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有風(fēng)，風(fēng)吹著波浪，眨眼間白詠梅便被推到離岸邊十多米的距離。

    馮碧落來不及脫掉鞋子便躍入河中，雙臂快速劃動，兩三分鐘后才趕上白詠梅，白詠梅的頭沉在水下，馮碧落趕緊把她的頭托出水面，使她仰著身子，才將她拖上岸。

    雖然只幾分鐘的時間，但白詠梅成心求死，喝了不少的河水，救上岸后已經(jīng)昏迷不醒。

    馮碧落不停按壓她的腹部，按了二十多次，白詠梅才嗆出一口水，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氨搪洌磥砦覍W(xué)不會寫華先生的名字了。”

    “不會的，我現(xiàn)在就教你寫?！?/br>
    “沒時間了，碧落，我死后，你把……你把華先生……華先生的名字寫在……寫在我的手心里?！闭f完，白詠梅頭一歪又閉上了眼睛。

    “詠梅。”馮碧落嚇壞了，再次按壓白詠梅的腹部，然后捏住她的鼻子做人工呼吸。

    連續(xù)做了80次人工呼吸后，白詠梅的胸口開始起伏，馮碧落伸手觸摸她的鼻息，有口悠悠的余氣暖著。

    水珠從發(fā)絲里淌下，和淚水一起滑下來。

    “詠梅，你怎么這么傻呢？”一時馮碧落恨不得把白詠梅揍醒。

    喘了口氣，馮碧落背起白詠梅往回走，這時白大慶也匆匆趕過來，那陣女兒突然跑開，白大慶也嚇得不行。

    “詠梅，她怎么了？”

    “她跳河了?！瘪T碧落冷冷地道。

    “死……死了？”白大慶看著全身濕淋淋的女兒舌頭打顫。

    “還沒死，但你要還逼她，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馮碧落將白詠梅背回屋中，立即脫掉她身上的濕衣服，蓋上褥子，然后去廚房燒熱水準(zhǔn)備給白詠梅擦身子。

    白大慶在門外來回走動，想要進(jìn)屋來便被馮碧落攔住?！澳慊厝グ?，詠梅有我照顧，況且她也不想看見你。”

    馮碧落一夜未睡，照料白詠梅，白詠梅一醒來便哭，然后又昏昏沉沉睡去，清晨時便發(fā)高燒，請了毛醫(yī)生來看，毛醫(yī)生也說不出所以然。

    到了夜里，白詠梅的體溫更高了，還說著糊話，嘴里念叨華先生。

    “她是心病?！瘪T碧落嘆息。

    屋外老齊已經(jīng)套好了馬車，馮碧落背著白詠梅出門，和老齊一起將白詠梅放在馬車上。

    馬車剛到鎮(zhèn)外，迎面駛過來一部汽車，馮碧落眼尖，立即認(rèn)出是華雍城的車牌號碼。“華先生。”

    汽車開得很快，聽到馮碧落的聲音時，汽車已經(jīng)與馬車錯身而過。汽車在駛出幾十米后停下來，華雍城下車，向馬車跑過來。

    “碧落，你去哪里？”

    “詠梅出事了，我準(zhǔn)備送她去省城，你快把她抱到車上去?！瘪T碧落急得火燒眉毛。

    華雍城掀開門簾，白詠梅躺在褥子里一動不動，面色慘白，他摸著白詠梅的額頭倏地一驚，趕緊抱起白詠梅，那廂馮碧落已經(jīng)拉開汽車的后門。

    “老齊，馬車費用我回來給你?！?/br>
    馮碧落顧不得和老齊糾纏，趕緊坐到汽車上，汽車駛出一段距離后，馮碧落忽然叫停。“我和你換位子，你照顧詠梅，我來開車?！?/br>
    華雍城吃驚地瞧著馮碧落。

    “照我說的做?！瘪T碧落加重的聲調(diào)。

    華雍城握了握拳頭，但什么也沒說，下車與馮碧落交換位子。

    “你握著詠梅的手，讓她靠在你的懷中?！?/br>
    “碧落，你說什么？”華雍城的拳頭松開，但隨之又握緊了。

    “詠梅昨夜跳河自殺了，我把她救起來，她說沒時間學(xué)會寫你的名字，讓我把你的名字寫在她的手心。你抱著她吧，如果她活不了，至少能讓她看見你最后一眼。”

    汽車開動起來，無邊無際的黑夜被沖破。

    華雍城攤開白詠梅的手，在手心里用筆寫著他的名字：華雍城。

    095 無法理解的人

    汽車風(fēng)馳電掣趕往朝陽醫(yī)院，在將白詠梅送到急救室時遇到秋醫(yī)生，秋醫(yī)生看到華雍城懷中抱著的白詠梅大驚失色，一把拽住馮碧落。

    “馮小姐，詠梅她怎么了？”

    “都怪你?！瘪T碧落沒好氣，事情的起因就是秋醫(yī)生擅自跑去臨湘鎮(zhèn)找白詠梅，引發(fā)了白大慶等人的貪貪。

    “怎么怪我？”秋醫(yī)生還是拉住馮碧落。

    “你拽著我干嘛？沒看到詠梅快不行了嗎？快點急救?！?/br>
    一語提醒了秋醫(yī)生，趕緊協(xié)助華雍城將馮碧落放到急診臺上，檢查她的脈搏、血壓、呼吸、心率，一旁護(hù)士幫著查體溫?！霸伱纷蛞固恿耍缟媳汩_始發(fā)燒。”馮碧落對秋醫(yī)生有氣。

    “把她送去做x光?！鼻镝t(yī)生檢查得非常迅速。

    有秋醫(yī)生的幫助，省去了排隊的麻煩，白詠梅很快做了x光，因為有落水的原因，她的肺部有少量積水，立即送到病房吸氧。

    護(hù)士進(jìn)進(jìn)出出，給白詠梅掛上吊瓶輸液，秋醫(yī)生一臉的忐忑不安，馮碧落心中有氣，過去踢了他一腳。

    “詠梅的情況怎么樣？”

    “有肺水腫，最擔(dān)心的是會導(dǎo)致急性腎功能衰竭?！?/br>
    “都是你干的好事?！瘪T碧落又踢了他一腳。

    “馮小姐，你能不能不冤枉人?！?/br>
    “你給我出來?！瘪T碧落不想在白詠梅的病房前吵架。

    兩人到了外面的走廊，馮碧落忍不住給了秋醫(yī)生當(dāng)胸一拳頭?！澳闱疤齑饝?yīng)要送詠梅一家回去臨湘鎮(zhèn)，為什么臨陣脫逃了？給我老實說?！?/br>
    “我……我……”

    “是不是你家里有老婆？你怕你老婆知道你在外面拈花惹草，所以嚇得跑回去了?！?/br>
    秋醫(yī)生嘴唇動了半天，才道：“我是結(jié)了婚，但那是長輩安排的，我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br>
    “你有老婆還敢去惹詠梅？你真是色膽包天?！?/br>
    “我是真的喜歡詠梅，詠梅那么溫柔，比我家里的母老虎強百倍。前天我也是沒辦法，母老虎突然到了醫(yī)院，你說我還怎么送詠梅他們回去?！?/br>
    “你可真夠沒用的，你這么怕你家里的母老虎，我看是她當(dāng)家吧?！?/br>
    “她是我表妹，家境好，我在國外留學(xué)都是她家支付的費用，我回國后便按照長輩的安排和她結(jié)婚了。”

    “原來你是個吃軟飯，怪不得這么沒膽量。就是因為你去白詠梅家里，她家人以為可以釣到一個有錢女婿，所以想編著謊把詠梅騙到省城，好把詠梅嫁給你。”

    “她家人是這么想的嗎？我從來沒想過要娶詠梅?！鼻镝t(yī)生大驚失色。

    頓時馮碧落一拳砸到他的面頰上，這男人也太惡心了，他接近詠梅八成是想讓詠梅做外室。“混蛋，去死吧?！?/br>
    回到病房，華雍城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他的心里隱隱有說不出的擔(dān)憂?！氨搪洌伱窌绬?？”

    “她不會死，她的人生很長。”馮碧落搖著頭。

    忽然華雍城握住馮碧落的手，他握得很緊，勒得馮碧落骨頭疼?！拔翌A(yù)計你會對我說什么了，所以說吧，我準(zhǔn)備著?！?/br>
    “我要回臨湘鎮(zhèn)了，你幫我照顧詠梅?！?/br>
    “碧落，我不明白，在詠梅生死未卜之際你為什么不留下來，你是最關(guān)心詠梅的?！?/br>
    “我留下來或者不留下來，詠梅的結(jié)局不會改變，我最關(guān)心詠梅，但詠梅最想見到的人不是我。冬款已經(jīng)進(jìn)行了一半，我不能半途而廢，這關(guān)系著幾百個人的未來?！?/br>
    華雍城抿起唇笑，半晌道：“你真像她?！?/br>
    “像誰？”

    “淑蘭?！?/br>
    “所以你才喜歡上我，因為我和你太太的性格相似?！?/br>
    “不是，是你馮碧落才喜歡。”

    馮碧落蹲下身，將自己的臉埋在華雍城的腿里。“幫我照顧詠梅，這些天我就不來了?！?/br>
    “照顧多長時間？一個月？一年？還是多少年？”華雍城望著前面的墻壁笑道。

    頓時馮碧落愣住了，華雍城顯然猜到了她的心思，她咬咬牙，抬起頭道：“十年?！?/br>
    華雍城笑出聲，道：“你是預(yù)備把我讓給詠梅嗎？”

    “不是，不是讓給她，只是照顧她?！?/br>
    “照顧她十年，十年后又怎樣呢？”

    “詠梅太柔弱了，如果沒有男人照顧她，她會活不下去的，十年后她就不需要你照顧了?！?/br>
    “十年前需要我照顧，十年后就不需要我照顧了？我聽不明白。”

    “真的，十年后詠梅就不需要你照顧了，你相信我?！?/br>
    “說來說去，是我在你心里不如詠梅重要。你曾經(jīng)說過，世上只有一樣不愿意與詠梅分享，碧落，你現(xiàn)在食言了?！?/br>
    “沒有沒有?！瘪T碧落拼命否認(rèn)，十年后她的爺爺就會出現(xiàn)，會和奶奶結(jié)成連理。

    “你讓我怎樣照顧詠梅？娶她？”

    “不是，你把她當(dāng)成meimei看待就行了?！?/br>
    “碧落，詠梅已經(jīng)有兩個哥哥，你認(rèn)為她需要我這個哥哥嗎？”

    “她需要的，詠梅她并不需要你娶她，她只是需要呆在你的身邊，或者讓她做個女傭也行?！?/br>
    華雍城一直在笑，馮碧落是他無法理解的人，這一點她又不像林淑蘭?！氨搪?，你回臨湘鎮(zhèn)吧，我會照顧詠梅，放心?！?/br>
    馮碧落沒有動，怔怔望著華雍城的側(cè)臉，華雍城沒有看她，一直看著光禿禿的墻壁，忽然馮碧落感到一陣透心涼，好像頃刻之間她與華雍城相隔了十萬八千里。

    她下意識地抱住華雍城的腿。

    “回去吧，這里我會看著的?！比A雍城的聲音溫柔起來。

    馮碧落又望著床上人事不知的白詠梅，這樣柔弱的詠梅只有在華雍城的身邊才能安然無恙，才能快快樂樂。“那我走了，這里拜托你了?！瘪T碧落起了身。

    “嗯，走吧，開我的車回去?！比A雍城將車鑰匙塞到她的手中。

    “我走了?！瘪T碧落一顧三回頭。

    此刻華雍城的心中卻是波瀾起伏，他想著，只要馮碧落走出這個門，那他就失去了馮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