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銅盞支起的燈燭光里,殿下的臉仿佛也在閃爍著,時明時滅,時如旭陽,時如冷霧,衛(wèi)綰的心中抽出了一絲細密的甘甜,她漾著柔軟淡紅的嘴唇,等著殿下一下一下的垂憐。殿下抽去了她的腰帶,慢慢地朝她壓過來。 他的動作不再如此前那般一邊溫柔,一邊放肆,只有放肆和掠奪。 衛(wèi)綰有些疼,但更多的還是舒服。只是她漸漸明白過來,殿下并不開懷。 送她禮物,又替她戴腳鏈,只是哄她開懷罷了,他心中藏著事,令他的眉頭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完全打開。 衛(wèi)綰睜開了眼,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殿下,伸臂抱住了他,低聲道:“殿下……” 他方才是從陛下那兒回來的。 皇帝送了楚王一柄象征意義路人皆知的寶劍,至于殿下這里,衛(wèi)綰忽然福至心靈——至于殿下這里,可能便只有那十箱珍珠美器,別無余物。殿下身為太子,不可能稀罕那些寶物,若是陛下真心賞賜也就罷了,最怕便是拿來打發(fā)人的,如此一想,那同楚王殿下的待遇何止天壤之別。 她雖然早已知道,陛下將皇后與太子這碗水早已覆手潑出去,可卻不知,陛下做得決絕起來,竟會完全不顧父子情面,做得如此寒殿下的心。 衛(wèi)綰感到心如被絲線纏住,針密密匝匝地刺來,刺得心上疼痛不已。她抱著殿下,雙腿攀上他,用盡余力地與他廝纏。 “阿綰?!蹦腥税l(fā)出一聲滿足的喟嘆,軟倒在她身上,汗珠鋪滿了身軀,衛(wèi)綰亦疲憊無力,勉強支起了眼睛,聽殿下說話,“弄疼你了么?” 身下這個小嬌妻,最是皮嬌rou嫩,往常他稍微用力,她便嚶嚶喊疼,也不知是真是假,今夜他知曉自己過于孟浪了,也不知傷了她沒有。 衛(wèi)綰臉紅著,從殿下禁錮著的身下逃了出來。“沒有很疼?!蹦切┰挷贿^是拿來撒嬌的,換他憐惜而已,她一口咬在殿下的肩膀上,嗓音悶悶的:“殿下已是很疼阿綰了?!?/br> 她說著,又心疼起來,忍不住摟住了他,“我知道殿下心里不快,不知怎么心疼你,殿下要怎么待阿綰,阿綰都愿意?!?/br> 他摟住了她,心中感到一陣祥寧與滿足,道:“癡子!孤縱是心中不快,又與你有何關系,怎能拿別的事來罰你?!?/br> 衛(wèi)綰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殿下的愛妻,而不僅僅只是一個娶回家的女人,她頓了頓,爬到太子身上來,虎口拔毛般大膽,“方才陛下同你說了甚么,殿下不拿我當外人的話,能不能告訴我?” “如往常一樣,你不是見過么?!?/br> 衛(wèi)綰狐疑地盯著他。 一個時辰之前,廣明宮中,夏殊則本已決意離去,皇帝忽然氣怒不已,隨手便扔了一樣物事過去,砸在夏殊則背上。 陛下如此對他發(fā)怒,并不是一兩回了,十歲之后,他便不吝在皇帝面前展現(xiàn)自己二十歲的心智,讓皇帝震驚之余,因為身體的緣故,不得已而暫時扶持他。夏殊則便借此機會攬權于身,不斷地壯大勢力。 并非是貪圖皇位,上一世,他無心戀棧,甚至命中最后的時候,他向父親請旨,改立他人為太子。盡管他沒有明言,但于皇帝而言,該改立誰是再清楚明白不過。一生二十余載,唯獨那一刻,他的生身之父對他流露出了一絲虛偽的慈悲,一點他早已不再需要的撫慰關懷。此后楚王登基,曾跟著他南征北討與他有著過命交情的部屬,卻被不斷地剪除、斬殺殆盡。他開始明白,縱然他不想要那個位置,可要自保,只有走這么一條路。 他的二哥并不是什么慈悲之人,即便他出于真正掛冠而去的心意,楚王亦不會信任,他會追殺他到天涯海角,直至斬草除根。 他不會再讓了,從他睜開眼睛,當那些痛苦的舊憶,如酒般越是久遠越是濃醇,遮天蔽地,毫無保留地灌入一個十歲孩童的腦中時,他已知道自己該走什么路。 面對皇帝,他不再希圖什么假意關愛,從小到大,如這樣,皇帝隨手拿起手邊的物件來砸他,并不是罕事。偶爾是紙鎮(zhèn),偶爾是御筆,玉璽上令宮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磕壞的一角,也是陛下盛怒之下砸他所致。 他從沒有躲過。 這一次是硯臺,幸而他只著玄服,濃墨潑濺了一身,也看不出分毫端倪。 皇帝冷冷地,赤紅著雙眼道:“你在跟朕講條件?居延戰(zhàn)事已閉,朕縱李翦成婚之后,他夫妻二人離洛陽赴張掖,此后老二自然可以調兵回來,何愁又生變故,你危言聳聽,咒朕大敗,還要朕賜你虎符?妄想?!?/br> 夏殊則被砸過的背脊,那傷處感到隱隱作痛,衛(wèi)綰甚至在撫摸著他的背時,感受到了一絲不尋常,她忽然聲音一啞,“殿下,你背過身去,趴著,教我看看。” 他望著她,不知不覺,小妻子已學會使喚他了,她過去怕他怕得要命,如避蛇蝎。他望著她漠然不動,衛(wèi)綰也不動,四目相對了會,他還是慢慢地翻過了身,映著燭火,將背后的青紫呈給她看。 衛(wèi)綰立馬便想到,除了陛下,誰還能在殿下身上留這么大塊淤青。她咬住了嘴唇,眼眶泛起了紅。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丑么?!?/br> 夏殊則閉上了眼,也不知該說什么。 背后傳來輕盈的觸感,竟是她柔軟的唇瓣落了下來,便落在他的傷口上,吻得珍之重之,她的小手亦緊緊地扣著他的腰,讓他幾乎身體發(fā)顫,無法自持。 她柔軟的指腹緩緩地從他背后的淤青上滑過,為了避免弄疼他,只是輕輕地撫摸了會,跟著,衛(wèi)綰走下床榻,趿拉著殿下那雙并不合腳的木屐,發(fā)出咚咚的響動,她去取藥膏了。 夏殊則趴在榻上,目光晦暗不明。 “陛下不賜軍令虎符,可,想要臣對著匈奴南下之勢坐視不理,亦可,但我張掖將士百姓數(shù)十萬之眾,因陛下一己偏私,便要再度陷于水深火熱,陛下當真可以,御床高枕,寧作目盲之君?” 無論他如何說,皇帝也不肯信,堅持夏殊則危言聳聽,不過是因著楚王勞苦功高,他才賜了心愛的次子一柄削鐵如泥、象征權位的寶劍,太子心中嫉恨,故編出這么一套居延關岌岌可危的說辭。 “朕若是信你胡言亂語,才真是目盲之君!看不見眼下我大魏抵御匈奴,即將退敵千里的空前局勢!” 夏殊則皺緊了修眉。 從他被調往河西開始,他便隱隱約約察覺到不對,匈奴新上任的王,與以前貪功冒進的單于大不相同,新單于手腕鐵血且毒辣,不然不會不斷犯境。大魏傾兵力而戰(zhàn),也未曾取得過大捷,始終僵持不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們所謀之地,恐怕早已不止是居延關。 戰(zhàn)策上明知不可為而強攻,是蠢人才做的事,匈奴即便不堪教化,也不會連經(jīng)驗之談都沒有。 夏殊則前世今生與匈奴交鋒兩次,對當下的這個匈奴單于亦有幾分了解,對方不是善類,更不是蠢人。何況眼下大魏內憂外患并起,并州他已失勢,正是匈奴的絕好機會。@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抿著薄唇,瞳孔中已流露出一絲怒氣,只是對著君父才收斂得幾乎不見,“臣奏請陛下,準允李翦盡早成婚,即刻前赴張掖?!?/br> 不知為何,他越是頂撞,皇帝反而越是不肯答應,何況楚王所立之功,本已有人不服,都道是李翦將在外指揮若定,才有數(shù)次獲勝,如今李翦回了洛陽,正是讓楚王試鋒的機會,皇帝為二子造了這么久的勢,豈肯放過。何況皇帝越想,越是覺得夏殊則這是退一步,目的仍是讓楚王失去這個機會。 再者,衛(wèi)皎那姑娘如今是第二次成婚,衛(wèi)邕極為看重,若是倉促潦草便被辦了,難免不如衛(wèi)邕與李翦兩員大將的心意,如此一想,太子之諫愈發(fā)是不可取。 皇帝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衛(wèi)綰取回了藥膏,一面替他揉捏著發(fā)青的肌rou,一面埋怨道:“殿下你這樣,往后我只能做你的私人御醫(yī)了,我要把這些膏藥全部都備著。” 夏殊則原本始終想著方才與皇帝的不歡而散,聞言,他睜開了眼,將衛(wèi)綰拉了下來,再度欺身壓上。衛(wèi)綰的掌心還扣著藥膏,嘩啦一下滾落在地,她驚訝地咬住了嘴唇,望著殿下說道:“殿下,剛剛不是才……么?” “孤覺著不夠了?!?/br> 他一動不動地望著她,黑眸漆漆,仿佛她不點頭,他絕對會正人君子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