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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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專案組的幾名省局隊員之中,宋文就留了對情況最為熟悉的徐悠悠和杜勇, 其他的人回歸省局。 這兩個人加上技偵的葉箏, 還有他和陸司語,也算是南城市局之中的中堅力量了。 雖然看起來人數(shù)不多,但是他們的權(quán)限可是現(xiàn)在市局之中最大, 可以隨時調(diào)配各種資源,外部的不說,內(nèi)部的話,三個刑偵隊內(nèi)的所有成員都可以視情況隨時調(diào)用。 白鯨,龍進榮,夏未知幾人相關(guān)的數(shù)起案件的卷宗都被整理到了一起。 519案,南城敬老院,圣誕頂包案,幾起搶劫案,以及警員遇襲案,這其中很多案件是以宋文和陸司語從南鯊島帶回來的日記為依據(jù),才得以并案。 案件目前偵破的核心點為:找到魚娘娘,確認白鯨的身份。 又是一個周一的早晨,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宋文和陸司語的獨立辦公室里一片安靜,陸司語站在白板前,咬著拇指的指甲,抬眼看著白板上的信息。 白板之上,是他寫下的娟秀字體,上面匯總的是許長纓車禍遇害的所有信息。 這些信息包括車禍的時間,地點,以及許長纓打給他電話的精確時間。 陸司語至今對那個電話心有余悸,在電話之中,他聽到了猛烈的撞擊聲。 宋文剛?cè)ズ腿魂犻L交流了近期其他普通案件的進程,回來就看到陸司語在對著白板發(fā)呆,對他道:“之前的那根頭發(fā)的檢驗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如果有了比對,我們就可以確定,那天在島上的人究竟是誰了?!?/br> 陸司語想起了什么,側(cè)頭問他:“之前林修然在蕪山敬老院發(fā)現(xiàn)的那枚指甲上的血點呢?” 宋文道:“那枚血點由于受到了污染,只能確認一些dna的片段,不過目前看,和這根頭發(fā)的信息并不吻合。也就是說,要么不是同一個人的,要么是血點的信息還無法完全分離導(dǎo)致。還有,關(guān)于顧知白,我已經(jīng)讓他們?nèi)ゲ樗罱膭酉蛄耍贿^他最近好像不在南城。”介紹完了這些情況,宋文走到陸司語的身邊問,“有新的發(fā)現(xiàn)嗎?” 陸司語的目光落在遇害司機的幾張圖上:“我在思考,這個世界上,是否有從生下來,就不存在任何信息的人?!?/br> 到現(xiàn)在,許長纓身死已經(jīng)十幾日了,他們至今還是沒有確認那位司機的身份,經(jīng)過驗尸之后,發(fā)現(xiàn)這位兇手的年齡在二十歲以下,準確的說,應(yīng)該是十八歲到二十歲之間。 他十分年輕,身體健康,不是絕癥患者。 和之前陳顏秋的頂罪案以及襲擊陸司語的那個人不同,他是自愿來做這件事的。 他的人生似乎就是為了那天晚上的一次慘烈的車禍存在,他像是一把利刃,殺死了一位優(yōu)秀的警察。 他義無反顧,沒有任何的退卻,毫不猶豫……像是一枚發(fā)射到夜空之中的血色煙花,只燃燒了那一個瞬間。 陸司語又咬了幾下指甲,凝神開口道:“我在想,是什么樣的人,才會沒有任何的線索留下來?這個人,他難道真的沒有身份證,沒有手機,沒有上過學(xué),沒有生過病去過醫(yī)院?” 隨后他又搖了搖頭,像是對宋文說,又像是自言自語:“不,這不合常理?!?/br> 這個人就好像是憑空出現(xiàn)的,無人知曉他的存在,也沒有人來認領(lǐng)他的尸體。 陸司語幾乎可以把他的一些行為習(xí)慣分析得非常透徹,這個人習(xí)慣用右手,在大腿上有一塊紅色胎記,他的智齒沒有拔過,他身上穿的衣服都被細致地剪去了標簽,包括內(nèi)衣,他會開車,而且會開這樣的大型車,一定經(jīng)受過專門的訓(xùn)練。 可是,他是誰? 宋文也走到了白板前,表情嚴肅而認真,他在第一晚就見到了死者,之后根據(jù)死者照片,畫出了一張兇手的生前畫像,那是一位普通的年輕人,頭發(fā)是刺頭,像是剃禿了以后兩個月左右長出來頭發(fā)。 宋文雙手抱臂,對陸司語道:“這個案子到了這里,我覺得已經(jīng)不能夠用常理來思考了,這個人感覺像是被圈養(yǎng)的死士,為白鯨所用。不過他生活在這個城市,長了這么大,總是需要像普通人一樣吃穿住行。從出生到死亡,他總是會留下一些痕跡,不可能生活在真空里?!?/br> 這一句話,忽然點醒了陸司語,他的眼眸轉(zhuǎn)動,睫毛輕眨,低聲道:“這么說,他并不是沒有身份,而是我們還沒有辦法把他的身份對等。有人故意把他們和整個社會隔絕了開來。” 這就像是一道連連看的題目,左邊是他們的身份和信息,右邊是他們的本人。 這些人的身份不是消失了,而是無法有效的對應(yīng)。 包括那個迷一樣的戴小曼……他們至今也沒有找出她的身份,這個女人就像是沒有家人和過去的無根之人。 她的所有證件都是偽造的,而這些證件在社會之中居然可以如常使用,這本身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說明社會之中存在監(jiān)管的漏洞。 自從那天問過了程默以后,這個女人就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般消失不見,警方凍結(jié)了她名下的所有賬戶,在南城附近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火車站,汽車站,甚至是地鐵站都有人巡視,可是這個女人卻一直失蹤不見蹤影。 她是受何人的命令來到程默身邊的? 像她這樣的女人還會有多少? 她們像是被馴養(yǎng)的花瓶,被人送到男人的身旁,南城的那些官員,權(quán)貴,是否他們的身邊,也有這樣的女人呢? 其他的地方,是否有如同程默一般,身在局中而不自知的人呢? 陸司語忽然想起了什么,對宋文道:“你是否記得灼灼說過魚娘娘的長工? 宋文點頭:“那時候她說的長工,需要從身家清白的小孩子養(yǎng)起來?!?/br> 陸司語點頭在白板上畫了一條線道:“一旦把計劃的時間延長,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釋得通了,一個孩子,從小就被隔絕起來,失去了父母,是非觀念都被扭曲改變……” 那會是什么造成了這種事情的發(fā)生呢? 陸司語又拿著白板筆,在白板上面寫著:“孤兒,失蹤,拐賣,離家出走……” 如果真的是這種情況的話,他們無論是怎么找,都是難以確認那些人身份的。 他們的父母或許還在尋找他們,但是由于時間在不斷流逝,留下的資料和線索有限,一年,兩年,幾年,十年,這些孩子就在某種意義上說,已經(jīng)在世界上不存在了。 他們沒有名字,沒有身份證,沒有銀行卡,沒有手機,沒有足夠的對應(yīng)信息留在這個世界上。 他們成為了一個沒有身份,沒有人知曉,無法和現(xiàn)在社會體系所對應(yīng)的黑戶。 你可以隨便給他們冠以身份,或者是隨意讓他們?nèi)プ鲆恍┻`法犯罪的事,卻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因為根本無從查證。 這一切,應(yīng)該是從幾年乃至是十幾年以前就開始執(zhí)行了。 白鯨擅長的是進行犯罪的策劃,可是再嚴密的策劃,再考慮周全的策劃,都需要人去執(zhí)行。 現(xiàn)在這個年代,龍進榮那樣的悍匪已經(jīng)被拋棄。 他需要有更安全的人做他的眼睛、耳朵,做他的刀,他的手,他的腳。 陸司語在白板上畫了一個圈,然后在旁邊列了一個括號,里面寫上了一些人,“司機,敬老院地下室的神秘人,”他停了一下,又在另外一邊加上一個名字,“戴小曼?!?/br> 死士,女人,這個魚娘娘,還養(yǎng)了一些什么人呢? 有多少這樣的孩子,他們生活在哪里,他們的身上又發(fā)生了些什么? “如果真的是這樣,接下來可能要聯(lián)系一下打拐辦了?!彼挝目粗懰菊Z在黑板上記錄下的文字,轉(zhuǎn)頭問他,“你覺得,曹老板會知道這些事情嗎?” 陸司語抿了嘴唇搖了搖頭:“曹老板早就和我說過,那邊的事他不插手?!彼D了一下繼續(xù)道,“現(xiàn)在想想,他大概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吧?!?/br> 也許從那次最初的會面起,從他詢問夏未知開始,曹老板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這南城之中的黑白兩股勢力最終會正面對決。 對于曹老板來說,哪邊他也得罪不起,他想要獨善其身。 陸司語仿佛在看著一盤棋局,在棋盤之上,黑白子戰(zhàn)況焦灼,在過去,一度黑子占據(jù)了優(yōu)勢,白子剛剛把深入腹地的幾枚黑子除去,能夠全力以赴應(yīng)對敵人,可是現(xiàn)在的棋局之上,他找不出大片黑子的位置,那些黑子被人巧妙地隱藏了起來。 宋文安慰他道:“說不定馬上就會有什么新的線索。” 陸司語低頭嗯了一聲。 宋文去一旁的飲水機,給陸司語接了點溫水,然后走過來遞給他,陸司語順手接過來,目光還是落在白板之上。 兩個人在外面的時候,還是保持一定的距離,現(xiàn)在在這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獨立辦公室里,陸司語倒是更像位領(lǐng)導(dǎo)了。 特別是從上次的遇襲事件以后,宋文身體力行地演繹著什么叫做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若是讓徐悠悠他們知道表面嚴厲的年輕領(lǐng)導(dǎo)原來是個寵妻狂魔,只怕要三觀盡碎。 幸好,拔除了內(nèi)部釘子以后,警局中的消息嚴密了很多,這段時間內(nèi)風(fēng)平浪靜,那些之前的襲擊,也暫時沒有持續(xù)的跡象。 正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敲響。 宋文打開了辦公室的門,專案組的杜勇站在門口,這是位個子高高的男刑警,也是之前許長纓從省局調(diào)過來的,體能和各項素質(zhì)都非常好。 此時杜勇筆直地站在了門口道:“報告宋隊,戴小曼去了東臨分局自首,已經(jīng)在押送過來的路上了?!?/br> 陸司語和宋文聽到這個消息都是為之一振,找到了戴小曼,他們就離真相更近了一步。 上午十點的南城市局,宋文和陸司語走進了審訊室,對面早就已經(jīng)坐了一位年輕的女人,女人看上去二十多歲,她留著長發(fā),眼尾上揚,身材細瘦而嫵媚,清純之中透著點狐媚相。 這就是一位標準的小嬌妻,無論是說話,做事都不做作,但又自帶嬌嗔,天生媚骨。 陸司語見了她有些理解,怪不得程默和她認識了兩個月就決定把她娶回家,又怪不得張副局等人和她有染。 此時戴小曼穿著一件膚色的裙子,上衣的領(lǐng)口開到胸口處,露出了鎖骨,脖頸上帶了一根金色的項鏈,那衣服應(yīng)該是有幾天沒有換過了,已經(jīng)有些皺臟。 宋文進來的時候,她正和之前的刑警要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地一口喝完,不知道是渴了多久。 宋文在對面坐下,陸司語也打開了記錄本。 宋文便開口問他:“戴小曼?”關(guān)于這個女人,過去他多是在同事們的八卦之中聽到過,匆匆見的幾面,都是很久以前,那時候他的位置太低,恐怕還入不了她的眼。 女人點了點頭,往前傾了下身道:“是我,不過這個名字,是別人幫我取的,我本來的名字,叫做戴小菲。”隨著她的動作,可以看到她衣領(lǐng)下方內(nèi)衣的蕾絲花邊,不難想象出身材如何。 然后戴小曼仔細看了一下宋文道:“你是宋文宋隊長吧,我曾經(jīng)聽程默提起過你,很多次……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年輕帥氣?!?/br> 顯然,平時程默透露給她的信息不少。 “宋隊,能不能麻煩你,再幫我倒杯水?”戴小曼說著看向宋文,目光就是含情脈脈的。 秋日的天氣已經(jīng)有點冷,戴小曼卻穿了一條不是很長的七分褲,她此時悠閑地坐在審問位中,腿蹭著椅子的下方,像是無意識地摩擦著,隨著她的動作,白嫩的腳踝和小腿就露了出來。 宋文假裝什么也沒有看到,他剛要起身,陸司語就站起身來,迅速給那女人接了一杯水,然后不動聲色地遞給了她。 “跟著宋隊,形影不離的,應(yīng)該是陸司語?”戴小曼像是終于看到了陸司語,接過紙杯來道了一聲謝,她應(yīng)該是感覺到了陸司語身上的冷意,安分了不少。 宋文還是習(xí)慣叫她戴小曼,他順著一般的審問順序問下去:“那你的身份證號?” 戴小曼報出了一段數(shù)字:“這個證件號是別人給我的證件上的,我不知道我原本的身份證號應(yīng)該是多少?!?/br> 宋文繼續(xù)問:“你的年齡?!?/br> 戴小曼道:“證件上寫的,我今年26歲,其實,我只有23歲?!?/br> 她用涂了指甲的手指,輕輕撫著桌面,像是隨意敲著,發(fā)出輕微的聲響,現(xiàn)在那些指甲上的紅色已經(jīng)有點斑駁了。 宋文算了一下,也就是說,這個女人五年前嫁給程默的時候,很可能只有十八歲,他皺眉繼續(xù)問:“你知道,我們警方通緝你的原因吧?你是自己躲起來的,還是被人通知了之后躲起來的?” 戴小曼抬起眼睛看向宋文:“我是被人派到程默身邊的,我自己也知道,打探警方的消息不是個好事情。我一直擔(dān)驚受怕,怕被人發(fā)現(xiàn)?!?/br> “程默之前就說,警隊里出了事,這一段在嚴查,他那天早上走的時候行色匆匆的,說假期里省局的人一直在,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那時候就覺得要壞事了,急急忙忙收拾了東西,不過我并沒有馬上就跑,還是決定觀望一下,躲到了家對面的咖啡廳里。我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對面的動靜?!?/br> 說到這里,戴小曼頓了一下:“過了一會,我見到有幾輛市局的車開進去了,就知道,我應(yīng)該是被發(fā)現(xiàn)了。” 陸司語抬起頭看向她,原來還是程默之前的話露了消息,這個女人看起來比他們想象得還要聰明,程隊反應(yīng)遲鈍,他老婆倒是對這些十分明感。 戴小曼低了頭道:“我就馬上拔掉了自己的電話卡,去常去的美容店躲了幾天,我和那老板娘說我和程默吵架了,她就很好心地收留了我。幾天后我就發(fā)現(xiàn),我躲不下去了,身上的身份證不能用,銀行卡被凍結(jié)取不出錢,手機也不敢用,我根本就買不了車票,相熟的男人也一個不能叫,我還怕……害怕被那些人找到?!?/br> 那時候,她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成了別人網(wǎng)里的蝴蝶,完全逃不出去。 這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她權(quán)衡之下,選擇了來警方這里自首,至少警察不會把她置于死地。 戴小曼抬起頭來,表情有些怯懦地看向宋文,看起來就讓人覺得楚楚可憐:“我選擇了過來,是因為……我知道,如果我落到了那些人手里,我可能就這么消失了。我可以把你們想要的一切告訴你們,不過……” 宋文問:“你想要提什么條件?” 戴小曼道:“我希望你們能夠保證我的安全,另外,幫我找到我弟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