情緒明顯不佳，更不佳的是江蔓明明知道察覺到他心情不好，卻仍是淡淡的，不安撫他不哄他，只是坐在車上看著別處。

    他捏住她的手，說：“我送的手鏈不喜歡嗎？”

    江蔓驚怔，側(cè)目看向他?！澳闼偷模俊币蓡柮摽诙龊缶陀X得不對了，她急忙補(bǔ)充道：“你送的是你自己挑的嗎？該不是別人幫著你挑的吧？我可不信你有這么好的眼光?！?/br>
    梁仲杰笑了，捏了捏她的手，說：“一直放在身上，忘記拿出來給你了，剛剛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想起來了?！?/br>
    江蔓別過臉看向外面轉(zhuǎn)身即逝的街景。神經(jīng)一緊一松的，誰受得住？江蔓按住自己的額頭，忽地想起路正南靠在自己肩上時(shí)的模樣……

    路正南真的是變態(tài)。她在心里恨恨地罵了一聲。

    回到家。

    梁仲杰身上的味道讓江蔓一陣不舒服，她推著他去洗澡，末了卻又自己搶著去洗澡。梁仲杰攬過她腰，下巴抵在她肩上，說：“不是讓我洗么？怎么你自己要先了？”

    江蔓只是突然想到如果他先洗的話，到時(shí)候就沒那么容易應(yīng)付他睡覺了。她說：“你身上臭，你先洗的話到時(shí)候浴室都是你的臭味?！?/br>
    梁仲杰笑了，漸漸的，笑容收了起來。他掰過她身子，面對面地看著對方。他看著她的嘴唇，說：“江蔓，你沒做什么壞事吧？”

    江蔓皺眉：“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嗎？”

    江蔓推著他胳膊，“我能做什么壞事？難不成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會(huì)出軌？”說完，她笑笑，“你怕了？”

    梁仲杰臉色一凜，緊緊扣住她腰身?！敖銊e惹我。”

    “哈，你就是怕了是不是？你也會(huì)怕我做壞事啊？”

    梁仲杰看著她的嘴唇，低頭吻她，江蔓很是抗拒地推開他的臉?！傲褐俳埽瑒e鬧了，我要去洗澡了?！?/br>
    “一起?！?/br>
    “你做夢，你以為我傻么？你又想弄我是不是？”

    梁仲杰笑：“我不弄。”

    “我不信你。”她用力推開他的手，“起開！”

    梁仲杰摟著她，“好了，好了，我真不弄你。”

    江蔓冷眼看他：“你放不放手？”

    梁仲杰看著她的眼睛，“江蔓，有些話我只說一次，你是我老婆，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松開手。

    江蔓看著他，心想這男人的桃花眼真是好看啊，好看到她要厭惡下去。

    她笑：“我怎么可能會(huì)忘記？”

    對梁仲杰來說，她是什么？

    她不是江蔓，是梁太太。

    江蔓轉(zhuǎn)過身，笑紅了眼睛，心上的那道口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被撕得更大。

    撕吧，撕的越大越好。丈夫的出軌，只會(huì)讓妻子更堅(jiān)強(qiáng)，甚至到萬不得已的時(shí)候，妻子就會(huì)變成瘋子。江蔓希望自己不會(huì)變成瘋子，而是變成像費(fèi)安娜那樣的女強(qiáng)人，瀟瀟灑灑。

    漆黑的夜，漫天的星星。

    路正南坐在車內(nèi)，看著外面霓虹街景。

    唇間似乎還留著她的味道。

    他垂眸看向手機(jī)，點(diǎn)開加了密的相冊。

    是江蔓閉眼靠在他身上的模樣。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