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花堪渡
明成對于在贏素的出現(xiàn)顯然是沒有太大的驚訝。君臣甥舅,他們二人的關(guān)系似乎應(yīng)該很是親密,可如今相見,眼神中分明藏著當(dāng)?shù)豆鈩τ埃?/br> 聽見贏素說要看看他身后的倉房里裝了什么貨物,明成往旁邊一站,讓出了倉門的位置,扭臉看向別處。 先前叫嚷的最兇的那個兵痞一貓腰便輕輕松松地縱身撲了過去:“哥幾個,上!” 他一聲招呼,散在甲板上的兵士們?nèi)鴤}門涌來,而擋在明成身前的那些侍衛(wèi)一愣神的功夫便被這些人圍上,不等反抗便已沒了性命! 明成心下大驚:這不是一般的兵士!這些人也不想搜他的船艙,他們根本就是沖著他來的! “陛下!”抬頭望向官船上的贏素,明成淡淡地開了口:“微臣這船上什么都沒有?!?/br> “朕知道?!壁A素閑閑地?fù)u了幾下扇子,隨即似乎覺得那被當(dāng)做道具一樣的扇子有點啰嗦,一揚(yáng)手也給扔進(jìn)了水里。 兩艘船上所有人的視線都隨著那扇子揚(yáng)起落下,直至看著它落在水面上,眾人的心也跟著這么忽悠了一次:揚(yáng)起……落下……塵埃落定! 明成輕呼了一口氣,抬頭望向?qū)γ娴内A素,看得仔細(xì),忽然明白了前些時候裕仁皇太后說的那句話:“哀家似乎看見先帝了……”老實說,當(dāng)初他meimei在金殿上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明成并未理解她的意思,現(xiàn)在,他望著背光而站的贏素終于明白了:那個曾經(jīng)被他捏在掌心的孩子已然長大,與他的父皇一樣,是個為了皇權(quán)江山不惜一切的人! 那個人啊…… 想到先帝,明澈望向贏素的眼神柔和起來,他至今記得先帝一身大紅吉服迎娶他meimei時的模樣,他對他說:明成,你的meimei的朕娶了,我會給她榮耀,給她名分,給她一個兒子……你要如何報答朕,嗯? 先帝說這番話的時候眼里沒有一點笑意,哪里像就要洞房花燭的新郎官,分明就是等著一刀落下的死囚一般! “狠吶……你可真狠……”明成禁不住笑了,自言自語道:“為了讓她生個兒子,你竟用了那蠱毒……” 明成的笑意落在贏素的眼中,頓時讓他的眼神又冷了幾分,他緊緊的握著拳,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用毫無感情的語調(diào)說道:“說吧,那些鐵礦藏在何處了?” “呵呵!”明成一抖袍袖慢慢走到船舷邊上,對著贏素笑道:“陛下,這,該是老臣問您才對吧?” “不說?”贏素一挑秀氣的眉峰,眼睛瞟向兵痞模樣的漢子,那漢子心領(lǐng)神會過來一腳將明成踹到船舷上,跟過來的兩名兵士手腳麻利的將明成雙手倒剪背在身后連著雙腿一起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結(jié),而后提著繩子的一頭如同拋錨一般緩緩地將明成往水面送去! “陛下!”明成艱難的回了頭,凝視著贏素,眼神中沒有半點慌亂的情緒:“明家,我是族長,一切的不堪都是微臣的注意,明家所有的產(chǎn)業(yè)錢糧陛下盡可收去,但求陛下留我孫兒一條命可好?他還在襁褓之中,什么都不懂啊……不會恨,也不會報復(fù)……” “只求陛下給我明家留一條根……” 贏素不動聲色地聽著他說話,聽著他的聲音在夜風(fēng)里飄忽著,但贏素確實是都聽清了,他看著明成,沒有一絲表示。 繩子越放越長,明成被放進(jìn)了河水中! 他先是憋著氣,用力的搖搖頭,最后他發(fā)現(xiàn)那簡直就是徒勞的! 肺里的氣息越來越少,漸漸的,他竟覺出了疼,火燒火燎的疼! 他無意識地張開嘴,一口渾濁的河水從他的口鼻直接灌了進(jìn)去,似乎是要在瞬間將他的整個身體灌滿似的! 明成終于感覺到了一絲恐懼,雖然已經(jīng)猜到贏素今日是不會放過他,他也并不畏死,可讓他措手不及的是這個死法,既不體面又痛苦! 兵痞模樣的漢子看都不看在水中苦苦掙扎的當(dāng)朝一品大學(xué)士的慘樣兒,他躬身對贏素行禮道:“跟在他身邊的人一共一百二十一人,算上地上這幾個,已經(jīng)全部收拾了!” 贏素點點頭,抬手示意將明成拉出水面。 新鮮的空氣大量的吸進(jìn)肺中還帶著一些河水,明成劇烈的咳嗽起來。捆綁著他手腳的繩子浸了水以后變得更加結(jié)實,無論他多大的動作都是掙脫不了的。 好不容易喘上這口氣,明成又抬起了頭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何苦呢,陛下不過是想要了我的姓名,不如就給我一個痛快,我可是你的舅舅啊,我的女兒不是還要嫁你為后嗎,那樣,我還是國丈大人呢……呵呵……” 贏素眼睛看向提繩的兵士,不出意外,明成又被放進(jìn)河中…… 如此幾上幾下,明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已然全沒了當(dāng)初那種閑適尊貴的風(fēng)采! 再次讓兵士將捶死的明成拽上來,負(fù)手立在船邊俯視著他:“現(xiàn)在,你可有話要對朕說?” “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讓明成一時說不出話。 贏素并不著急,垂眸淡淡地看著他。 “你父皇薨逝的時候只有三十歲?!币豢跉獾沽松蟻?,明成的意識有些渙散,說話的聲音變得有氣無力。 贏素的眼神閃了閃。 “陛下今年多少歲了?”明澈用力的扭過頭望著向他:“你還能看著你的子嗣降生,可又能陪他走多遠(yuǎn)呢……咳咳!” “萬般皆是命,我管不了了……”他小聲的說道,如自言自語一般。 “可是陛下……”忽然間明成‘呵呵’笑著說道:“你不知道吧?你們父子真是一般俊俏呢!當(dāng)年你父皇一身紅衣心動來迎娶你母后的時候,心動的何止是她一個人……” “閉嘴!”贏素冷然說道。 “陛下不是問我有什么話要對你說嗎?”明成的嘴唇幾成紫色,說話開合間能看到他一口雪白的牙齒,頭上的發(fā)髻披散下來,濕噠噠的貼在他的臉上,看著如厲鬼似的! “那年,我為陛下穿上的紅衣你可喜歡吶……你父子皆是傾城絕色,俱都是最配紅妝……” 贏素沒有讓他說完便對著兵士揮了手:“不要提上來了!” “哈哈!哈哈!”明成狂笑著被放進(jìn)水中,河水再一次的涌進(jìn)他的口中,淹沒了他的笑聲,只是他臉上的笑意猶存:若不激怒你,你終究不會給我一個痛快的死法!“吳縣令?!壁A素望著黑沉沉的河水輕聲說道。 “下官在!”官船的艙門打開,撫寧縣的縣令揉著脖子快步走了出來,他剛才莫名其妙的扭了下脖子便失去了知覺,心里正在納悶?zāi)兀何也皇堑昧耸裁唇^癥吧?早聽說這位郡王爺醫(yī)術(shù)高覺,等下可是要求求他為我把把脈…… “這艘船上又查出不少私鹽,你過去看看吧。” 吳縣令一看對面那艘上船,不禁吸了口冷氣,心道:我的老天爺啊!這不是明公的船嗎,令牌還是我親自給送去的呢…… “是!是!下官一定仔細(xì)查檢!”吳縣令一推頭上的烏紗,義正詞嚴(yán)的說道。 “嗯?!壁A素從鼻子里哼出一聲,提步進(jìn)了船艙。 …… 兩日之后,贏素終于將緊要的事情處理妥當(dāng),他放下手中的毛筆略帶疲憊的問道:“她呢?” “還在牢里。”暗處有人低聲回道。 贏素來到撫寧縣大牢的時候,似乎聽到那間屋子里有歌聲傳出。 那是岳西的聲音。輕柔而和緩。 他不禁打了個冷顫!心里涌起一陣寒意……一時之間竟升起了想要轉(zhuǎn)身逃跑的念頭! 花非花任幽幽暗香飄滿路 行一程茫茫人間不知處? 看佛祖,微笑拈花,肯駐足? 娑婆訶花開世界可堪渡。 零落處,樓臺近水水難足。 逝如斯流水盡時斜陽暮。 何羨慕,渺渺滄海歸一粟。 伽羅摩渡我一世璇璣苦。 碎夢總難述,意躑躅,曲徑通往幽靜途。 影浮屠,妙玄處,千般法理無相付。 風(fēng)曳曳,音簌簌,彼岸都,香如故。 阿蘭若,繽紛細(xì)數(shù)花堪渡。 夫妻兩個,一個牢里一個牢外,牢里的倒像是頗為自在,而牢外的如今倒是如芒在背。 咽了下口水,贏素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錦袍,最后他伸出手去推開了那扇門…… 岳西正托著腰在不大的一方空地上慢慢的溜達(dá),聽見門響,她止住了歌聲回頭望去,夫妻二人視線對上,贏素故意沉了臉:“娘子,為夫離京的時候是如何囑咐與你的?!” “陛下。”看著他進(jìn)來就關(guān)上了房門,岳西才小聲的說道:“你穿贏緋的袍子一點都不好看!” “……”贏素定定的看著她,一時無語。 “我能出去了嗎?”岳西走到床邊拿起斗篷來問道。 “為夫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呢?!壁A素硬著頭皮狠心追了一句。 “可是我餓了??!”岳西拍拍肚子:“我要餓死了……” 贏素皺眉:“兩天……為夫有吩咐他們給娘子備飯的啊……” “那不是嗎?!痹牢鲗χ赃叺淖雷右慌?。 贏素側(cè)頭看去,一桌子的飯菜早就冷了,雖然不是什么好菜,也勉強(qiáng)算的精致,只是!他一眼便看見了那只躺在盤子里的死老鼠! 老鼠的四肢夸張的扭曲著,眼鼻口中是黑色的干涸的血跡! ------題外話------ 文中引用的歌名字叫做《花堪渡》作詞:芷芝蒻棘 鞠躬感謝! 寫的內(nèi)容很多,但愿是表達(dá)清楚了~ 先傳,錯字等下再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