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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被未婚夫射殺之后在線閱讀 - 第87節(jié)

第87節(jié)

    柳子敬回望著身后那座燈籠光圍裹著的閣樓,黑黢黢的不可見人, 曠野闃寂,寒風(fēng)如刀。他身為男兒,也漸漸覺得這風(fēng)刮在身上,實在寒冷難忍,見衛(wèi)皎衣衫單薄,身形幼小,卻蜷于泥地上,紋絲都不動,既是無奈,又感到不知所措。

    他便是想解下披風(fēng),為夫人披上,也要顧及將軍見了會否不高興。

    衛(wèi)皎在原野上吹了許久的冷風(fēng),一動不動。

    疏星點點,若隱若明,柳子敬靜駐原地,忽聽她抬了頭冷靜地問:“你追出來,可見李翦傷口,他傷得如何?”

    柳子敬耳朵一動,繼而他說道:“傷得有些重,血流不止,將軍已無法起身了?!?/br>
    衛(wèi)皎從泥地上爬起身,以衣衫將掌中泥痕搓去,“我們回去?!?/br>
    “回去?”柳子敬一時不知夫人是要回館驛,還是回洛陽,衛(wèi)皎便已抱著冰冷的雙臂,朝燈火盡處踅回去。柳子敬這才松了口氣,率眾跟隨夫人回驛舍。

    李翦的傷口已包扎好了,他靜靜地靠在婚房內(nèi)一張梨木藤椅上,閉著雙目,仿若睡去。

    待聽到有人推門而入的動靜,他才猛然睜開眼,見衛(wèi)皎俏容雪白,筆直地立在門檻處,他面色一喜,朝她喚道:“皎皎!”

    他身上沒有衣物,白色的止血帶繞過右肩,繼而沿著腰身纏了幾圈,勉強(qiáng)蔽體而已,而衛(wèi)皎知道今夜是有多冷的,這座立于洛陽郊外的樓閣,猶如海中一粟,四面都是風(fēng)聲,屋子內(nèi)也冷得透骨。

    衛(wèi)皎咬了咬嘴唇,不再看李翦,轉(zhuǎn)身走上了床榻,拉上了被褥,側(cè)過身欲睡去。

    李翦不敢走近,望著她側(cè)臥的背影,啞聲道:“皎皎,你不回洛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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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wèi)皎沒有理會,簾帳被方才一番荒唐時李翦大掌扯落,此時金鉤崩裂,躺在衛(wèi)皎的繡鞋側(cè),簾門松垮的垂落床畔木架上,如堆了一朵彤云。緊悶著衛(wèi)皎的紅錦被沉凝不動,她猶如不聞。

    李翦感到有一絲欣喜,無論如何,衛(wèi)皎沒有立即舍下他回洛陽,這便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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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仰靠在藤椅上盯著她看了許久,也不再動。

    衛(wèi)皎如何睡得著?

    夜里太冷了,男人好像仍然不肯動,他身上未著衣衫,又被她以劍刺傷,不知凍一晚傷口會否惡化,她于心不忍地翻過身,睜開眼,只見藤椅上撫著傷口的男子仍目不斜視地看著自己,他的傷口似乎很深,染血的劍此時便靜躺在一側(cè)檀木髹漆案上,劍刃上滴落的血,于閣樓木板上染成了一朵血紅牡丹。

    見她又動了惻隱之心,李翦心中更欣喜了,只是他卻沒有絲毫神情,仿佛只知道望著衛(wèi)皎。

    終于,衛(wèi)皎坐了起來,李翦要起身朝她走過去,衛(wèi)皎道:“你休得近我!”

    被她輕叱,李翦猶如受了鐵令,分毫都不敢再動。

    衛(wèi)皎凝視著他,哭過的花臉,眼下還殘留著兩道紅脂暈痕,卻因為她的正色凜然令人不敢發(fā)笑,她說道:“你將衣衫穿上。”

    李翦怔怔地看著,這會兒終于點頭,他慢吞吞地動身,只是一動,身上傷口便扯得發(fā)疼。

    他的臉色雪白,只是捂著胸口走了過來,拾起了衣衫,一件一件地為自己穿上。他傷在胸口,幾乎一動便疼,他已疼得額頭冒汗,但在穿衣過程中一聲都沒吭過,衛(wèi)皎這才發(fā)覺,他歷經(jīng)百戰(zhàn)的身體傷痕累累,大小的刀傷劍創(chuàng),長短不一的猶如一條條靜臥于男子麥色皮膚上的蜈蚣,雖退了顏色,但也觸目驚心,可想而知他曾經(jīng)歷過多少九死一生。

    衛(wèi)綰發(fā)覺自己不斷地在動惻隱之心,干脆咬唇,不再言語。

    衣衫穿上了,他一動不動,又望著衛(wèi)皎,似在等她示下。

    衛(wèi)皎于是別過了眼,“你不得近我。自己尋別處去睡吧,我不想見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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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皎。”李翦望著她,終于開了口,“你能留下,我心中……很是歡喜。我如此陰邪卑鄙,卻還能得你為妻,是我的榮幸?!?/br>
    衛(wèi)皎神色嫌棄,不愿再聽,可事實上卻也在靜靜地聽著。

    “我自幼時,連姓甚名誰都不知,做過河匪,打過家舍,被判處過牢獄之刑,三年刑滿之后,又因?qū)げ坏贸雎罚挥袝簳r剃光頭發(fā),喬裝僧人四處云游化緣,干著劫富濟(jì)貧的勾當(dāng)。這其間被富人家的狗追過,被下人追著打過,打斷了一條腿。遇上你時,是我一生之中最為狼狽的時候,那時,我正打算逃離洛陽……”

    他說了許久,見衛(wèi)皎不為所動,似乎又已睡去,他便自嘲地發(fā)出一聲笑。她是衛(wèi)大司馬捧在掌心疼寵著長大的天之驕女,豈會想聽他的骯臟倒灶事,何況他不過是個趁人之危的yin賊。

    他嘲諷地笑了笑,道:“你好生休息?!北悴辉俣嘌?,扭頭出了寢屋,帶上了門。

    屋內(nèi)重新恢復(fù)了恬寂,毫無人聲,大紅的喜帳影影綽綽,燈火如屑。

    衛(wèi)皎拉上了棉被,心中思潮澎湃,才聽了一半,他卻不肯再說留足了懸念便走了,她又怒又恨,手重重打了下被褥,唇rou幾乎被磨出了血痕。

    *

    這一夜過去之后,八百里加急闖入宮闈,天將熹微時驚動了陛下與太子。

    匈奴果然大舉犯境,楚王殿下中計,朔方失守了!

    天子從薛夫人的暖帳之中倉皇地披衣而起,朝廣明宮疾步而起,一面朝外走,一面連聲催促喝道:“傳太子過來!”

    皇帝一走,薛夫人怒而捶床,“楚王殿下失守?”

    這在軍中是瀆職之過!薛夫人暗恨!夏殊衍于兵法謀略上對太子是望塵莫及,他自幼行事便如紈绔子弟,斗雞遛狗,過往他立下種種功勞,也大多是有她和薛氏一族在背后提點,于關(guān)鍵之處點醒他,事實上她的兒子文武不就,比之太子差了何止一星半點!

    薛夫人氣得漲紅了臉。

    同樣從被窩中被驚醒的還有衛(wèi)綰,她揉了揉發(fā)脹的眼睛,望向窗外,天才蒙蒙亮而已,殿下卻在床邊收拾裳服,他并沒想驚動衛(wèi)綰,但衛(wèi)綰仍然醒了過來。她一醒來,便朝殿下伸臂撲了過去,臉頰貼在他的背上,埋怨道:“出了何事了?殿下急著去哪?”

    “朔方失守了?!毕氖鈩t只說了一句,便穿上了雙履。

    衛(wèi)綰一怔,立即一個激靈,忙不迭松開了雙臂,“那殿下快去?!?/br>
    夏殊則頷首,將她的毛茸茸的鋪著亂發(fā)的鬢角撫過,低聲道:“你睡吧?!?/br>
    衛(wèi)綰便聽話地躺了下來,等殿下的身影消失在東宮寢殿之后,思潮卻無法平息。朝政大事殿下不會告訴她,但衛(wèi)綰能感覺到,陛下不得已倚仗太子,如今楚王倏忽,沒有查明敵軍動向,致使并州朔方失守,陛下必會將重任交托到太子身上。

    或許今日之后,殿下很快便又要離開洛陽了。

    是了,她想了起來,上輩子匈奴單于也是蠢蠢欲動,意圖南下,只可惜那時殿下一心抵御外侮,致使匈奴無可乘之機(jī),張掖與朔方也便固如金湯?,F(xiàn)在于戰(zhàn)場指揮的人卻是楚王,朔方便沒有守住。

    但愿這一次并州的危機(jī)能讓陛下真正看出,誰才是真正能撫臨江山、可寄予重托之人。

    只不過衛(wèi)綰又想到,她的兄長衛(wèi)不疑,前不久才奉了陛下之命前往并州巡邊!

    照他的行程,這時應(yīng)當(dāng)才到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