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和校醫(yī)老師很快就來了，看到伍恬這個樣子也是驚了一跳。校醫(yī)老師看了一眼直接就說不行，人昏過去得趕緊叫救護車。這種昏迷又流血不像是好征兆。

    班主任馬上打120急救，然后立即通知伍恬的家長。

    救護車半小時后趕到，仍然昏迷伍恬被擔架抬上車，救護車的呼嘯聲響徹校園。

    高二一班的一個女生在課上昏倒被救護車拉走的消息火速蔓延，當時她浴血的場景被大家傳遞開來，各種病情猜測有說是中風了有說是得了絕癥的，反正什么說法都有，伍恬在學校又出了名。

    不過這些她本人都不知道。等她再次醒來已經(jīng)是30小時之后。

    伍恬整整昏睡加昏迷了三十個小時，這天下午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鼻子嘴巴上好像有東西，嗅覺也不好使。耳邊突然聽到一聲驚喜的尖叫，緊接著是壓抑不住的啜泣，褚思慧憔悴的臉突然在眼前放大。

    “恬恬！你嚇死m(xù)ama了！”

    啊……？伍恬迷迷糊糊的想，她做了什么把mama嚇成這樣了。

    視線還是模糊，她本來就近視不輕，現(xiàn)在還不戴眼鏡，眼前一片片都是失幀的馬賽克。視線內(nèi)又出現(xiàn)了其他的人，在她面前圍成一圈，伍恬分辨出是醫(yī)生。

    我進醫(yī)院了？？

    醒來到現(xiàn)在，感知慢慢恢復(fù)，醫(yī)生抬起她口鼻上的呼吸罩，醫(yī)院混著消毒水的獨有味道順著鼻尖擴散開來。

    “能看清嗎？”

    “2，我近視?！?/br>
    “嗯，我知道的?！贬t(yī)生聲音溫柔，身上的氣場也很柔和，伸出兩只手又問她：“有幾根手指？”

    有……伍恬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后她發(fā)現(xiàn)她居然看不清兩只手？！

    嗯？？這是什么情況？！

    “5？”她遲疑的回答。

    “嗯，很好?！贬t(yī)生很柔和的笑了，然后手指有扒了扒她的眼睛，張開嘴讓他檢查口腔，然后手指有在她的太陽xue和頭頂幾個地方按了按，問她痛不痛。

    伍恬搖頭想說不痛，結(jié)果剛搖動頭耳朵就嗡地一聲，好長一段時時間的耳鳴。

    呼吸罩又被扣在口鼻上，耳邊醫(yī)生叫她好好休息離開病房，有一個穿著便衣的男人跟著一起出去了，那是一直在旁邊焦急觀望的伍爸爸。

    伍恬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褚思慧一直在旁邊，淚眼婆娑的哽咽。伍恬身上沒什么力氣，此時她一頭霧水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想抬起手臂，剛要動突然被床邊的mama捂住：“別亂動，在打針呢。是臉上癢嗎？告訴mama幫你弄。”

    她眨了眨眼睛，瞳孔朝斜上方看，模糊的兩個吊瓶。

    “媽，我怎么了？”聲音被悶在呼吸罩內(nèi)顯得有些厚，褚思慧伸手給她順了順臉頰邊的頭發(fā)，輕輕的說：“沒事，你可好了，打完針咱們就回家了哈，別瞎想。”

    “?！蓖炅?，聽到這話，伍恬第一直覺就是出大事兒了。

    在醫(yī)院，越是說沒事兒就證明事情越不好。伍恬心如擂鼓，敲得她眼前發(fā)昏。面上保持著云淡風輕甚至還乖巧地沖褚思慧點了一下頭。

    “餓不餓？”

    “還好?！?/br>
    褚思慧又給她整理了下頸邊的衣領(lǐng)和被子，語氣關(guān)心的呢喃，“小肚子都憋了，應(yīng)該得吃點東西，人該餓壞了。剛才忘記問大夫你幾時能吃飯了。我現(xiàn)在去問下，mama馬上回來哈，有事按手邊這個鈴，曉得沒？”

    “嗯?！?/br>
    褚思慧囑咐玩輕輕在她額頭親了一口。

    人都出去了。病房前就剩下她一個人。伍恬閉眼，輕握拳，緩緩地舒了一口氣長氣。

    單睜左眼，轉(zhuǎn)一周，舉起兩根手指，沒問題。

    換到右眼，一片白盲。

    臥……槽……

    第66章

    “醫(yī)生，我女兒到底什么??？”

    “就目前的結(jié)果來看，有可能是腦內(nèi)腫瘤?！?/br>
    褚思慧聽到這話，強忍著的痛苦終于忍不住了。悲戚決堤，她緊緊捂住嘴把苦澀的嗚咽都封在口齒胸膛。

    腦袋里長了瘤子！老天啊，她的女兒為什么會得這種病。

    醫(yī)生是位儒雅的中年人，這么對年見慣了醫(yī)院里的悲歡離合，他溫和地安慰這位母親，事情還有很大轉(zhuǎn)機，一切還得進一步觀察。

    “病人在學?；璧故且驗槟X袋里的腫瘤壓迫血管，造成顱內(nèi)高壓缺氧昏迷?，F(xiàn)在發(fā)現(xiàn)病人的右眼視網(wǎng)神經(jīng)也受到擠壓，造成暫時性失明，等晚點再給她做幾次減壓，眼睛會有改善。然后具體病因還要進一步做檢查，這期間家長多關(guān)注孩子的反應(yīng)，有什么問題及時通知我。蘇醒半小時之后可以吃些清淡流食，明早早起空腹做檢查?！?/br>
    醫(yī)生說的話褚思慧在一旁一字一句詳細記下來，眼淚啪嗒啪嗒掉泣不成聲。

    “謝謝。謝謝醫(yī)生，請一定要救救我女兒，她特別乖，成績也好，明天一定能考上h大的！她連17歲生日都沒過，才這么小，醫(yī)生請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兒……”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現(xiàn)在一切還沒有定論，你們家長不能先崩潰，你都撐不住了孩子怎么辦？是吧。”

    “是，是，好我知道的，我們一定配合。”

    褚思慧使勁兒抹掉臉上的淚水，卻壓不住抽泣聲，主治醫(yī)生又交代了幾句之后離開，伍志斌從褚思慧來了之后就一直站在旁邊低頭沒說話，皺著眉低頭像是一顆入定的老樹根。手指幾次發(fā)癢想去口袋摸煙。

    褚思慧等醫(yī)生離開又忍不住濕了眼，抽泣聲傳到伍志斌耳朵里，仿佛按動了他身上的開關(guān)。他遽然轉(zhuǎn)頭猙獰怒斥身邊的褚思慧，聲音大到走廊燈護士行人紛紛側(cè)目。

    “就他媽知道哭！哭！還沒死呢就哭喪！”

    褚思慧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丈夫，目光里嚓地燃起一團火。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女兒出了這么大的事兒，張口閉口咒誰死呢！

    “伍志斌，你再說一個死字我跟你沒完！”

    她平時在家中一直是比較柔弱的一方，跟大多數(shù)傳統(tǒng)家庭的妻子母親一樣，溫柔勤懇，聽丈夫的話，關(guān)愛孩子，一般出了什么事兒都是先一步退讓，但是今天伍志斌這句話把她刺激到了。她好好養(yǎng)到十幾歲的女兒，誰說死她跟誰沒完！當?shù)囊膊恍校?/br>
    伍志斌沒想到褚思慧敢在外面跟他急眼，怒氣沖沖瞪大眼，眼看著兩口子要吵起來，路過的護士長及時出現(xiàn)警告他們保持安靜。

    “誒誒誒，你們哪個病房的？誰家屬？醫(yī)院內(nèi)禁止喧嘩不知道嗎，要吵出去吵！”

    二人本身吵鬧就不對，又住在人家醫(yī)院治病，不敢跟著護士犟嘴，伍志斌罵罵咧咧了一句臟話，氣沖沖壓著火氣也沒看護士大跨步超前走。走了兩步回頭看褚思慧還站在原地瞪他，惡狠狠又罵了一句：“還他媽不快跟上，給閨女買粥去！”

    突然遭逢大難，二人脾氣都不順，褚思慧和丈夫一前一后順著醫(yī)院走廊往下走，直至離開醫(yī)院大門，站在溫暖寬敞的陽光下，醫(yī)院環(huán)境中的里無形的緊張和焦慮慢慢被驅(qū)散，人也慢慢的冷靜下來，之后就全化作濃郁的惆悵。

    腦瘤，女兒腦子里長了個瘤子，那可是大腦啊。

    伍志斌走到醫(yī)院外的花壇沉默抽煙，褚思慧去旁邊飯店打包了一份蔬菜粥，然后走到花壇邊，伍志斌碾滅最后一根，和煙盒一起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里。

    “剛才媽給我打電話了，我還沒告訴她恬恬什么病。咱倆不能都耗費在醫(yī)院，我下午回去，你在醫(yī)院陪著女兒，等醫(yī)生消息看怎么說。缺錢直接給我打電話，有什么事兒也打給我。”

    他用力嘆息回頭看身后高聳蒼白的醫(yī)院建筑，光線有些刺眼，一個個小窗口都是急速走動的人影。

    “行了，把你的眼淚收一收，在女兒面前別哭。我走了?！?/br>
    “嗯，你路上小心?！?/br>
    “我知道。”

    “你回家和媽、皓皓他們沒時間吃飯就買點吃，我感覺今天醫(yī)生的態(tài)度，恬恬應(yīng)該不算嚴重，說不定很快就好了，這些天你們辛苦些?！?/br>
    “家里不用你管，我們?nèi)齻€大活人還能餓死怎么著。”

    “別說什么死不死的！我不愛聽?！?/br>
    “行行行，我他媽不跟你吵。”

    伍志斌離開，背影在耀眼的陽光下顯得有些佝僂，一步步漸行漸遠。褚思慧站在花壇處手掌握緊又松開，來回幾次調(diào)整情緒，伸手試了試已經(jīng)變常溫的粥，深吸一口氣走進白色的醫(yī)院大門。

    *

    我瞎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伍恬感覺腦袋里有根弦啪地一聲繃斷。剛蘇醒到現(xiàn)在產(chǎn)生的所有的疑惑泄洪，卻神奇的沒有產(chǎn)生海嘯，歸于平靜。

    拜這段時間的各種經(jīng)歷所賜，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很快冷靜的面對各種突發(fā)狀況。僅用了十秒鐘，就接受自己一只眼睛突然看不見的事實。

    她肯定是生病了，而且不是小毛病。

    現(xiàn)在的問題是她得了什么病？

    剛剛她還聽到了外面走廊傳來幾聲父母的吵架聲，能聽出來兩人有點激動，但是雷聲大雨點小，好像是護士警告幾句，瞬間戛然而止。

    對話的內(nèi)容聽不太清楚，伍恬的心像海浪一樣飄起來又沉淀。父母這種反應(yīng)，無意外又加深確定了她病的很重。

    白血?。垦?？腫瘤？癌癥？

    她仔細回憶自己穿越過來之后的生活細節(jié)，除了瘦弱體質(zhì)差一點，能跑能跳能吃能喝，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啊……怎么就病了呢？

    伍恬自尋煩惱。沒多時，褚思慧和一位白衣護士一起打開了病房，護士先是給她差不多走到底的吊瓶注射完最后一點藥品，手法利落地拔針止血，然后對她進行了體溫檢測和身體的簡單檢查，確認她目前情況良好，把呼吸罩摘了下來，用棉簽蘸清水給她濕潤嘴唇。

    褚思慧手里端著一碗粥在旁邊認真看護士幫她清理的手法，等檢查完謝謝護士，然后才坐在她的床邊，打開手里的素食粥。

    “醫(yī)生說你可以吃東西了，咱們先吃點清粥。最近都要清淡一點，等出院后回家mama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褚思慧明顯在外面調(diào)整了情緒，比剛才穩(wěn)定了很多，青菜粥溫柔的送到面前，伍恬探頭過去，但是嘴里發(fā)干下意識伸舌又潤了潤嘴唇。

    “是不是渴，先喝口水?！?/br>
    褚思慧注意到她的動作放下端著粥的手打開保溫水杯盛水送到她面前，她昂頭乖巧的喝水。

    清水剛一沾到唇舌，口腔里的細胞就像海綿似的飽滿起來，品嘗出別樣的甘甜，順著喉嚨一路向下滋潤喉管肺腑，滲透到血液四肢。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伍恬還有點詫異，不知道自己進醫(yī)院多久了，居然還挺渴。

    喝水之后褚思慧又端起粥喂她，伍恬覺得自己還沒到飯都沒法吃的地步，想要自己吃，但是褚思慧執(zhí)意要喂她，伍恬便沒堅持。她感覺褚思慧現(xiàn)在比她還要脆弱，如果不讓她做點什么可能會崩潰。

    她乖巧地喝完了整碗粥，抬頭對著褚思慧笑了笑。

    “mama，我吃飽了?！标柟庠谏砗蠓潘潦㈤_，把伍恬的臉照的仿佛透明。

    褚思慧摸摸她的頭，喉嚨發(fā)堵。

    “我感覺、很好，什么時候、回家？”

    “就快了。你肯定會好的?！?/br>
    *

    大家都瞞著她病情，從醫(yī)生到護士再到家長都閉口不提。既然都不愿意告訴她病情，伍恬也不問。但是她也不傻，在住院的第二天她就搞明白自己得的什么類型的病了。

    病房門上明晃晃寫著腫瘤科病房。

    她得了腫瘤，嗯……

    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以前看到的一部電影《滾蛋吧腫瘤君》。

    伍恬盤腿坐在床上，單手拄著下巴看窗外深思。一般得了絕癥的人住院就是病情已經(jīng)影響身體了，不管什么病都會出現(xiàn)癥狀，比如疼痛嘔吐頭暈什么什么亂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