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季念現(xiàn)在的問題在于第一，她手里的錢不多，花了就沒了，第二，她家鄉(xiāng)并不在這里，連她自己也不保證能干多久。

    大概這也是很多醫(yī)院更傾向于找本地人的原因，怕好不容易培養(yǎng)出來的職工一走了之，又是一筆損失。

    麗娜見她也一臉苦惱，原本想陪她去吃飯散心看電影的，但她今晚和個同事臨時換了班，只能抱歉的抱抱季念說，“我下次再陪你，你乖乖回家洗澡睡覺，別想太多了?！?/br>
    季念點頭說好。

    麗娜離開后，季念看著醫(yī)院里忙忙碌碌的醫(yī)護人員，突然覺得茫然。

    這地方說好聽是救死扶傷，只有親身經(jīng)歷過的人才知道，里頭的人事結(jié)構(gòu)有多黑暗齷齪。

    可她又想，也許去到哪里，每個地方都是一樣的。

    下午六點，季念就踩共享單車到江大門口了。

    這里離醫(yī)院不是很遠，坐公車等紅綠燈花時反而長，踩單車大半個小時就到了。

    她單車直接踩進了學(xué)校，跟個路過的男生打聽了第一飯?zhí)迷谀睦铮芸炀偷搅四康牡亍?/br>
    把單車停在校道旁邊的一顆樹下，一扭頭就看到有個背著書包，手提著個袋子的短頭發(fā)女生，站在飯?zhí)瞄T口前面。

    季念一眼認(rèn)出來她就是平安夜晚上，叫自己幫忙拿手機在圣誕樹前拍照的那個女孩。

    季念笑著走過去，那個短發(fā)女生也瞧見她了，略吃驚的“啊啊啊”了幾聲，激動的說：

    “啊啊，你就是要買番薯條的小jiejie嗎？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

    季念也不隱瞞說：“平安夜，圣誕樹前，你和你男朋友還買了一籃子玫瑰花??！”

    “啊??！對對，我記起來了！”短發(fā)女孩眨著彎彎的眼睛說：“小jiejie，你好，我們好有緣分啊！我叫陳芳芳，你也可以叫我番番，番薯的番~”

    她好乖呀，季念好想摸摸她的腦袋。

    “你好哦，芳芳，我是季念?！?/br>
    芳芳把手里的袋子給了季念，“我送了一包在里面，小jiejie吃得好吃再找我哦，這些都是我mama在鄉(xiāng)下親手種的番薯，曬好寄過來后，我親自打包的，絕對新鮮好吃！健康不上火！”

    季念自然相信這批番薯干的品質(zhì)，否則以護士長的挑剔個性，哪里會贊不絕口。

    季念接了貨，順手就微信付款了，遞了一瓶在路上買的奶茶給芳芳。

    芳芳不敢要，推辭，“不了不了，jiejie你自己喝吧。”這一瓶奶茶就十幾塊，她都賺了幾十塊了，哪里好意思再拿小jiejie的奶茶。

    季念幫她往奶茶杯上扎了個洞口，送到她手里，這下她不喝也得喝了。

    芳芳不好意思的喝了一口，甜甜的，她對這個小jiejie愈發(fā)有好感了。

    兩人站在樹蔭下一邊呵奶茶一邊聊天。

    季念取出一個身份證給芳芳看，“這個人好像是你們學(xué)校的，你認(rèn)識他嗎？”

    芳芳看了一眼身份證上面的照片和名字，一口奶茶差點噴出來了，屏息道：“季念小jiejie，程航的身份證怎么在你這里？他是不是干什么壞事了？”

    “沒有?！奔灸畎岩辉缦牒玫拇朕o說出來，“其實我是附一醫(yī)院的護士，他前兩個星期飆車受傷了，送到了我們醫(yī)院，我負(fù)責(zé)照顧他的，但后來他傷還沒好就走了，身份證也忘了拿，我聽他說過他在這所學(xué)校里讀書的，就想來碰碰運氣，沒想到你真的認(rèn)識他呢?！?/br>
    “何止認(rèn)識！”芳芳語氣驚訝，“他和我是同個班級的，還和我男朋友是哥們，他們住在同一個宿舍呢！我們幾個經(jīng)常出來玩的?！?/br>
    “?。?？”季念故作吃驚狀，“這么巧啊，那真是太好了?！?/br>
    芳芳狂點頭，“小jiejie，那你把他的身份證給我吧，我?guī)湍氵€給他。”

    季念眉頭微皺了一下，轉(zhuǎn)瞬笑道：“還是我自己交給他吧?！彼忉尩溃捌鋵嵥翘焯幚砹藗谥?，還有些醫(yī)院款項沒有交清，有些病情的后續(xù)我也得親自問問他?！?/br>
    芳芳完全沒有懷疑，抓著季念的手說：“小jiejie，你人真好，這家伙估計只是最近失戀了心情不好，忘記交錢了，你親自去找他，叫他把醫(yī)藥費交清了，他不會賴賬的?！?/br>
    “好的?！奔灸钚α艘幌?，問道：“那你可以給我他的手機號碼還有宿舍樓號嗎？”

    芳芳毫不遲疑把程航的各項學(xué)校信息和盤托出，連同程航的專業(yè)年級都說出來了。

    季念一一記下，心里長松了口氣，和芳芳約好下次有時間約出來玩，就揮手再見。

    季念按著芳芳給的宿舍樓號，走到了指定的男生宿舍樓號。

    她走路上的時候，過路都是年輕朝氣的臉孔，不由地想起程航那張臉，放在這群臉孔之間，一定也是同樣的朝氣蓬勃。

    季念先按著芳芳給的手機號碼撥了個電話出去。

    手機響了三聲那頭就接了，低沉慵懶的嗓音傳來，“喂。”

    季念不開口，她怕自己一開口他就要掛掉了，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程航那頭見沒人回應(yīng)，以為是打錯了，又接連喂了幾句，一句比一句不耐煩。“喂，哪位？……喂！誰??？？”

    季念想象他不耐煩的模樣，不由地想笑，忍不住就低笑了一聲。

    程航像是有了感應(yīng)，立即問了句：“季念？”

    第6章

    季念嚇得心口一抖，想要摁掉手機，聽到程航又在那頭喊她名字。

    “季念？”

    “嗯?！彼龖?yīng)了一聲。

    “你怎么知道我手機號碼？”他嗓音淡漠，透著股不耐煩。

    “我上次記的?！奔灸瞠q豫了一下說：“其實我在你學(xué)校附近了。”

    程航聲音頓了一下，很是郁悶的口吻，“你來我學(xué)校干什么？”

    季念說：“見了面我就告訴你唄，順便還你身份證。你可以下來嗎？”

    “不了。”程航挺絕情的說，“我身份證已經(jīng)掛失?！毖韵轮?，老子不陪你玩了，你愛還不還。

    季念挺失落的“哦”了一聲，腳尖踢著路邊的石頭，仰頭看著h棟6樓的方向，“那好吧。”

    她掛了電話后，就在他宿舍樓下的休息椅子上，靜坐了一會。

    片刻后，季念去找宿管阿姨說：“阿姨，我找h棟6011的程航，他電話打不通，我是他jiejie，家里有急事，麻煩您請他下來見我一趟可以嗎？”

    ……

    程航被宿管阿姨通知有個“jiejie”在樓下等他的時候，正在宿舍和幾個室友討論去哪里吃晚飯，得知有個jiejie在等自己，他立即就想到了是季念在搞鬼。

    他想打電話罵走她，可他按著剛才的號碼打回去，季念卻不接了。

    很好，她真是太牛逼了！

    程航下了樓，幾個室友因為要外出吃飯，也一起下了樓。

    他們都對程航的“jiejie”很感興趣，想一睹芳容，他們很清楚，程航根本沒什么jiejie，他是家中的獨生子，這個“jiejie”大半夜來找人，肯定是和程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

    程航才不管室友們怎么想，怒氣沖沖下了樓，一眼看到坐在宿舍樓口前，那張石凳子上的季念。

    她穿著那件熟悉的風(fēng)衣，修身的款式，里頭是裙子，裙擺露出一小截，腳上穿著平底鞋，鞋尖在地上無聊的畫圈圈。

    他走下樓的時候，季念一抬頭就看見了，她朝他笑，昏黃路燈照得她臉頰暖洋洋的，她笑起來兩個梨渦，仿佛盛滿了蜜。

    這里是男生宿舍樓，任誰路過都會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程航看著她那張臉，聯(lián)想到狐貍精這種妖怪，他覺得這個詞語簡直就是為她量身定做，她那么賤，偏偏還漂亮，讓男人看到她那張臉就無法討厭她。

    他那群朋友看見程航的目光釘在了她身上，就知道那個“jiejie”是眼前這一位了。

    年輕的少年們紛紛起哄，有個和程航關(guān)系好的把手往他肩上一搭，笑著道：“原來你還有個jiejie啊？看起來比你還小?！闭f罷他大方得體和季念打招呼?！癹iejie，你好，我叫李金逸，是程航的室友?！?/br>
    “你好，我是季念。”季念站起來和李金逸點頭相視一笑。

    李金逸看著眼前的美人jiejie，眉眼一皺，想起了什么，“jiejie，我們好像在哪里見過。”

    程航聽見了這句話，手往褲袋里一插，不懷好意的盯了李金逸后腦勺一眼，暗罵了一句，草。

    他越過了李金逸，走到季念眼前，二話不說拽住她手腕，把她拉走了，絲毫不理身后一臉懵逼的李金逸。

    身后是一群朋友們的起哄：“程航，對小jiejie好一點！”

    季念被他拉著往前走了一段路，他走路特別快，她有些跟不上，到某個空曠無人之地時，他毫無預(yù)兆把手一松，她慣性往后退，差點摔在地上。

    “你到底想干嘛？”程航雙手插褲袋里，壓低了眉看她，語氣兇蠻，“連我朋友都搞？”

    “什么啊，我沒有。”季念仰頭看他，低聲的解釋，有些臉紅。她想起剛才李金逸說的話，可能他誤會什么了。解釋道：“我和他女朋友買了番薯條而已。”

    程航這個時候看到她手上拿著一個番薯干的袋子，她認(rèn)識這袋子，的確是陳芳芳和李金逸在經(jīng)營的番薯條買賣，眼眸低斂，也就不再糾纏這個問題了。

    他思索了片刻，眉目舒展了些，一步步朝她走近，走到她跟前，牽起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個東西，語氣壓低了說：

    “這卡里面四萬多，全給你，你現(xiàn)在就把身份證給我，咱們就算兩清了，以后走路上，你看見我就假裝不認(rèn)識。”

    季念眨了眨眼睛，“可是現(xiàn)在你的同學(xué)都知道你認(rèn)識我了啊，我們還怎么假裝不認(rèn)識？”

    程航就知道她沒那么容易對付，薄唇抿成了一條線，慍怒的目光盯著她。

    她牽起他的手，用同樣的姿勢把他的卡塞回他的手里，“這卡你收回去吧，我還沒吃飯呢，你可以請我吃飯嗎？”

    “不可以?！背毯较攵疾幌刖途芙^。

    季念皺了皺眉，有些可憐兮兮道：“其實今天我聽到一個很不好的消息，現(xiàn)在心情很不好?！?/br>
    程航不說話，他覺得她又在設(shè)局騙自己往里跳，這是她最擅長的。

    季念說：“我被炒魷魚了?！?/br>
    他淡淡的哦了一聲后，斜眼觀察了她一下，覺得她的難過好像是真的，就說：“那不正好，你專心做接客的生意。以后賺得更多。”

    “你以為我想做這種生意嗎？”

    “你不想做也做了?！背毯秸f完，看到她瞬間低垂的眼睛，突然就覺得有些怪異的心思拂過心尖，其實他還是很介意她出來賣，要是她不是做這個的，他也許會對她好一點。但也只是好一點。

    季念走他跟前，小心翼翼拉拉他的衣袖，“我好難過哦，你今晚陪陪我好不好？”

    “我今晚很忙。”程航拒絕。

    “你忙什么啊？”季念很是失落的語氣說，“你那天失戀的時候我也陪你了，雖然我拿了錢是不對，最多我把錢退給你。這樣你可以陪我了嗎？”

    她最后一句話帶著懇求，眼睛眨了眨，泛著水花，他看一眼，不知為什么心尖就好像被羽毛拂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