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順天帝身子不爽利,沉默許久,終于還是沒敢開口質(zhì)問楚貽華,只勉強(qiáng)牽起一抹笑,蒼白道,“華兒多慮了,朕怎么會懷疑你,你和廷兒是親兄弟啊!” “是,兒臣和九弟是親兄弟,也是唯一的兄弟?!背O華眼中淚水涌動,真情流露道,“他的悲劇,兒臣何嘗不心痛?!?/br> “這么說,他以前對你做的事,你都不怪罪他?” “九弟年紀(jì)小,兒臣做大哥的,總要擔(dān)待著點(diǎn)兒。” “你是個好的,守了朕幾天也辛苦了,先回去歇著吧?!表樚斓劬氲暮?,不想再想這些勞神的事,下了逐客令。 楚貽華沒有多解釋什么,應(yīng)了一聲,就起身往外退去。 出了乾元殿,元寶公公迎上前,扶住楚貽華,關(guān)心的問,“太子可還撐得???” 楚貽華點(diǎn)了點(diǎn)頭,抬手用力摁了幾下眉心,“本宮還好。” “奴才已經(jīng)吩咐宮里燉了補(bǔ)品,好好給您補(bǔ)補(bǔ)?!痹獙毠吐曊f著。 楚貽華“嗯”了一聲,沒再開口。 回到東宮,看見太醫(yī)正往外走,輕咳一聲,在太醫(yī)過來請安時,隨口問了句,“是太子妃病了,還是皇長孫病了?” “回太子的話,是皇長孫著涼了?!碧t(yī)跪下,恭敬的稟道。 楚貽華又問,“那現(xiàn)在怎么樣?” “吃了藥已經(jīng)睡下了。” “嗯,你去吧!”說完,他帶著元寶公公闊步朝太子妃寢殿走去。 太子妃剛把皇長孫哄的睡下,看見楚貽華闊步走來,臉上閃過一抹異色,不自在的福身,“臣妾拜見太子殿下?!?/br> “玉郎怎么樣了?”楚貽華抓住她的胳膊,低聲問道。 太子妃先是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然后才開口道,“沒事,已經(jīng)吃了藥,不咳了?!?/br> “本宮去看看他!”說著,就要往后殿走。 太子妃臉色一變,攔了句,“太子且慢。” “怎么了?”楚貽華回頭,和太子妃嫌惡的眼神對上。 太子妃不悅道,“玉郎已經(jīng)睡下了,您進(jìn)去,會打擾到他?!?/br> “是嗎?”楚貽華冷笑,他能在柳皇貴妃手底下長這么大,還培養(yǎng)出東宮手下偌大勢力,怎么會是個無能的?;旧弦谎劭催^去,就知道太子妃心里在想什么,當(dāng)下,也不與她兜圈子,直接言道,“你當(dāng)真是因為這個原因不讓本宮進(jìn)你的寢殿,還是因為,你覺得本宮臟?” 這個臟字一出,太子妃臉上登時血色盡褪,嘴唇哆嗦著看向楚貽華,訥訥道,“臣妾不明白太子的意思?!?/br> “你不明白,你很快就很明白的!”說著,楚貽華上前兩步,打橫抱起太子妃就往側(cè)殿走去。 太子妃被楚貽華抱住的那一瞬間,整張臉都黑了,渾身哆嗦著,驚恐至極。 楚貽華到了側(cè)殿,也不上床,直接將她往桌子上一放,就要扒她的衣裳。 太子妃情急之下,手胡亂伸著抗拒楚貽華。結(jié)果指甲不小心劃過楚貽華耳后,竟然從他臉上勾下一張人皮面具。 下一刻,楚貽華本來的面容露了出來……那上面,盡是斑駁的紅,有些甚至已經(jīng)潰爛,發(fā)膿…… 太子妃怔怔的看著,只覺一陣惡心,撇過頭就要嘔吐。 楚貽華看著她這副模樣,表情更加猙獰,“你現(xiàn)在肯承認(rèn)你的心思了吧,楊絲甯你就是嫌棄本宮骯臟!” 太子妃頭一直偏著,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耳邊,楚貽華指責(zé)的聲音還在繼續(xù),“你這個賤人,枉本宮敬你愛你,將你看做發(fā)妻,可你在本宮失勢后卻翻臉不認(rèn)人,別說照顧本宮了,就是看本宮一眼,你都覺得惡心,你恨不得從來不認(rèn)識本宮……楊絲甯,本宮要是知道你是這種人,當(dāng)初就是娶個妓女,也不會讓你過門!” “這些都能怪我嗎?只怪我嗎?”不知道楚貽華的哪句話刺激到了楊絲甯,楊絲甯突然偏過頭,瞪眼看向楚貽華,眼中似有熊熊火焰燃燒,一字一句,恨聲道,“對,當(dāng)初是我用了心機(jī),嫁到了東宮,可你呢,你就沒有錯嗎?你口口聲聲說著我是你的妻子,我的孩子會是你未來最看重的兒子,可是事實(shí)上呢,你的心里從始至終只有我的嫡姐……你將她珍重的藏在心里,你將她日日夜夜留在身邊,甚至她嫁人后,還與她偷歡……楚貽華你捫心自問在你的內(nèi)心深處你真的對我有過一絲一毫的憐愛嗎?當(dāng)年在楊府假山上,是誰說這輩子最愛的人事司玉,又是誰說以后要立司玉為皇后,立司玉生的兒子為太子……是誰說他一生當(dāng)中奉為珍貴的東西必須全部留給他最愛的女人!” 楊絲甯一句一句的質(zhì)問,紅了自己的眼眶,也紅了楚貽華的眼眶。 楚貽華完全沒想到,當(dāng)日假山上的話竟然會傳進(jìn)楊絲甯的耳中。他一時無言以對,眼中盡是茫然。 楊絲甯捧著臉痛哭出聲,“我從來沒有享受過你的疼愛,我憑什么不嫌棄你,要日日夜夜的照顧你,該照顧你的人,是那個得到你所有疼愛的司玉!”說完,她轉(zhuǎn)身便往外跑去。 楚貽華怔怔的站在原地。 司玉…… 他怎么舍得讓她照顧他呢! 他現(xiàn)在唯一的愿望你就她平安生下他們的孩兒,然后在他燃燒完所有的生命之前,給那個孩子一個名分。 而楊絲甯,他的太子妃,他待她,終究是有失偏頗了。 這般想著,他緊緊的閉上眼睛。 過了很久,才睜開。 等他面如冠玉的重回寢殿,楊絲甯也恢復(fù)正常。 兩人四目相對,眼里都只有冰冷。 “既然你不怕麻煩,那玉郎就交給你照顧了?!背O華說完,轉(zhuǎn)身便往外走去。 回到書房,他迫不及待的問元寶公公,“司玉她……安頓好了嗎?” “回太子的話,安置在了驪山腳下的溫泉莊子?!痹獙毠砘胤A。 楚貽華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著自己最近也不方便出宮,只好細(xì)心交代元寶,莊子那邊,不管什么東西,都一定要給最好的。 元寶公公全部應(yīng)下,楚貽華這才放心。 定國侯府,姜武已經(jīng)知道北宮的事。他眼中有暗色的光芒閃過,正要喚流風(fēng)隨他出去一趟,結(jié)果還沒來得及出聲,外面侍衛(wèi)傳來一聲通稟,是沈越求見。 姜武想到沈越當(dāng)日的搭救之恩,沒有多想,立刻讓侍衛(wèi)帶人進(jìn)來。 約莫一炷香后,沈越帶著胞妹沈莘進(jìn)了書房。兩人給姜武請過安后,落了座。 姜武讓人端上茶水,沈越率先說明來意,嗓音沙啞道,“侯爺救命之恩,卑職沒齒難忘,卑職以后愿意跟在侯爺身邊,效犬馬之勞,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你不必如此的,本侯救過你是不假,可你也救過本侯,著實(shí)沒有必要再奉上自己余生?!?/br> “侯爺,這是不愿意留下卑職嗎?”沈越?jīng)]想到姜武會拒絕,臉色有些不對。 姜武搖頭,“本侯只是不想勉強(qiáng)你,何況你有家室,倘若別人以你妹子威脅你,你很容易受制于人?!彼言捳f的很明白。 沈莘一聽,才知是自己阻了哥哥的路,忙起身道,“侯爺誤會了,小女并非閨閣之中的嬌弱小姐,小女幼時同哥哥一起拜師學(xué)藝,哥哥學(xué)的外家功夫,小女學(xué)的內(nèi)家功夫和醫(yī)術(shù)。若是能留在侯爺身邊,斷然不會拖累哥哥和侯爺?!?/br> “那你內(nèi)家功夫與醫(yī)術(shù)如何?”姜武沒想到沈莘也有一手本領(lǐng),有些心動的詢問。 沈莘不卑不亢,清清朗朗道,“身手比我哥哥略差,醫(yī)術(shù)嘛,一般疑難雜癥,應(yīng)該不在話下。” “既如此,那你們兄妹便留在侯府吧?!苯渌煽?,接著,又看向沈越,“你先出去,本侯與你meimei還有些事要交代。” “侯爺,這……”沈越目光復(fù)雜的看向姜武,低聲道,“這不合適吧,卑職聽聞,您你已經(jīng)有夫人了!” 姜武聽他這么說,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他話里的深意,面色一黑,凜然道,“你想多了,本侯對你妹子沒旁的想法?!?/br> “那就好!”沈越答應(yīng)一聲,話落又覺得尷尬的很,連忙退了出去,順便將門帶上。 沈莘在沈越走后,朝姜武笑了笑,“侯爺是有事情吩咐小女做吧?” 姜武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有件事情要吩咐你做,不過得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沈越。” 沈莘聽姜武這么說,猶豫了下,才點(diǎn)頭答應(yīng),“小女明白?!?/br> “是這樣的……”姜武將宋妤兒近來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后又道,“良府那邊本侯不方便安插侍衛(wèi)進(jìn)去,眼下看來,你卻是最好的人選。” “謝侯爺信賴,小女一定好好伺候夫人,直到她平安生下小少爺?!鄙蜉泛苷J(rèn)真的將事情應(yīng)下。 姜武頷首,想了想,又從桌上拿過一只精致的木盒,遞給她,“將這個帶給夫人,她自會收下你?!?/br> “是,侯爺?!鄙蜉方舆^木盒,確定姜武再沒別的吩咐,才退下。 當(dāng)晚,她出現(xiàn)在良府清和園,親自拜見宋妤兒,將木盒呈上。 宋妤兒打開木盒一看,里面裝的竟然是以姜武形貌制成的小像。她臉色微紅,抬頭看向沈莘,“勞煩你跑一趟……我以前,怎么從來沒見過你?” 沈莘一笑,道自己是今日才與哥哥拜入侯府的,然后就奉命來照顧她。 宋妤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你以后就和碧痕以前住在東廂房?!?/br> 沈莘沒有意見,她本來就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 七七四十九天后,柳皇貴妃和九皇子楚貽廷分別下葬。柳皇貴妃被追封為皇后,九皇子楚貽廷則貶為庶人…… 下葬那一天,順天帝親自去了南陵,他近來情緒異常不穩(wěn),看見棺槨被封入陵寢時,又哭了一場。身子顫顫巍巍的,好像行將就木的耄耋老者。 ??翟谂苑鲎∷懒寺暋肮?jié)哀”! 之后連著好幾日,順天帝都沒有臨朝,把持朝政的成了太子楚貽華。 太子楚貽華也不知怎么回事,這幾天總是隨身佩戴著味道很重的香料。一場朝事下來,整個金鑾殿都是濃重的香料味。 福康察覺到不對,在退朝后,特特與姜武同行,低聲詢問,“姜侯爺,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太子很不對勁?” 姜武嗅覺良好,自然也聞到了那股子怪味,他沉著臉,想了片刻,沒有評價香料一事,卻是仰頭看了看宮城上方的萬里青云,意有所指道,“天,要變了……” 福康還想再說什么。 姜武用眼神制止了他,“有些事,郡爺放在心里就是……有些疑問,終其一生都不會有答案,也不該有答案?!?/br> “……”??当唤湟环捳f的皺起眉,還想再說些什么,姜武卻一拱手,先一步離開了。 ??狄粋€人站在原地,又抬頭看了看天上青云,總覺得不對勁的很,干脆又轉(zhuǎn)過身,往乾元殿走去。 順天帝對??蹈星椴灰话?,聽聞他求見,縱然覺得身上沒多少力氣,但還是讓人將他傳了進(jìn)來。 ??底邶埓才赃叺蔫蛔由希H自服侍順天帝坐起。 “舅舅?!睕]人時,??盗?xí)慣這么喚,停了下,又問,“您今天覺得怎么樣?” “還是老樣子……”順天帝咳了兩聲,一臉的勉強(qiáng)。 “有些事,我想問問舅舅……”看著順天帝通紅的臉,福康猶豫了下,終究還是忍不住,出聲道,“是關(guān)于九皇子的。” “別問。”順天帝擺手,不許他說出口,“楚貽廷的死,是他自找的,跟任何人沒有關(guān)系,案子已經(jīng)定論,康兒你就讓它過去吧?!?/br> “可是……”??颠€想再說什么。 順天帝目光陰沉的看了他一眼,嚴(yán)厲道,“你要是還認(rèn)我這個舅舅,就不要多問,一句話都不要問,更不要多管閑事?!痹捖洌D了頓,又語重心長道,“過段日子,朕會讓人將你送去潯陽?!?/br> “為何?” “你說為何,潯陽本來就是你的封地,你不去那里,還想去哪里!”順天帝的態(tài)度愈加嚴(yán)厲。 ??祬s覺得欲蓋彌彰。他總覺得,順天帝和姜武都知道什么事情,但是卻不想讓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