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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被未婚夫射殺之后在線閱讀 - 第29節(jié)

第29節(jié)

    夏殊則于是起身告了退,神色淡漠地折身離去。

    皇帝仰靠回虎皮椅,薛夫人再度矮身下來替他撫著胸脯,軟語溫柔:“陛下莫動氣,這天底下好女兒多得是,總有合太子心意的?!?/br>
    皇帝驟然睜開雙目,心中有什么猛然彈動,“衛(wèi)家二女,衛(wèi)皎是么?是你親姊之女,已和離在家,如今還未婚配?!?/br>
    “陛下?”薛夫人驚愕于皇帝想法,“阿皎是已嫁之身,如何能配太子?”

    皇帝蹙起了眉,道:“朕倒是不知怎么的有種印象,太子曾偷取衛(wèi)皎信物,被宮人撞見……”

    薛夫人疑惑,宮中之事她了如指掌,太子身側(cè)她也安插有人,幾時發(fā)生過這樁事?她內(nèi)心疑竇叢生,臉上波瀾不興地說道:“是么,許是陛下記錯了?”

    皇帝也沒懷疑,暗想著,許是記錯了。

    但言者無心,薛夫人卻將這話記在了心底,回宮后,立親筆寫了信,著人出宮送至衛(wèi)府。

    衛(wèi)府正是風雨如晦,衛(wèi)綰一回來,便受了薛淑慎與衛(wèi)織不少挖苦,她懶得與這些人計較,裝作落魄地回了西院,反倒讓衛(wèi)邕出面遏止了兩人的落井下石。

    正逢此時,宮中薛夫人一紙密信傳入薛淑慎手中,她拆開信,得知今日太子鬧出這事,揚言不喜衛(wèi)綰,陛下心思已有松動,似考慮到了衛(wèi)皎,薛淑慎大喜過望,手壓著信紙抵在胸脯,狠狠地暢快地幾個起伏。

    衛(wèi)邕與衛(wèi)織俱問信上說了甚么,但薛淑慎精明了,不肯再說,以免中途又有了變故,只是心中無邊竊喜。薛夫人既肯寄信前來,便是意在說明,她并不介意阿皎嫁作太子婦。難怪衛(wèi)綰今日狼狽回府,太子也沒讓人過問一句。

    陛下既然動了這樣的心思,再有薛夫人的枕頭風勸諫,事已成了七八分了。她心想。

    *

    衛(wèi)綰回了寢屋,沐浴凈身,仰頭便倒在了軟褥之中。

    倒下之后,這股鈍鈍的頭痛感,才漸漸消弭去。

    她嫁不成太子,不知多少人看笑話,首當其沖的便是薛氏和衛(wèi)織。衛(wèi)綰最不喜受她們的冷嘲熱諷,故不愿聽,自己先回來了。

    常百草也累了,衛(wèi)綰讓她下去歇息,迷迷糊糊間,不知怎的月娘點燃了燭火,在半昏的月夜里,屋子里燃起了火光,她的眼皮被刺了刺,睜開雙眼,只見月娘手掌護著燭火幽然而至,恍如無聲。

    月娘從前是跟著她母親周氏的人,衛(wèi)綰心里極是敬重,便擁被起身,撐著倦意說道:“月娘,您來是有事么?”

    月娘坐在床頭,放了燈盞,從懷中摸出了一條繡帕,道:“姑娘不在洛陽時,我自作主張,繡了這么一幅鴛鴦圖,原來夫人便說我繡得好看。如今姑娘待嫁,我便又繡了一幅,賀姑娘新婚之喜,雖是拿得早了些,但早晚也是要給的。”

    衛(wèi)綰朦朦朧朧的意識,被月娘一語驚醒,她皺起了眉,“月娘不知道么,太子不愿娶我,已想著讓陛下退婚了,他今日挽著那美人的手,在洛陽極近招搖,你不知道么?!?/br>
    今日月娘一直在府苑之中,的確沒聽過,只是下人私語竊竊,她還以為是主母那邊又不喜衛(wèi)綰高嫁,在背后搬弄是非。她“啊呀”一聲,手中絹子飄落在榻。

    衛(wèi)綰原本便心思亂,見月娘如此失望,更心亂了。

    一旦嫁不得太子,她要多受東院多少譏笑和挖苦,連帶著她身邊之人,也臉面無光。何況太子既不娶她,衛(wèi)不疑留在他身邊,恐怕也要多受到刁難和排擠,畢竟當初他是頂了那年高德劭的太子的心腹老將的官職。

    名聲保不保得住已然不重要了,衛(wèi)綰并不在意虛名,可以說,倘若不是太子將話說得那般決絕,衛(wèi)綰是不想退婚的,至少得知太子意欲自污時她便不想了。

    甚至,她荒唐地在那之前,竟覺著太子殿下對她是有好感的,她還將上一世的橫死試圖全推在車騎將軍高臚身上……果然人心不足罷了。

    月娘走后,衛(wèi)綰再度躺了下來。難以入睡。

    她想的全是河西之行,一路上太子救她于危難,身上負傷隱忍不說,尤其,是他受傷之后靠在樹上,仰目凝視滿樹濃葉的孱弱面容,那眼神是落寞的,有種令衛(wèi)綰不能忽視感同身受的孤獨。

    他們都是有上一世記憶的人,正因如此,當身邊人都在埋頭走著自己的老路,自己還不能直言警醒,無力抵抗宿命時,那種孤獨,非經(jīng)歷者不能體會。

    *

    衛(wèi)綰起了早,照約定約王徵在竹水亭設(shè)宴一會。

    竹水亭便在衛(wèi)府周邊,有薛淑慎的人遠遠盯著,薛淑慎料得如今衛(wèi)綰婚事未退,也不敢同王徵越矩,衛(wèi)綰畢竟不是蠢人,東院的人便只在暗處遠遠地監(jiān)視,不敢湊近。

    衛(wèi)綰取了三杯酒,對王徵道謝,“表兄多年照拂之恩,阿綰不勝感激?!?/br>
    衛(wèi)綰與他碰了杯盞,一飲而盡。

    三杯水酒入腹,衛(wèi)綰已不勝酒力,臉頰微微吐出薄紅,添了幾縷艷色,水眸又深邃又迷醉,宛如迷霧之中的芙蓉嬌花,令人忍不住要撥霧而探。

    王徵仔細觀摩她神色,頗含訝然地問道:“阿綰,你要與表兄劃清界限了么?”

    衛(wèi)綰失笑:“何出此言?”

    面前如霽月清風的男子蹙起了眉宇,“從你自河西歸來,對我……宛如不假辭色,是因要嫁給太子了么,覺著應(yīng)當避嫌,或是太子殿下不允許你與旁的男人在私下會面?”

    衛(wèi)綰單手支頤,輕笑道:“表兄言岔了,你我怎會是私下會面,數(shù)十雙眼睛盯著呢?!?/br>
    王徵皺眉又道:“你是真要嫁給太子了么?”

    衛(wèi)綰心神一動,直覺有甚么來得過早了一些。

    太子是個忙人,尤其這幾年,他不在洛陽的時日,反比在洛陽時要多,上一世王徵趁著夏殊則北上之際,于竹水亭對她剖白心意,情真意切地哄得她心動,跟著便策劃了私奔。但,推算時日這似乎早到了幾個月。

    逃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衛(wèi)綰是再也不會做了,她淡淡地抿住了紅唇,眸中宛有水汽。

    王徵道:“阿綰,你莫嫁與太子?!?/br>
    衛(wèi)綰心道,連詞兒都還是一樣的。

    她懶懶含笑,“為何?”

    王徵咬牙踟躕,終是說道:“這么多年,表兄待你的心思,難道你一無所知?”

    “阿綰,我亦是心悅你。我這一世不會再喜愛他人了。”

    “阿綰,我亦想娶你。比太子真心。”

    衛(wèi)綰笑意未退。

    真心想娶她的人,發(fā)誓同生共死之人,在面對箭矢之時,身體誠實地拿她做了擋箭牌……哪怕苦心孤詣不想娶她,一門心思要退婚的太子殿下,都本能地擋在女人身前呢。他的骨氣、擔當、愛戀,在生死面前實在不堪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