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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你別欺負(fù)我在線閱讀 - 第103節(jié)

第103節(jié)

    果然護(hù)士一見他就喊:“轉(zhuǎn)院的都住下了,你咋才來?”

    顧承炎耳中一下喧囂一下死寂,艱澀問:“在哪?”

    護(hù)士一指:“9號2床。”

    顧承炎屏住呼吸疾跑過去,僵硬的手掌按住門邊,心跳轟鳴著往里看。

    2床昨晚空著,現(xiàn)在躺了個男患者,在床邊忙著蓋被子的,是個長頭發(fā)的女人。

    不認(rèn)識的,陌生的女人。

    顧承炎呆站在門口。

    護(hù)士過來奇怪問:“轉(zhuǎn)院的就這對父女啊,不是你要找的?”

    顧承炎說不出話,緩慢回過身,一步一步沿著走廊往外走,到一樓大廳時,人潮擁擠喧囂,外面天光大亮。

    他雙腿逐漸彎折,不堪承受地蹲下身,把頭埋在臂彎里,無聲痛哭。

    接近中午離開蘭縣,去往下一個目標(biāo)時,中途會經(jīng)過一座遠(yuǎn)近聞名的寺廟,傳說求簽無比靈驗。

    顧承炎勻出半個小時轉(zhuǎn)道過去,匆匆邁上高聳臺階,到人氣鼎盛的求簽處,花最貴的價錢買了不用排隊的名額。

    和尚看他:“所求是什么?!?/br>
    他說:“找人?!?/br>
    和尚給他簽筒,他抿唇晃了幾下,一根掉落,上面寫:“一重江水一重山,誰知此路去又難。”

    “下下簽,”和尚遞給他,搖頭,“希望渺茫,留身邊做個警醒吧?!?/br>
    顧承炎捏著那根竹簽,忽然笑了。

    他干脆利落把竹簽一掰兩斷,手一松,噼啪掉在地上,被他踩在腳底下。

    和尚震驚瞪他。

    顧承炎冷笑說:“我不信?!?/br>
    他邁下臺階,背對廟中菩薩大步離開,頭也沒回。

    不信。

    他死也不信。

    他的人,他找得到,不管前面還有多少路,他一定能找到。

    立冬過去,天氣急速轉(zhuǎn)寒。

    十一月中旬,秦幼音和秦宇在距離上次竹縣百公里之外的地方,已經(jīng)留了大半個月。

    這地方依然是個小城,比家里要冷上很多,市里僅有唯一一家中心醫(yī)院能安頓秦宇,看起來目標(biāo)明顯,可因為小城偏僻,地圖上都容易被忽略掉,反而平靜了一陣子。

    但平靜永遠(yuǎn)短暫。

    午飯時間早過了,秦幼音照顧完秦宇進(jìn)食,去食堂時只有剩下的一點(diǎn)飯菜,她買了碗半涼的小米粥坐在窗臺邊,食不知味咽了兩口,手機(jī)又震了。

    王闖氣喘吁吁,顧不上用詞文明:“兩個來月,我他媽總算摸著那雜種的巢了!音音,安全起見,你們再轉(zhuǎn)一次,晚點(diǎn)我安排人過去接!”

    秦幼音閉上眼。

    兩個多月了,這件案子一再后壓,不斷被新的重的大案頂上,針對段老七的警力一減再減,到現(xiàn)在基本只有王闖在雷打不動的堅持。

    秦幼音托他把秦宇的房子賣掉,換了錢維持醫(yī)療,王闖也自掏腰包執(zhí)意補(bǔ)貼,被她拒絕。

    她身邊可見的警察很少了,她也做好了隨時會出事的準(zhǔn)備。

    秦幼音放下粥,低著頭,一手摸到隨身攜帶的水果刀攥住,一手略帶著抖,放在鎖骨間,按住懸在鏈子上的那枚戒指。

    哥哥給她的戒指。

    她每天要做很多事,手上磕磕碰碰弄了不少傷,第一次把戒指碰出一條劃痕時,她捧著它哭了許久,再也不敢戴,買了根鏈子掛在脖頸上,緊緊貼著身。

    停,不能想……

    不能想他。

    秦幼音縮著肩膀俯下身,心底死死上的鎖又被輕易撬動,疼得渾身發(fā)冷。

    自從走后,她把原本的手機(jī)關(guān)機(jī),壓在箱子最底下,一下也不敢去看,不上網(wǎng),不關(guān)注任何新聞,唯恐見到顧承炎三個字。

    但他夜夜在夢里,一聲一聲問她,你不要我了嗎?

    她總流淚驚醒,在各個不同的病房里睜眼到天亮,把手臂咬出層疊的牙印。

    可是最近幾天,她夢不到了他了。

    秦幼音清瘦的脊背彎折,努力抱住自己,咬著牙站起來給秦宇打水擦臉,她站在鏡子前,怔怔看著里面映出的影子。

    蒼白黯淡,眼睛空洞,頭發(fā)短得不像個女生。

    哥大概認(rèn)不出她了,才連她的夢里都不愿意來。

    秦幼音扶著洗手臺蹲下去,臉埋在膝蓋上,求著今晚能再夢到他一次,哪怕就一次也好。

    臨近晚飯時間,秦幼音接到電話,負(fù)責(zé)轉(zhuǎn)移他們的人會在一小時后到達(dá),要她提前準(zhǔn)備,然而半小時還沒到,這小城陰了快一周的天色突然大變,悶雷滾起,竟下了大雨。

    雨勢迅猛,還夾著細(xì)細(xì)雪花和冰粒,被狂風(fēng)卷著,席天慕地砸下來。

    顧承炎的車開到高速岔口,雨夾雪突降。

    地圖上顯示著距離他的目的地慶城還有十五公里,然而視野嚴(yán)重受阻,路上的車輛打開雙閃,在雨霧里模糊不清,多數(shù)減速甚至靠邊停下。

    慶城雖然叫城,但占地面積小人口少,連縣的規(guī)模都夠不上,里面僅一家醫(yī)院有去尋找的價值。

    是他列出的所有目的地里,可能性最小的一個。

    顧承炎斂眸,纏滿血絲的眼專注注視前方,穿過暴雨朝慶城直奔過去。

    可能性再小,他也不能放過,更不能浪費(fèi)時間。

    越野車在極端天氣里特立獨(dú)行飛馳,接近慶城入口時,超過了一輛偽裝過的救護(hù)車,把它遠(yuǎn)遠(yuǎn)甩在后面。

    秦幼音站在慶城中心醫(yī)院三樓病房的窗口,抿唇盯著外面狂風(fēng)暴雨。

    負(fù)責(zé)轉(zhuǎn)移他們的人剛來過電話,說雨太大了,高速上不敢快開要減速,晚些到,讓她等著。

    秦幼音心神不寧。

    王闖又發(fā)了條信息:“人到了嗎?到了抓緊走,慶城不怎么安全,我怕已經(jīng)有段老七的人混過去了,這么前仆后繼,不知道是許了多大的好處!我聯(lián)系了當(dāng)?shù)毓簿峙浜?,需要點(diǎn)時間?!?/br>
    秦宇還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秦幼音看他一眼,緊緊捏住兜里的水果刀,不時回頭去望走廊,天色太陰,走廊里燈光昏暗,總像有影影綽綽的危險。

    她脊背挺得筆直,手指攥到發(fā)僵,目光在窗外和門口之間來回徘徊。

    數(shù)不清看到第幾次。

    秦幼音的視線掠過樓下,本已轉(zhuǎn)回,卻有某個剛剛驚鴻一瞥的畫面,毫無預(yù)兆的,轟隆撞入她的腦海。

    她怔愣一瞬,猛地按住窗臺,踮腳拼命朝外張望。

    沒了……

    沒了,是她,是她的錯覺,雨太大,她看錯了!

    怎么可能……

    那輛越野車,她,她坐過無數(shù)次的黑色越野車……

    不可能,慶城太小,哪有人會開那么貴的車在暴雨天出來,而且光看車頂差別不大,都很像,像而已!

    秦幼音腦中在重復(fù)著對自己強(qiáng)調(diào),卻抵不住炸起的心悸,一下下猛烈撞擊著胸口。

    她用力閉上眼,口干舌燥吞咽,微微喘著再次睜開,只試探往外看了一下,心臟就像被誰一把掐住,不能跳不能顫,僵滯地死死凝固在喉嚨里。

    一把傘。

    遮天的風(fēng)雨里,她看到一把傘。

    傘是透明的,傘面印著一個圖案。

    是一只豬崽,捧著火紅的心。

    秦幼音往后倒退兩步,眼前一陣黑一陣白,她唇上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張口想發(fā)出點(diǎn)聲音,卻全部哽住。

    不可能。

    是她眼睛花了,她太想了,想到出現(xiàn)幻覺!

    秦幼音耳朵里有聲音,在聲嘶力竭警告自己冷靜,別異想天開,別做這種可笑的夢,可她一雙腿有了自己的意識,哪怕因為莫名緊張,筋rou開始痙攣劇痛,也擋不住朝外挪動。

    不知道要去哪,但必須走出去。

    秦幼音臉色死白,穿過吵鬧擁擠的病房,站在走廊里茫然環(huán)顧,喉間被涌上的血?dú)鉀_得發(fā)腥。

    她沿著墻壁往前走,眼前經(jīng)過的全是陌生人。

    電梯一部壞了,一部停在最頂層遲遲不下來。

    她下意識走去空蕩的步梯間,沿著臺階下樓,走到二層,二層也很多人,男男女女,光影搖晃。

    似乎有道熟稔刻骨的腳步聲,在遠(yuǎn)遠(yuǎn)的逐漸向她靠近,若有若無,一下下兇猛捶打胸腔。

    秦幼音頭重腳輕,想繼續(xù)往一樓走,去找那腳步聲的來源,剛沖進(jìn)安全門,忽然余光一閃,被一只憑空伸出的手臂死死勒住了脖子。

    她呼吸一窒,全身沁出冷汗,劇烈掙扎,手摸向水果刀,艱難拔掉刀鞘,朝后面胡亂捅過去。

    別擋她!

    不準(zhǔn)擋著她!

    秦幼音雙眼充滿猩紅,細(xì)瘦的手指狠攥著刀柄,不顧一切揮向身后。

    她要去樓下,去樓下看一眼!

    肺里的空氣迅速被掏空,她眼前開始看不清東西,聽覺錯亂,仿佛那道腳步近在咫尺。

    秦幼音拼命想睜開眼看看,卻再也喘不上氣,手腳漸漸綿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