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jié)
傅淑妃一驚,沒想到會是這樣。 四皇子忙問:“母妃,你沒留什么把柄在吳總管手里吧?” “沒有?!备凳珏鷵u頭,脊背已滿是冷汗,現(xiàn)在還沒有,若是再繼續(xù)在安山多待幾天,說不定她就要叫吳總管過來。 四皇子也猜到了,他道:“父皇心思深沉、藏而不漏,接下來我們一定要小心了?!?/br> 傅淑妃也了解洪文帝的性子,看著并不嚴(yán)苛,但內(nèi)心卻極計(jì)較,對皇權(quán)看得也重,最容不得身邊之人欺瞞算計(jì)。 誰表現(xiàn)的越純粹,他就越寵信誰。對兒子如此,對宮妃也是如此。所以,寧皇后才不得寵,就因?yàn)閷幓屎笏降紫滦幼魈?,越是算?jì),越是把洪文帝推到了她這邊。 傅淑妃也是一時(shí)慌張才亂了陣腳,被四皇子這么一提醒,很快冷靜了下來:“放心吧,母妃會小心的?!?/br> …… 蕭湛醒來時(shí),已經(jīng)是三天后了。 那時(shí)正趕上傍晚,西邊的天空上,霞光燦爛如錦繡流光,彩霞透著偏殿的窗戶,斜斜地鋪進(jìn)內(nèi)室。 小姑娘坐在他床榻邊的矮凳上,頭靠著床睡著了。 不知她夢到了什么,眉頭緊蹙,紅唇微抿,白皙的小臉滿是憂愁。 從前睜開眼睛,她小臉粉嘟嘟,睡得又香又甜,無意識是抱著他,慵懶滿足嘴角還帶著笑。 今天這個樣子,讓蕭湛心疼。 蕭湛忍著疼,握住了她的手,暗道,這是最后一次讓她擔(dān)心,以后他要她一生無憂,事事順心。 江令宛自然是夢到了蕭湛。 蕭湛昏迷了三天,她就受了三天,片刻也不愿意分開。 實(shí)在累極了,她就趴在床邊微微瞇一會,睡夢中還記掛著蕭湛,所以睡得極不安穩(wěn),蕭湛一碰她,她立刻就醒了。 “五爺!” 江令宛既驚且喜,握住了蕭湛的手:“你醒了?!?/br> 蕭湛微微頷首,目光繾綣溫柔:“宛姐兒,辛苦你了。” 本來江令宛沒覺得辛苦,她知道蕭湛會沒事,所以這三天她很堅(jiān)強(qiáng),一滴眼淚都沒有掉。照顧蕭湛,她一律親力親為,從不假他人之手。 三天來,蕭湛情況一天比一天好,她的心也慢慢放下,并不算特別擔(dān)憂。 可蕭湛說了這句話,她不怎么,突然眼眶一酸,眼淚止不住滾落下來。 蕭湛醒了,她高興,沒想哭,可眼淚卻有它自己的想法,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越掉越多,越掉越兇,把她的衣襟都打濕了。 蕭湛最怕她哭,心疼的不得了,不顧身上還有傷,將她摟進(jìn)懷里。 “哎,你不能動!” 蕭湛這一下比什么都管用,直接把小姑娘的眼淚給嚇回去了,她忘記了哭,趕緊從他懷里出來,給他身后塞了一個大引枕,讓他靠著。又問他累不累,傷口疼不疼,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小姑娘緊張兮兮的模樣,仿佛他是易碎的瓷器,蕭湛看著,心軟成一團(tuán)。 “不累?!彼罩钔鹗?,安慰她,“傷口一點(diǎn)都不疼。這幾天,辛苦你了?!?/br> 他不喜陌生人碰觸,她是知道的,他昏迷的這幾天,必然是她不假旁人之手的照顧他。 江令宛卻不覺得辛苦,她只要守著他就行了。前世她重病之時(shí),蕭湛照顧她好幾個月,到處延醫(yī)問藥,還瞞著病情,一日日看著她憔悴。 而她只是一開始擔(dān)心,后面兩天他的情況一日比一日好,她的心也一日比一日安穩(wěn)。 “你昏迷了整整三天?!?/br> 江令宛端了一茶盞,遞到蕭湛唇邊,讓他潤嗓子,等他唇不那么干了,她才坐下來,跟他說這三天的情況。 “你中箭之后,皇上一直未曾走,在大殿外守了整整一夜,確定你脫離了危險(xiǎn),他才離開?!?/br> “次日,皇上攜百官回京,算算時(shí)間,再過兩天就能抵達(dá)京城?!?/br> 她壓低了聲音:“信鴿已放飛,祖父昨晚回信了?!?/br> 洪文帝走后,四皇子下了命令,除了江令宛與凌霄,嚴(yán)禁任何人接近蕭湛。明面上看是為了保護(hù)蕭湛安危,其實(shí)更大的目的是想阻斷蕭湛與外界的聯(lián)系。 只是他不知江令宛亦是訓(xùn)鴿高手,此次帶來的信鴿只認(rèn)她與蕭湛二人,每日江令宛都會以遛彎為借口出去轉(zhuǎn)一轉(zhuǎn),成功地送出了消息。 江令宛把收到的紙條給蕭湛看,銷毀之后,去叫凌霄過來給他看傷,不一會,蕭湛醒過來的消息就傳出去了,四皇子來了。 “五郎!” 四皇子滿面喜色,眼中都是笑意:“你終于醒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就知道,你能挺過來。我已讓人給父皇送信去了,他得知這個消息,必會十分歡喜?!?/br> 蕭湛靠在床上,沖四皇子拱手:“請殿下恕臣不能起身之罪?!?/br> “你我兄弟,何必拘這個禮?”四皇子語氣隨和,十分隨意地在蕭湛床邊坐下,臉上涌起一抹愧疚,“說起來你此次受傷,也是因?yàn)槲覜]有做好安山防護(hù)之故,我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這幾天我奉父皇之命,一直在追查刺客,可惜一無所獲。你一定要早日康復(fù),有你助我,我才能找出兇手?!?/br> 他說話時(shí)一直盯著蕭湛,想看看端倪。 蕭湛面色很凝重:“能悄無聲息在安山安排刺客,幕后真兇必然地位很高,說不定就是皇室中人?!?/br> 四皇子眼眸一閃,立刻追問:“你有懷疑的對象嗎?” 蕭湛擰眉道:“目前尚沒有頭緒,但既然刺殺圣上,所圖必定很大,殿下只要想想,圣上有了閃失,誰得利最大,便可推出一二?!?/br> 四皇子眸中的緊張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信服:“好,有你這一番話,我大致有方向了。” 蕭湛點(diǎn)頭:“大家都回京了,幕后真兇必不會繼續(xù)留在安山,殿下既然要查,需盡快回京。時(shí)間越久,兇手越有時(shí)間銷毀證據(jù),對我們追查越不利。” “沒錯,我本想跟大家一起走,但你沒醒,我實(shí)在放在不下。既然你已無大礙,我明日一早就回京。你要好好養(yǎng)傷,幕后兇手的事交給我,我一定把他揪出來?!?/br> 蕭湛適時(shí)露出感動之色:“我母親、祖父那里,勞殿下說一聲,就說我沒事,讓她放心?!?/br> “放心吧。”四皇子道,“我會安慰姨母的?!?/br> 四皇子跟蕭湛說了許久的話,他離開時(shí)偏殿的燈已經(jīng)點(diǎn)起來了。 江令宛端了補(bǔ)氣養(yǎng)血的烏雞粥,喂給蕭湛吃。 這三天蕭湛都沒進(jìn)食,全靠各種參湯吊著,此時(shí)吃著可口的烏雞粥,看著眼前的小姑娘,便覺得人生最得意,不過如此。 江令宛喂飽了蕭湛,自己也吃了一頓香甜的晚餐。 她嘴上著不擔(dān)心,但蕭湛卻知道她胃口一定不好,也沒吃多少東西,小臉都瘦了一圈,顯得水汪汪的眼睛更大了。 她皮膚白,沒睡好眼底的淤青就格外明顯,蕭湛知道她累了幾天,等她吃完飯,兩人說了一會話,蕭湛就抓著她手親了親:“早點(diǎn)休息吧?!?/br> 江令宛也怕他累了,自然答應(yīng),喊了柳絮、竹枝抬水進(jìn)來,放在床榻邊,紅著臉去掀被子。 蕭湛瞬間明白過來,小妻子這是要給他換藥擦身子。 蕭湛胸口有傷,上身就沒穿衣裳,江令宛動作溫柔,將紗布一層層揭開,給他換了藥,又用新紗布把傷口包扎好。溫柔又嫻熟。 前世她生病時(shí),是他照顧她,如今換她照顧他了。 蕭湛心中滿是柔情。 床榻寬大,江令宛睡在蕭湛旁邊,沒有跟他蓋同一個被子。 床尾留了一盞燈照明,江令宛親了親蕭湛的額頭:“睡吧,夜里需要什么,記得叫我?!?/br> 蕭湛心疼小姑娘,哪里舍得叫醒她,一夜安眠,直至天亮。 早上服了藥,用了飯,四皇子過來辭行,笑容和煦:“五郎,你好好養(yǎng)傷,一個月后,我在京城等你?!?/br> 蕭湛點(diǎn)頭:“好。” 希望一個月后再見,你還能笑得出來。 第145章 五日后,四皇子抵達(dá)京城,見過洪文帝之后,他立刻去見傅淑妃,問她這幾日有沒有什么特殊的事情發(fā)生。 “刺客的事情,讓皇上很生氣,勒令金吾衛(wèi)、五城兵馬司、刑部追查幕后真兇,看樣子是鐵了心要查清楚了?!备凳珏鷫旱土寺曇簦岸继幚砗昧税??” 四皇子點(diǎn)頭:“母妃放心吧,那些人俱是孤家寡人,一點(diǎn)線索都沒有。除了閻羅王,誰也不會知道真相。” “那就好。”傅淑妃透了一口氣,說起蕭湛來,“這次真是便宜了他。你父皇一回京,立刻召定國公說話,不僅親口告訴定國公蕭湛受傷一事,還安慰了他許久。據(jù)說肖公公親自送定國公出來,還說蕭湛救駕有功,皇上一定不會虧待蕭湛的,讓定國公放心。” 傅淑妃語氣不善道:“從乾清宮那邊打探來的消息,說皇上這次要大封蕭湛,然蕭湛已經(jīng)是金吾衛(wèi)指揮使,又是未來的定國公,封無可封,賞無可賞,除非是封異姓王?!?/br> “他權(quán)勢已經(jīng)夠大,若封了異姓王,便更難對付了?!备凳珏槪曇麸@得有些尖銳。 四皇子卻有不一樣的想法:“若蕭湛真被封了異姓王,對我們并非完全沒有好處?!?/br> 四皇子道:“母妃您想,父皇封蕭湛為異姓王,恰恰證明他不會認(rèn)蕭湛回來。蕭湛并不知他的真實(shí)身份,更不知這次刺殺的內(nèi)情,只要我們把這兩個秘密瞞住,蕭湛就能為我們所用。有蕭湛相助,大皇子如何能是我們的對手?” “現(xiàn)在讓蕭湛死,未免暴殄天物,等兒臣踏著他登上皇位,再將他踩在腳底亦不遲?!?/br> 他手段毒辣,心思縝密,打算將蕭湛利用個徹徹底底。 傅淑妃聽了他這樣一席話,便知道該怎么做了:“我就讓人送兩只上好的百年人參到安山去?!?/br> 她眼中的冷冽消失,又恢復(fù)了昔日的溫婉從容,儼然一個心疼外甥的好姨母:“你去一趟定國公府,把五郎的事情告訴你姨母,好好安安你姨母的心,讓她千萬別擔(dān)心。問她要不要寫信或者捎帶東西,我一起送到安山去。” 四皇子亦微微一笑:“是,母妃。” 送東西的不止傅淑妃,其他勛貴、大臣、與蕭家交好之人,俱朝安山送了許多珍貴藥材與補(bǔ)品。 等一個月后,回京前一天,他們收拾東西的時(shí)候,光藥材就有足足一大車。 “時(shí)間過得真快,來安山那天,我與靜昕、明珠騎馬的時(shí)光仿佛就在昨天,不想一個月倏然而逝,明天就要回京了?!?/br> “再過五日……” 就能知道此次苦rou計(jì)的效果了。 蕭湛躺在床上,語調(diào)平緩:“不必五日,明日京城就會有大事發(fā)生?!?/br> 這幾日老國公不停朝安山送消息來,跟蕭湛預(yù)料中一樣,洪文帝說話算話,回京之后就著手準(zhǔn)備恢復(fù)蕭湛皇子身份。 但這件事并不容易。 畢竟蕭瑜是乾元太子妃,洪文帝為奪江山,殺死長兄,雖為人詬病,但奪嫡一向血雨腥風(fēng),尚能被一些人理解。以后就是載入史書,也不會被人罵。 但若是洪文帝殺兄欺嫂還誕下孩子,那就很難聽了,對于帝王來說,好色可不是什么好名頭。 若真相大白,必會有御史當(dāng)庭死薦,逼洪文帝寫罪己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