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后汽車回到省城，此時李嫂和小玉早張羅出一桌可口的飯菜，華雍城的興致很好，吃了兩碗飯，何韻蓮見兒子心情好，自己也難免高興。

    “清光，你今日去廠里感覺怎樣？”

    “大變樣，正在擴建廠房，還辦了識字班，人數(shù)差不多比以前多了一倍。”華清光臉放紅光，他在廠里一天，隨著兒子一起巡視車間，還看過財務部提交的月度報表，愛華的資產(chǎn)比以前凈增5倍。

    “那說起來真要感謝那位馮廠長，沒她就沒有現(xiàn)在的愛華。”

    “當然了，媽，我會感謝她的?！比A雍城偷笑不已。

    華清光沉思，道：“我在車上考慮過，臨湘鎮(zhèn)太偏，招工也不方便，想計劃在省城再辦一家分廠，雍城，你可以請馮廠長來管理?！?/br>
    頓時華雍城目瞪口呆，半晌道：“爸，目前我沒有開分廠的想法，再說馮廠長的身體也不好，剛檢查出來有心臟病，需要休養(yǎng)，想必她不會答應的?！?/br>
    “那這樣的話，讓她有空去指點也行，給她一個名義廠長的名頭，但還是按廠長的待遇發(fā)她薪水?！?/br>
    “對，我們華家也是知人善用。”何韻蓮點頭。

    “這不好吧?！比A雍城訥訥不知要說什么。

    “沒什么不好，雍城，你明天請馮廠長來家里做客，我和她聊聊?！比A清光端起茶抿了一口。

    “爸，馮廠長現(xiàn)在不在臨湘鎮(zhèn)，她去外地，一時半會不會回來?！?/br>
    “這么巧??！”華清光盯著兒子，面上似有些不相信?！澳撬偸且貋淼模人貋砟憔徒铀齺砑抑?，人家能把愛華cao持成這樣，絕對是有過人之處。或者我們可以讓她以技術入股，共同掌有分廠?！?/br>
    “老爺，老太太，馮廠長確實不在家，好像要半個月后才能回來。”白詠梅突然插嘴。

    何韻蓮瞅了白詠梅一眼，其實她也不相信兒子的說辭，白詠梅這么一說倒有為兒子掩飾的目的。“分廠籌備也不是幾天就行的，廠址也要考察，等前期工作完善后，想那馮廠長也早回來了，清光，你不用急。”

    華雍城無語，他好不容易讓馮碧落放棄廠長職位，偏他父母又弄出一個分廠，這樣又會把馮碧落拱到臺面上。

    餐桌的菜肴冷卻，白詠梅收拾餐盤，她做慣家務活，動作麻利，沒一會便把餐桌收拾得干干凈凈。何韻蓮內心非常滿意，如果有這樣一個女人照顧兒子和孫兒，她就無后顧之憂了。

    “雍城，陪爸到書房說會話。”

    兩個男人離開后，何韻蓮也把白詠梅叫到自己的臥室里，拿出一副自己以前戴過的赤金耳環(huán)給她?！霸伱罚@是我出嫁時戴過的一對耳環(huán)，送給你?！?/br>
    白詠梅哪里敢接，慌的直搖頭，道：“老太太，我不能要，你能收留我在這里，我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br>
    “傻孩子，拿著吧，我這樣做也是希望你盡力幫雍城，幫他照顧這個家，照顧兩個孩子。”何韻蓮將耳環(huán)塞到白詠梅的的手中。

    “老太太，我會的，我會把這里當成我自己的家。”白詠梅高興得幾乎要哭出來，她得到了華雍城母親的認可，就意味著她離華雍城更近一步。

    “傻孩子，不過就是一副耳環(huán)，你還哭啥？”何韻蓮笑著搖頭，女孩兒要單純本分，白詠梅完全符合。

    “我是太高興了，從來沒人對我這么好?！?/br>
    “以后還會有你的好處?！?/br>
    “謝謝老太太，我今后活是華家人，死是華家鬼，一刻都不忘記老太太、老爺，還有華先生?！?/br>
    “有你這句話我很開心。詠梅，你剛才說馮廠長不在家，這是真的嗎？”

    白詠梅一愣，道：“老太太，這是真的，我和馮廠長是朋友，今天回家時我去找過她，她確實不在家?！?/br>
    “哦，你和馮廠長是朋友呀！那這馮廠長究竟是什么人，我看雍城不希望她管理愛華?！?/br>
    “據(jù)說是馮廠長得了心臟病要休養(yǎng)，然后她就辭職了，大家是這么說的?！卑自伱芬脖缓雾嵣弳柡苛耍敵蹩墒侨A雍城請馮碧落zuoai華的廠長，怎么可能不希望她管理愛華呢。

    何韻蓮搖頭，道：“事情不會這么簡單，雍城最早的說法是他解雇馮廠長，今晚又說馮廠長得了心臟病要休養(yǎng)，我還真不知誰真誰假了。”

    白詠梅想了一會，道：“我覺得馮廠長可能真得了心臟病，華先生是不會解雇她的。”

    “你怎么這么肯定？”

    “當時就是華先生請馮廠長去愛華做的廠長啊！馮廠長又把愛華做得這么大，華先生于情于理都不會解雇馮廠長?！边@是白詠梅的推測，華雍城沒任何理由解雇馮碧落，只可能是馮碧落真的患病，說不定她這次離開就和她患病有關。

    正聊著，華清光進來，白詠梅叫了一聲老爺便告辭出去。

    “和雍城說了什么？看你樣子不太高興喲。”何韻蓮打趣丈夫。

    “雍城不贊成辦分廠，說要集中全部資金擴建臨湘鎮(zhèn)的廠區(qū)，你說，那么一個小鎮(zhèn)能有什么發(fā)展，都是一些沒文化的人，根本招不到經(jīng)營管理人才。”華清光頗為惱火。

    “不辦就不辦吧，雍城的想法也對，貪多嚼不亂，把現(xiàn)在的廠辦好就行了，況且廠里那么多人要吃飯，是要慎重些，分廠不能說開就開，一開資金就流失了。”

    “我讓他把廠子搬到省城，他也不肯，一定要死守在臨湘鎮(zhèn)。”

    “和自己兒子氣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兒子將廠辦在臨湘鎮(zhèn)的原因，他是為了淑蘭，把廠搬走了不是自毀諾言，你兒子是不會肯的?！?/br>
    “算我白為他cao心了?！?/br>
    “廠子的事咱們不用cao心，由他cao持去。不過有一件事，可得咱倆來cao持了。”何韻蓮用手肘蹭了華清光一下。

    “什么事？”

    何韻蓮白了他一眼，道：“你兒子的婚事，淑蘭去世幾年了，該給他找一個女人?！?/br>
    “他同意嗎？去年咱倆去香港前給他提過一回，他還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br>
    何韻蓮咬咬嘴唇，道：“我看兒子現(xiàn)在的心情蠻好，性格也有所改觀，也不死氣沉沉的，天天笑呵呵一張臉，開朗多了，說不定給他找個女人會同意的。”

    “雍城現(xiàn)在是開朗，我也感覺到，如果是這樣的話，韻蓮，你幫他留意一下，相貌這個不重要，但凡要和咱們華家門當戶對?！?/br>
    “什么年代了，你還記得門當戶對，大戶千金誰愿意一來就做兩個孩子的后媽。我的意思，不要管家世，只要溫柔本分傳統(tǒng)顧家就行。”

    “不行，這太委屈雍城了，憑雍城的條件也不至于要去找一個鄉(xiāng)下丫頭吧?！比A清光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鄉(xiāng)下丫頭有什么不好，人簡單、純樸、會侍候人，比那千金小姐強百倍。那千金小姐嫁過來，你說她是侍候雍城，還是雍城侍候她?！?/br>
    “不管怎樣，必須門當戶對，再說咱家的條件不需要他們侍候誰?！?/br>
    老夫妻二人僵住了，各持己見，各有各的理由，華清光認為華雍城已經(jīng)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如果娶個老婆那必須是錦上添花，對他的事業(yè)有助益。

    而何韻蓮認為，娶妻要本分顧家，這樣才能陪伴兒子到老，所謂少年夫妻老來伴，便是如此。

    151 早想著法兒討好她

    清晨馮碧落抵達炎城，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兩條腿麻得幾乎沒有知覺，走出火車站，馮碧落便扶著墻壁大吐特吐?！靶〗?，要坐人力車嗎？”

    馮碧落回頭，身畔有名男子在看她，眼中還有些擔憂的神色?！安挥昧?，我想歇一會?！闭f實話，這男子眉清目秀的，身材單薄，不太像拉人力車的，馮碧落還擔心他拉不動自己。

    男子也不說話，拉著人力車去向其他人兜售。

    馮碧落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炎城在中國西北方向，氣候寒冷，吹了一會風馮碧落感覺身體都凍成冰塊。

    坐了十多分鐘馮碧落耐受不住，準備起身離去，忽而看到那人力車夫垂頭喪氣，便招呼他過來?！败嚪?，你送我去蘭花巷?！?/br>
    不知怎的馮碧落動了同情心，不過對方要是個黑臉大漢，馮碧落只怕會無動于衷。

    那人力車夫大喜，放下車，扶馮碧落坐在車上。

    “你拉不拉得動？”馮碧落抱著包裹。

    “拉得動，小姐，你坐好?！避嚪蚶疖?，沒想到他還跑得挺快。

    馮碧落看著周邊的景致，這炎城的環(huán)境比較落后，一眼望過去全是破舊的房屋，偶爾有幾幢樓房，但都不高，至多三四層的樣子。

    街面不甚干凈，各種垃圾隨處可見，大多數(shù)人還是身著民國時期的服裝，怪不得這人力車也保留下來。

    “其實你買個三輪車不是省力得多嗎？”

    “買不起，要百多塊，我家里用度大?！?/br>
    “你家里人口多嗎？”

    “不是，我家里只有個一個mama，她身體不好，常年吃藥，賺的錢都買了藥?！?/br>
    “那你還是個大孝子?！?/br>
    車夫不再說話，過了一會馮碧落又道：“這蘭花巷還有多遠？”

    從黃宛如那里套出的信息，她喜歡的那個男人叫阮咸陽，現(xiàn)今30歲，炎城人，老家在蘭花巷一帶，其他的黃宛如也不知情，甚至沒有留下一張阮咸陽的照片，這給馮碧落的尋人計劃造成很大的困難。

    “過去還要一個多小時。小姐，你是嫌我速度太慢嗎？我可以少收兩角錢?！避嚪蛏裆珢砘蹋ε埋T碧落嫌遠要提前下車。

    “你預計收我多少錢？”馮碧落微微一笑。

    “一塊錢，現(xiàn)在只收八角錢?！?/br>
    “這么遠的路你只收一塊錢不是很虧么？”

    “沒辦法，出賣體力只值這個價錢，要多了沒人肯坐，而且入秋后基本沒人坐人力車。”

    “你為什么不換個工作呢？我看你的樣子應該識字吧，可以去廠里謀個工作?！?/br>
    “家里的母親經(jīng)常要照顧，在廠里上班不自由，請不得假?！?/br>
    馮碧落縮著身子，西北風吹起來凍得發(fā)抖，道：“車夫，你知道入秋后為什么沒人想坐人力車，因為風大，冷，你應該想個法子把人力的外圍給包起來，這樣顧客坐車也不冷?！?/br>
    車身陡地一停，車夫回過頭道：“對哦！我怎么沒想過呢？”

    “你這人力車沒坐過你意中人吧？你當然想不到了。如果坐的是你意中人，你早想著法兒討好她了?！?/br>
    車夫臉紅了，訕訕轉過頭，繼續(xù)拉車。

    馮碧落暗笑，這么大的男人還臉紅，真有趣。

    風刮在臉上實在疼，還不如自己下來走，馮碧落叫了停，這時那車夫又是一臉慌張?！皠e擔心，我把包裹放車上，待會到了蘭花巷我還是付錢給你。”

    “小姐，你還是坐著吧，這樣我不好意思收你的錢。”

    “坐不了，冷，我還是下來走路暖和身子，沒事，包裹在車上也相當于我坐。”

    馮碧落跟著車夫跑了一圈，果然身體暖和許多。

    兩人跑跑停停，四十多分鐘后到蘭花巷，馮碧落在巷口打量，就是一條狹窄的巷子，兩排密集的低矮房屋，電線像蜘蛛網(wǎng)似的在頭頂盤旋。

    “這就是蘭花巷嗎？”馮碧落沒看到一株蘭花，況且這個巷子也沒蘭花那么優(yōu)雅，簡直就是個貧民窟。

    “是，蘭花巷?！?/br>
    馮碧落想了想，那阮咸陽是個窮小子，也不可能住在高大上的地方，這巷子倒符合他的出身。馮碧落掏出10塊錢遞給車夫，那車夫臉又紅了，囁嚅嘴唇道：“小姐，我沒零錢找給你?！?/br>
    “不用找?！?/br>
    “這怎么可以?！被诺密嚪虬彦X又塞給馮碧落。

    “喂?！?/br>
    馮碧落又推過來，但那車夫轉身便跑了。“真是個傻瓜，換了別人接錢還來不及，你居然還跑，看來你需要一個老婆來教導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