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都清作羞澀狀，點頭。

    高揚波旁邊，蔣柏舟張口正要說話，見狀眼中閃過一絲似笑非笑的微妙。

    高揚波的腦子聽什么都是左耳進(jìn)右耳出，但早上老薛那句話，蔣柏舟是有印象的。

    好像是叫duqing吧。

    不知道是哪兩個字。

    他沒拆穿，看著沈都清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江峙的目光仍然鎖定沈都清的臉，漆黑的眸子藏著探究。

    沈都清內(nèi)心嘆氣。

    不應(yīng)該這樣大意地坐在門口的，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捉弄他一下，這么快就面臨穿幫的窘境。

    沈都清斟酌要不要抓住當(dāng)下的時機攤牌，她現(xiàn)在依然占據(jù)高地，可以大肆嘲笑他一通。

    但等到被他指認(rèn)出來，自己就居于被動的不利境地了。

    喧囂的小吃街上暑氣與食物的熱香氣混合，充滿生機的熱鬧。唯獨米線店像是突然開了冷氣，氣氛冰凍，詭異的寂靜。

    旁邊正吃飯的其他同學(xué)都盯向這邊，比當(dāng)事人沈都清還緊張，連吸溜米線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江峙忽然將手撐在桌子上，俯下身靠近沈都清。

    一直佯裝羞澀不敢與他對視的沈都清抬眼，看著他因為背光而顯得有幾分深邃的眼睛。

    “口罩摘了?！苯耪f。

    這人不懂禮貌為何物，祈使句信手拈來，仿佛所有的人都應(yīng)該聽從他的命令。

    沈都清倒是不介意摘下來給他一個“驚喜”，但她臉上有傷，她不可能把自己的狼狽一面給江峙看到。

    她垂眸，看著面前的那碗米線。

    太燙了，否則還能直接糊他腦袋上。

    “不敢摘？”

    江峙根本沒給她多余的時間，逼近一步，“長得丑，不敢讓我看嗎?！?/br>
    沈都清：“……”

    是她太善良了，就該直接把米線糊他臉上！

    沒等她行動，江峙竟然主動退了一步：“不摘也可以。”

    “那你說，我?guī)洸粠洠俊?/br>
    “……”

    “……”

    沈都清已經(jīng)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不得不說孔嘉妮真的了解她，在桌子底下啪地一把按住她。然后用眼神勸阻：不能動手！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

    行吧。

    沈都清再次默念三遍“溫柔嫻靜”。

    然后用平靜的雙眼看向江峙，嗲嗲的聲音說：“好帥噠~”

    “有眼光?！?/br>
    江峙滿意地夸獎。

    然后直起身，從桌子上抽了一張紙巾，優(yōu)雅地擦擦手，團(tuán)成一團(tuán)丟在桌子上，轉(zhuǎn)身大搖大擺地離開。

    等那一撥人都走了，米線店被暫停的聲音才漸漸恢復(fù)。

    背后有幾個女生竊竊私語：

    “那個戴口罩的女生是誰，江峙怎么那么關(guān)注她？”

    “不知道，以前都沒注意過，估計是他們班的吧?！?/br>
    “他們班的江峙怎么會不認(rèn)識，還專門問她名字?！?/br>
    “江峙叫不出來女生的名字很正常，許思藝天天追著他，上回給他送早餐，你們知道他對許思藝說什么嗎？——他說：‘我沒叫外賣’?！?/br>
    “噗，不可能吧，許思藝他都不認(rèn)識？”

    “真事兒，我聽我同桌說的，我同桌跟許思藝的好姐妹認(rèn)識，說那天許思藝超尷尬的，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下不來臺，沒辦法又跟他說了一遍她叫許思藝，是高三三班的，你們猜江峙又怎么說的？”

    “怎么說？”

    “他說：我讓你自我介紹了嗎?！?/br>
    “天哪，許思藝那么傲，不得氣死……”

    這幾個女孩子八卦也不知道聲音小一點，沈都清聽得清清楚楚津津有味。

    “許思藝是誰？”她被勾起了好奇心。

    孔嘉妮也聽見了，言簡意賅解釋：“校花。最近好像在追江峙，全校都知道?！?/br>
    沈都清嘆息：“怎么好好的女孩子視力這么差，看上江峙那個狗東西了呢?！?/br>
    停了下，她壓低聲音：“你說，他會不會已經(jīng)認(rèn)出我了？”

    想到江峙剛才的表現(xiàn)，沈都清有些凝重。

    “應(yīng)該不會吧……”孔嘉妮想了想，“按江峙的脾氣，要是知道你這么玩他，不得直接把桌子掀了?！?/br>
    “也是?！鄙蚨记宄晒Ρ徽f服。

    “不過，”孔嘉妮盯著她的臉上上下下打量，“你就算戴了個口罩，也不至于認(rèn)不出來吧？看這雙迷人的大眼睛，除了我們沈美女還有誰能長出來？看這天鵝頸！看這小蠻腰！看這世界級的大長腿……”

    沈都清被她吹得都笑了，然后給出一個合理解釋，“他倆智商低。”

    “江峙來得晚就算了，高揚波他們來的時候你不是還在講臺上嗎？他沒聽到你的名字？”孔嘉妮提出合理質(zhì)疑。

    沈都清聳肩：“跟你說了，他智商真的低。”

    幾百米外，并不知自己再次被蓋章“低智商”的高揚波欲言又止，最終一臉沉重地問江峙：“你不是也看上她了吧？你不是說女生在你眼里跟掃把沒有區(qū)別嗎？”

    江峙嘁了一聲。

    一個簡短的音節(jié)，準(zhǔn)確而深刻地表達(dá)了他的不屑。

    高揚波哼哼：“那你問人家名字。”

    他用胳膊撞了撞江峙，“許思藝的生日party你真不去嗎？她拜托我好幾次，我都不好意思拒絕了?！?/br>
    “那你就去?！苯艖械么罾硭?/br>
    “人家想看見的不是你么，我去干什么。?；ㄕO，你都看不上？”

    江峙用看傻逼的眼神看著他，反問：“?；ㄓ植皇俏以u的，我為什么要看上?！?/br>
    “……行吧?！?/br>
    中午休息時間長，孔嘉妮帶沈都清到處逛了逛，然后去領(lǐng)校服。那兒只有一位女老師在值班，問了身高，直接給沈都清拿了一套號碼170。

    孔嘉妮問：“你要不要換小一號？我們校服做得有點大，尤其是褲子，腿長很不科學(xué)，我們都是拿小一號的，有些這樣都還長。”

    沈都清其實差一點沒滿170，但她把褲子往身前一比，抬眼笑：“你覺得我需要嗎？”

    “……”

    孔嘉妮：“我就多嘴一問。”

    七中的校服還挺好看的。高中校服基本都是藍(lán)綠黑三種顏色，但七中的藍(lán)又跟其他學(xué)校都不同，是略帶紫色調(diào)的藍(lán)，飽和度偏低，白藍(lán)撞色設(shè)計，在校服界顏值能排前三。

    沈都清直接在更衣室換了衣服。

    襯衫百褶裙換成運動風(fēng)的短袖和長褲，又是不一樣的感覺。

    孔嘉妮盯著她的腿，幽怨道：“為什么同樣的校服，你穿的和我的就不一樣？”

    旁邊女老師嚯嚯嚯嚯笑起來。

    孔嘉妮哭泣，“老師，您笑得太傷人了！”

    女老師笑得更厲害了。

    沈都清笑著跟老師道謝，把生無可戀的孔嘉妮拽出去。

    褲子合身的后果，是沈都清的上衣過大，她個子高但骨架偏瘦，更顯得身板很薄。

    孔嘉妮瞅了她一圈，更不平衡了：“為什么你胸小有胸小的美，我腿短就怎么都難看！”

    “沒關(guān)系，”沈都清安慰她，“你腿是短了點，但好在上身也短，至少比例還是不錯的。”

    孔嘉妮咀嚼了一下，感覺這句話實在不像夸獎，悲憤道：“住口，你這個毒婦！我有時候真覺得你和江峙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氣死人不償命，你們倆這嘴毒的，喝的絕對是同一瓶鶴頂紅……”

    沈都清的目光輕飄飄一斜。

    孔嘉妮立即改口：“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死對頭。”

    快到教室時，孔嘉妮又不安道：“不過你這么玩他們，以后被江峙知道了，又得結(jié)梁子吧?！?/br>
    沈都清不以為意：“我們倆全是梁子，還怕多一根嗎?！?/br>
    “也是。但你這個也太容易露餡了，萬一誰叫你一聲……”

    “所以記住了，從現(xiàn)在開始，我叫張娟。”

    已經(jīng)走到走廊，沈都清隔著窗戶往里望了一眼。

    午休時間學(xué)校不作要求，班里不少位置都空著，江峙那幾個刺兒頭居然都在，一個個乖巧地在位置上睡覺。

    江峙還抱著他的軟墊子，閉著眼睛安靜地趴在絨乎乎的白毛上，看起來比平時欠揍的模樣順眼多了。

    大熱的天，也不嫌熱。

    沈都清彎起眼睛微微一笑：

    “我今年最大的樂趣，就是他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