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鬼話說一次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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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狂風(fēng)大作,風(fēng)拍打在窗上,發(fā)出嗚嗚似鬼的泣喊聲。 搖曳的光下,六書先生的面容忽暗忽明。 手邊杯中的茶早已涼透。 四更的梆子剛過,門外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 “咚咚”兩下敲門框聲。 接著,猛烈的風(fēng)如猛獸咆哮著灌入屋內(nèi),幾案上擺放著的書呼嘩嘩作響。 六書先生寬大的衣袍鼓起,如飛舞的白蝶。 須臾,白蝶飄落。 “李公大駕光臨,寒舍簡陋,怕是有失您的身份?!?/br> 六書先生抬頭,笑容溫潤如玉,全然沒有了平日里的不正經(jīng)。 “呵?!眮砣溯p諷,脫去了黑色斗篷,露出了面容,三綹美髯,山羊臉的李司馬。 李司馬盤腿而坐,將斗篷隨意扔在身旁。 “先生真會說笑,幽默風(fēng)趣一如既往?!?/br> “不如您。”六書先生輕撫著被風(fēng)吹起的凌亂紙張,“李公的成就,我等嘆為觀止。” “哈哈哈……”李司馬捋須大笑。 “死的能說成活的,古往今來曹國公那張嘴,可是無人能比?!绷鶗壬J(rèn)真端詳手中的杯子。 李司馬笑聲戛然而止,面色淡淡。 “那是先父的榮譽(yù),我可擔(dān)當(dāng)不起。” 六書先生放下杯子,神色認(rèn)真:“十幾年了,明眼人都知道那件事情和毫無關(guān)系,被貶于此,你真的甘心?” 李司馬自顧倒了杯茶:“這種日子不也挺好的?有rou吃有酒喝,還挺熱鬧的?!?/br> 六書先生笑到雙肩顫抖:“這么多年來,這是我從您口中聽過的最風(fēng)趣的話了?!?/br> 李司馬抿了口茶,淡淡的苦澀在口中蔓延,不以為意道:“隨你怎么想。” “曹國公如果真的甘心,今夜又為何來此?” 風(fēng)依然在外吼叫,竹樓中的時間仿佛定格了。 良久。 “碰”的一聲,杯子與案面相碰,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 李司馬抬起頭,面色凝重:“今夜我之所以赴約而來,是為了胡家三娘,宋行書,夾車炮不是這么玩的?!?/br> “觀棋不言真君子,既然李公選擇做觀棋者,那就做好君子本分?!绷鶗壬p臂撐地,慵懶中帶著肅殺之意。 “那你說如果周公知道你拘于此地,他會怎么做呢?”李司馬雙眸暗沉,死死盯著對面人。 六書先生滿不在乎:“只是可惜了,天元六年深秋,宋行書死在了那場宮變里,新帝可是將其尸首掛在城門上三日呢,這可是眾所周知,有目共睹的事,曹國公莫要胡言亂語?!?/br> 李司馬笑了。 “天下人相信城墻上頭掛著的是宋行書,設(shè)障眼法的人可是寢食難安?!?/br> 六書先生長嘆一口氣,衣裳大敞,又恢復(fù)了往日的不正經(jīng)。 “您現(xiàn)在的處境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圣人雖居坐高堂,您依然是他老人家心頭無法割舍的rou,通敵叛國之罪,您說按照大都律法要誅幾族呢?” 雙方的鋼刀都對準(zhǔn)各自的要害。 “你!”李司馬慍怒道,“你將那個毫無相干的孩子拖入你設(shè)的棋局中,著實(shí)有些過了!” “李公,您就是個披著人皮的狼。”六書先生坐直身子,眼眸中卻是毫不留情的嘲諷。 李司馬愣住了。 “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那孩子,擺出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樣,我且問你,胡大娘子比武招親擂臺上,那顆從天而降的怪石是誰扔的?” 李司馬眼中滿是震驚。 在這寂靜的夜中,風(fēng)聲越來越響,像是要撕破窗紙,怒闖而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绷鶗壬?,“你置那孩子于死地的用意,我不會過問,更沒有興趣知道,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br> 六書先生語氣冷漠,面容平淡。 “從今往后,我與她之間的事情,局外人也無權(quán)干涉。”六書先生提醒道,“局外人指的就是您?!?/br> 李司馬眼中的震驚轉(zhuǎn)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危險。 “知道的越多,就會將自己陷入不義之中,六書先生教書育人,莫不會連這些道理都不懂吧?” “我只懂得多行不義必自斃?!绷鶗壬呛堑?,“還有一句,莫管閑事活的長。” 李司馬認(rèn)真盯著面前人,仿佛想從其臉上看出破綻來。 六書先生雙手輕撫臉頰,自戀而顫抖道:“我知道我容貌美,是您不曾擁有的,李公,您該不會嫉恨我這張國色天香的臉蛋把吧?” 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瓦解。 李司馬梁將頭轉(zhuǎn)過一旁,冷哼道:“美則美矣,未盡善焉,有何驕傲?” 心里還是不得不服,同樣的年齡,說對面的人二十五六,就有人信。 六書先生微笑道:“李公承認(rèn)我容貌好看,我就心滿意足了,至于其他的,無所欲求?!?/br> 李司馬將斗篷披在身上,手扶門框,偏頭道:“以后無需再見。” “李公,您可知觀棋不言真君子的下一句是什么嗎?”六書先生靜靜看著門旁人的背影,等待他的回答。 李司馬打開了門。 被困已久的猛獸猛入,屋內(nèi)的燭火熄滅。 天和地交融在一起,混沌成一團(tuán)。 耳旁除了風(fēng)聲呼嘯,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李司馬或許說了什么,也許什么都沒有說。 他的回答對六書先生而言,無關(guān)緊要。 門關(guān)上了。 屋內(nèi)又陷入死寂,風(fēng)依然拍打著窗。 黑暗中,只聽到六書先生喃喃細(xì)語聲:“把酒多言是小人。” …… “小娘子,您看?!?/br> 滴珠淚水嘩嘩亂淌,舉起了阿金。 胡大靜面色糾結(jié),看著雞身整整齊齊禿了一半,呆頭斜眼,成了一只陰陽雞的阿金。 一邊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邊又發(fā)愁,這天要是冷了,阿金少了一半雞毛,可要怎么活? 怎么面對慘淡的雞生? 胡大靜安慰道:“別哭了,等那一半毛褪去,咱們就把它給吃了。” 助它解脫才是最好的辦法, 滴珠傷心欲絕。 欲翠光禿禿的黃桷蘭,抹著眼淚心疼道:“被這討厭的風(fēng)吹落了?!?/br> 胡大靜繼續(xù)安慰:“擦擦眼淚,不要彷徨,不開花的花要它何用?扔了,眼不見心不煩?!?/br> 欲翠痛不欲生。 “小娘子,胡小朗君求見?!辈恢螘r而來的薛管家笑瞇瞇稟報道。 “他來干什么?”胡大靜疑惑。 “說是從今日開始助您讀書。” 胡大靜蹙眉:“告訴他,鬼話說一次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