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庫房里應(yīng)當還堆積了不少貨，是從前賣過的舊花樣?！迸嵘髡f：“把那些貨拿出來，只要買夠了多少銀子，就白送給人家。”

    甄父沉思了片刻，也反應(yīng)了過來。

    綢緞鋪子做的是流行生意，什么紋樣正熱，鋪子里就賣什么，這流行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賣得好的，或許過些月數(shù)就無人問津。鋪子庫房里堆了不少這樣的貨，若是拿出來賣，不一定有人喜歡，最后多是賤價處理了。

    這價格壓得再低，能有白送的好？

    他們甄家做的是實在生意，都是好料子，換做從前這些料子熱門時，一匹布就要費不少銀子。

    他們不降價，直接將好料子送給人家，這白得的東西雖然設(shè)了門檻，卻也是白得的！甄父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當然也知道顧客心中的想法。

    “若是金家也學了我們呢？”甄父問。

    裴慎：“老爺能否找到，外頭有，而這里沒有的料子？”

    甄好眼睛一亮，也反應(yīng)了過來：“京城，京城有?！?/br>
    眾人朝她看來。

    “京城天高地遠，那兒的流行與這兒不同?！闭绾面?zhèn)定地道：“若是讓大家知道，京城里達官貴人喜好的料子只有我們鋪子里買得著，肯定也來咱們鋪子里買?！?/br>
    裴慎點頭：“我也是這樣想?！?/br>
    只是他們能找得到的，金家也能找得到。

    甄父頷首，對著兩人微微笑道：“爹做了這么多年的生意，當然也有些路子?！?/br>
    兩人這才放下了心。

    甄父與管事去商量起對策，而甄好和裴慎坐在外頭等著。屋子里只有兩人，氣氛卻是有些尷尬。

    甄好咳了一聲，率先打破了沉默：“多謝你了?！?/br>
    裴慎回過神來，連忙道：“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甄老爺幫了我的大忙，能給甄家出力，我心中才放心，我還是要多謝甄姑娘沒有嫌棄，愿意聽我的主意?！?/br>
    “那你說，金家在這個時候出手，和姨娘聯(lián)手的，會不會就是金家？”甄好猜測：“金家想要搶走我們甄家的生意，若是我爹沒了，他就正好出手?！?/br>
    “或許是金家，可甄家家大業(yè)大，定然也不止金家一個惦記著。若是我，我就先忍著，等甄家亂了，到時候再坐收漁翁之利也不遲。”裴慎道：“反倒是那個神醫(yī)，柳姨娘是后宅女子，哪里能認識這樣的神醫(yī)，定是她背后那人介紹的?！?/br>
    甄好點了點頭：“可我仍然覺得金家嫌疑最大。”

    上輩子，好像就是金家的下場最慘。

    裴慎點頭：“那假設(shè)就是金家。金家既然打定主意要吞掉甄家，等鋪子里做出了應(yīng)對的方法以后，金家肯定也會朝甄家其他鋪子出手。要是把他們逼急了，或許還會加快動作?！?/br>
    “什么動作？”

    裴慎對她搖了搖頭，然后看了看內(nèi)室。

    里頭是甄老爺。

    第12章

    等甄父和管事商量好了應(yīng)對金家的方法之后，才滿臉喜色地走了出來。

    他先是夸了裴慎一番，應(yīng)當是聽取了裴慎的主意，是要用裴慎的方法去應(yīng)對金家的惡意競爭了。

    甄好還有些緊張：“爹，你身體不好，此事不如交給我來做吧?！?/br>
    “交給你？不行?！闭绺赶胍膊幌氲木途芙^掉：“你在家中好好的，咱們家還有我，還有裴慎在呢，那用的著你出來?！?/br>
    甄好一愣，下意識地朝裴慎看去。她心里想著，是要自己繼承甄家，倒是把裴慎給忘了。

    現(xiàn)在最受甄父看中的，可不就是裴慎嗎？

    甄父高興地對裴慎道：“我當初果然沒看錯你，正好，這個想法是你提出來的，就由你親自去做，就當做是給你練手了?！?/br>
    其他人不禁吃驚。

    綢緞鋪是甄家的一個重要的鋪子，裴慎原先只讀過書，從未接觸過生意的事情，甄父竟然是說給他練手就練手，半點也不帶猶豫的，也不怕裴慎把這綢緞鋪子折騰出什么問題來。

    “至于那新布料，我給你介紹一個人，你也自己去找他?！闭绺刚f：“若是此次你能順利應(yīng)對，我對你也就放心了?！?/br>
    裴慎看了甄好一眼，見甄好悄悄對他點頭，他才接了下來。

    回了甄家以后，甄父也難免和柳姨娘提起了這件事情。他說話有分寸，綢緞鋪子如何應(yīng)對，那是鋪子里的機密，不能告訴柳姨娘，但也不妨礙他將裴慎夸了又夸。

    “原先我還有些擔心，如今這么一看，裴慎是個能中用的，我也不用擔心他護不住阿好了?！闭绺父吲d地說：“他從未學過如何做生意，就能這么快想出應(yīng)對的方法，想來天生就是個做生意的料子。還有阿好也是，上回我可真是出乎意料，有他們兩個在，我就放心了。”

    柳姨娘含笑應(yīng)和，甄父在外面走了一趟，也覺得有些累了，她侍候著甄父歇了下來，等出了門，面上才有些慌張。

    那裴慎竟然還是個經(jīng)商奇才？難道真讓甄老爺給找到寶了？聽他的意思，好像也已經(jīng)找到應(yīng)對金家的辦法了？

    柳姨娘一下有些坐不住了。

    眼見著天色還不晚，甄父也已經(jīng)歇下，她回屋拿了東西，匆匆往外走去。

    她才出了甄家的大門，門口的家丁對視了一眼，一個偷偷跟了上去，另一個則連忙跑去找枝兒。

    “枝兒姑娘，你讓我注意著的，柳姨娘方才出門去了?！?/br>
    枝兒掏出一兩碎銀子，塞到了他的手中：“做的好，你繼續(xù)幫我盯著?！?/br>
    “好嘞！”

    枝兒進了院子，便將此事告訴了甄好。

    甄好心想：大概是柳姨娘等不急了，不知道能不能趁此機會找到柳姨娘身后的人。

    甄好暫時還不打算將柳姨娘的事情告訴她爹。

    她爹如今病重，身體也不好，若是知道柳姨娘做出了這種事情，心中會有多失望暫且不說，他一生氣，肯定也會氣傷了身體。

    甄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吃的藥有古怪，柳姨娘在藥里面動手腳，如今她連煎藥的事情都攬了過來，也不會再讓柳姨娘找到機會。至于神醫(yī)和柳姨娘背后的人，她也只打算瞞著她爹解決掉。

    她可不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了，她爹就她這么一個女兒，她可不能讓她爹事事都在cao心。等她爹的身體好了，柳姨娘的事情也處理完了，事情塵埃落定以后，再告訴她爹也不遲。

    再說了，還有裴慎幫她呢。

    甄好出門將裴慎叫了出來，與裴慎交換了一下自己目前知道的事情后，對著甄父身體的狀況，又開始發(fā)起愁來。

    “我是把沉香給換了，那動了手腳的沉香我也還留著?！闭绾冒欀碱^，道：“可我也不知道我爹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又或是，姨娘對他做了什么，那副藥是養(yǎng)身體的藥，我貿(mào)然換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惹出什么毛病。”

    裴慎問：“動了手腳的沉香，還在你那？”

    “對?！闭绾命c頭：“我不敢丟，我是想查一查上面有什么?！?/br>
    “那甄姑娘是否有了頭緒？”

    甄好搖頭：“還沒有。等我先見過了那個神醫(yī)，要是在神醫(yī)那里也找不到線索的話，就得從姨娘身上入手了。”

    “這回柳姨娘出門，甄姑娘有沒有派人跟著？”

    “派了?！闭绾眠B忙道：“我讓人跟著了?！?/br>
    裴慎點頭：“那就等人回來了再說吧?！?/br>
    見他這樣說，甄好才松了一口氣。

    許是因為習慣了有裴慎在，甄好原先還有些慌的，一聽裴慎的話，反而還鎮(zhèn)定了下來。

    不管怎么說，她也已經(jīng)是個老太太了，都幾十歲的人了，如今裴慎還是個青年，連功名也沒考中，算算年紀，甚至可以當自己的孫子，她竟然還要找裴慎出主意。

    甄好攥著裙角，有些不好意思。

    她輕聲道：“你幫了我這么大的忙，等我爹好了，你就去考功名吧，你去京城，盤纏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br>
    “甄姑娘不必如此?！迸嵘飨乱庾R的拒絕：“我……”

    “你收下吧。”甄好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你要是不收，我心里也過意不去，等我們和離了，這關(guān)系就斷了，我除了能給你一點盤纏，別的也做不了。你救了我爹，我謝你也是應(yīng)該的?！?/br>
    也不止是現(xiàn)在，還有以前，因為她爹臨終前的托付，裴慎就照顧了她一輩子，她都是老太太的年紀了，還沒人家一個小伙子沉穩(wěn)，都是因為被裴慎護著。

    就算沒了裴慎，她也不是一個人了，她還有她爹呢。

    裴慎怔怔看了她許久，才輕聲應(yīng)了下來：“那我就多謝甄姑娘了。”

    第13章

    跟著柳姨娘出門的人很快就回來了。

    家丁告訴了枝兒，枝兒再告訴了甄好。

    柳姨娘沒有去哪兒，而是去了神醫(yī)那兒，她在里頭沒有待多久，出來時又拿了幾副藥，很快就回了甄家。

    甄好知道，大概是柳姨娘有些坐不住，想要加快動作害死她爹了。甄好去柳姨娘那，正好見柳姨娘出來，手里頭拿著幾包藥。

    “小姐？”

    甄好抬眼，臉上便露出了一個笑：“姨娘手中怎么拿了藥？是我爹的？快些給我吧?！?/br>
    柳姨娘并未懷疑，知道她如今想幫甄父煎藥，便干脆將藥包給了她。反正甄家的小姐也不懂什么醫(yī)術(shù)，更不可能發(fā)覺里頭的藥有什么問題。

    “姨娘上回拿回來的藥還未吃完，怎么這回又去拿了？”甄好好奇問道：“我那還有不少呢?！?/br>
    柳姨娘溫和地道：“我見老爺近日精神好，神醫(yī)說是老爺?shù)牟∏橛衅鹕@才改改藥方，以后就要換一副藥吃了?！?/br>
    “那就好。”甄好點了點頭，又問：“怎么都不見神醫(yī)上門？”

    “神醫(yī)脾氣古怪，都得讓人親自上門去請，每回可都是我親自去找神醫(yī)，將老爺?shù)那闆r告訴神醫(yī)，神醫(yī)再開出藥方子。”柳姨娘說：“神醫(yī)特別厲害，旁的大夫見了面，都不知道老爺?shù)昧耸裁床?，神醫(yī)連面也沒見，就能診斷出老爺?shù)牟∏閬?。?/br>
    甄好心中暗想：這望聞聽切，連面也不見，就能診斷出病人的病情，哪門子的神醫(yī)竟然會有這么厲害？

    她原先竟然也信了，就連她爹都被這神醫(yī)誆騙了過去。

    誰讓那時她爹得了重病，滿城的大夫都治不出來，柳姨娘聽聞有神醫(yī)，便特地去請，沒成想吃了神醫(yī)給的藥之后，她爹的病情當真好轉(zhuǎn)了不少，這才讓他們信了。

    如今一想，這毒就是柳姨娘伙同神醫(yī)下的，大夫們都以為她爹是得了病，可沒一個知道是中了毒。神醫(yī)自己下毒，自己解毒，可不就治好了？

    甄好從柳姨娘那拿了新的藥，等回了自己那，她再打開藥包，將每種藥材都挑出來聞了聞，最后還是沉香上的異味比原先更重了一些。這毒是下在沉香上的。

    甄好合上藥包，面上還有幾分憂慮。

    她把沉香換了，柳姨娘也沒有辦法再在沉香上面下毒，她爹近日的精神果然好了不少，也沒有先前那么嗜睡，可她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后遺癥，更不知道這沉香上下的究竟是什么毒。

    還有柳姨娘背后的人，到現(xiàn)在也沒頭緒……

    甄好問枝兒：“那神醫(yī)是什么人？有沒有讓人調(diào)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