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姜荺娘心下微跳,蘇銀便又與她道:“不過我確定自己已經(jīng)甩開了他們,他們這時(shí)候只怕還在郊外亂轉(zhuǎn)呢?!?/br> 蘇銀說著又把藥包放到桌上,想到這件難以啟齒的事情,便低聲問姜荺娘道:“我這就去給姑娘將藥煎了吧……” 姜荺娘搖了搖頭說:“我這會兒再不回府去,府門便都關(guān)了,我還不想叫旁人起疑心?!?/br> 蘇銀只得將藥包交給了她,又有些擔(dān)憂道:“姑娘,若是……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來找我,我到底是伺候過你的,定然不會叫你失望的?!?/br> 姜荺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他十年如一日忠于自己,心里自然是欣慰的。 只是她這時(shí)候沒有任何心思,拿了東西便回去了。 蘇銀送走了她,看著空蕩蕩的后堂,驀地就沉了臉,砸了茶壺。 這廂姜荺娘將將在后門關(guān)上之前趕回了薛府。 她回了薄香居去,丫鬟只說薛桂瑤白日里來找過她。 姜荺娘頷首記下,待晚些時(shí)候,后廚沒了人,姜荺娘又兀自前往,用那后廚的爐子熬了那藥材。 她將湯藥倒出一碗,余下的藥渣卻都埋進(jìn)了土里。 她端著那藥,撫著肚子,心里卻希望這孩子能夠重新托生到一個(gè)好人家去,往后也莫要再遇見如她這樣的母親了…… 她閉了閉眼,只將那藥一飲而盡。 姜荺娘回了寢屋去,實(shí)則到底該怎么選擇,她已經(jīng)做出來了。 她覺得自己待會兒必然會經(jīng)歷一種畢生難忘的疼痛,只伏在了枕上靜靜地等待著藥效發(fā)作。 然而很快姜荺娘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因?yàn)樗母怪幸稽c(diǎn)動靜都無,甚至她還犯起了困。 那種沉重的困意襲來時(shí),姜荺娘的心下便驟然一沉。 也不知她昏昏沉沉多久,只是再次醒來的時(shí)候,姜荺娘覺得自己仿佛度過了一段極為漫長的時(shí)光。 而這時(shí),天色是暗藍(lán)色的,偏偏天邊又泛出些許的白,像是泡在水中久了的死白皮膚色澤。 姜荺娘覺得有些冷,分不清楚這時(shí)夜幕還是黎明。 “你醒了?” 在她的床邊上一直坐著個(gè)人影,他不動時(shí),便與床角的陰影融合在了一處,他伸出手時(shí),才叫人看出個(gè)輪廓來。 一只沒有絲毫熱度的手觸碰到了姜荺娘的臉側(cè)。 那種輕柔而冰冷的撫摸讓她忍不住汗毛倒數(shù)。 而陰影里的莊錦虞,聲音亦是叫人感到后背發(fā)涼。 “那藥……”她仿佛預(yù)料到了什么,臉上同樣覆著一層陰影。 “我原以為你只是太過害羞,所以才一直止步不前,所以就一直想,如果我們之間有個(gè)孩子,你興許多少都能愿意一些了,也省得總叫我等得那樣久?!?/br> 姜荺娘渾身僵硬著,手卻撫到了自己平坦的肚子上,那里仍然是沒有任何的感覺。 “你騙我……” 莊錦虞冷笑著問她:“是誰騙誰?” “是誰騙誰……”姜荺娘爬坐起來,想到他們上一次的談話,有些不可置信,“你竟拿這樣的事情來愚弄我?” 莊錦虞道:“你當(dāng)真覺得是我愚弄了你?” “姜荺娘,你以為你是個(gè)什么好人么,你有沒有想過,若這一切是真的,你做出這樣決定的時(shí)候,你腹中那個(gè)會是你我二人的孩子,你想過嗎?” 他的質(zhì)問透著前所未有的冰冷。 姜荺娘沒能忍住淚意,只怔怔地問他:“你為何要這樣做……” “若不這樣,你又如何能這樣果斷的做出決定來?!彼f罷又露出幾分嘲意來,“我甚至連你責(zé)怪我的情景都想好了,只是我所設(shè)想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你甚至都不打算叫我知道?!?/br> 他的手指滑在她胸口時(shí)頓住,在她心口輕輕戳了戳,卻給姜荺娘一種恍若重?fù)舻母惺堋?/br> “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嗯?” 姜荺娘卻咬緊了牙,再說不出一個(gè)字來。 若換個(gè)人來說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是假的,姜荺娘都不敢相信。 可這個(gè)人是莊錦虞,由不得她不信。 他天生就是這樣的人,她一早就清楚的。 即便她千防萬防,他卻總能有辦法令她乖乖進(jìn)那陷阱里去。 莊錦虞垂眸,目光里逸散出一絲陰翳,問道:“我且再問你一遍,你究竟有沒有想過要嫁我?” 他說完這話便等著姜荺娘的答案。 然而姜荺娘卻始終抿著唇,不再開口。 “這世上有那樣多的人,怎就叫我遇見你這樣不識好歹的東西——” 莊錦虞仍是噙著一抹冷笑,松開了手,起身走去。 然而他才站起來,衣角卻被人揪住了。 “我真的有試過……”她的聲音牽強(qiáng)之極,仿佛是被什么硬擠出來似的。 莊錦虞垂眸看衣擺上那只手,將她的手指掰開。 “我并不是個(gè)擅長強(qiáng)迫女子的人,姜姑娘也許不太清楚我們這些男子的心性,喜歡的時(shí)候,你自然可以做我的瑾王妃。若不喜歡了,便是放在眼底都只會覺得礙眼?!?/br> 他說著又看向她的臉,勾著唇角,眼中透出無限的冷漠來。 “我倒是想看看,如姜姑娘這樣眼界高的,往后究竟要嫁個(gè)什么樣的人家……” 他離開了這屋子時(shí),外頭在遙遠(yuǎn)的山頭里,太陽露出了一片輪廓,叫人知道這會兒陰霾已散,黎明已至。 只是于某些人而言,黎明與黑夜卻仿佛調(diào)了位置一般,即便身處光明,卻也擋不住自內(nèi)心溢出的陰翳。 無人知曉這短短一夜都發(fā)生了什么。 姜荺娘驀地病了一場。 薛老太太覺得她這病來得蹊蹺,又怕她真的傷了身子根本,心疼地親自照顧了她一場。 姜荺娘睜開眼來看見老太太,臉色蒼白憔悴,眼里也少了幾分鮮活。 薛老太太心疼地?cái)堉溃骸吧倒媚?,不要想了,那樣的人,你是駕馭不了的,何苦自討苦吃。” 姜荺娘在她懷里閉了閉眼,心中微嘆。 這一切終究還是結(jié)束了。 人間愛恨嗔癡,情字最苦。 她喜歡林清潤時(shí),最是單純,因那林清潤傷了她心,她便死心。 她喜歡那莊錦虞時(shí),以為自己當(dāng)真有幾分心機(jī),卻不知自己一直都是旁人網(wǎng)中蝶,甕中鱉,最后也是敗在對方手中。 如今緣起又緣滅,她總歸是看透更多。 她本就無心拘泥在情愛之事上,只是心性還是年輕得很,莊錦虞那樣的人物愿意叫她入這情網(wǎng),她便不爭氣的淪陷了。 如今他將她踢出局去,她便再也不必受限于人,受限于情。 “你這老太太,可真是壞……” 姜荺娘靠在薛老太太懷里,忍不住哽咽說道。 薛老太太眼眶微酸,知道自己又叫這姑娘吃了苦頭。 興許她該謝謝那位瑾王殿下,終是對她這可憐的姑娘高抬貴手了。 第44章 姜荺娘本就是一場心病,雖難過,卻不至于就此抑郁寡歡了。 是以她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恢復(fù)時(shí),人又像從前一般,面色紅潤,肌膚柔膩,因入了薛府之后嬌養(yǎng)了一段時(shí)日,她當(dāng)下反而像是拂去了灰塵的珍珠,總給人一種光耀動人的感覺。 旁人不知,而芷夏卻能將這位姑娘與瑾王殿下的私事知道個(gè)大概。 旁的不說,哪個(gè)女子遇到了這樣傷心的事情不得難過個(gè)大半年的,可這姑娘卻像個(gè)沒事兒人一樣,甚至叫她隱隱懷疑這一切是不是都是那瑾王的單相思。 而這姑娘淡然微笑的樣子,在知情人的眼中則顯得十分冷漠無情。 可惜芷夏在薄香居里待了沒幾日便被管事的人給領(lǐng)走了。 “你得罪了姑娘,姑娘那里留不得你了,原以你這樣被主子嫌棄的也安排不到什么好差事了,只是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運(yùn),竟被三房的給看上了,你收拾一下便過去吧?!?/br> 具體是怎么回事兒芷夏是心知肚明,雖覺得離開了姜荺娘有些可惜,但卻想到莊錦虞當(dāng)日答應(yīng)自己的條件,心里隱隱有些高興起來,也不管管家再說什么教訓(xùn),收拾東西就過去了。 這日薛桂琬回門與夫君給長輩行過禮敬過了茶,便特意來看一眼姐妹。 豈料她見那薛桂瑤時(shí),對方總一臉的悵然,而姜荺娘卻總有些恍惚,兩個(gè)人奇怪得都有些相似了。 “你二人是怎么了,見著我不高興?”薛桂琬不解道。 薛桂瑤回過神來,低聲道:“可不就是想你想的。” 薛桂琬抿唇一笑,隱約猜到了什么,卻也不點(diǎn)破。 畢竟都是大姑娘了,來來去去都是那么點(diǎn)心思,說破了也只怕她們臊得慌。 等薛桂琬回去后,薛桂瑤便疑惑地瞧著姜荺娘道:“你難道和我犯了一樣的毛病了?” 姜荺娘掃了她一眼,道:“jiejie什么毛???” 薛桂瑤嬌哼一聲,道:“你裝什么蒜啊,就是……就是有了心上人了的事兒啊?!?、 姜荺娘這才知道這位四jiejie竟然春心萌動了。 她笑了笑說:“我原來還不知道,如今jiejie說了,我就知道了,原來jiejie竟對誰家的郎君動心了?” 薛桂瑤沒能問出她的心事,反而還被她嘲笑了,頓時(shí)臉上掛不住,便要伸手去捏對方的癢癢rou出氣。 怎么就不能有心上人了,薛府能留她們幾年?指不定明年這個(gè)時(shí)候連娃娃都抱上了呢—— 雖這般自我安慰,薛桂瑤還是知道害臊的,逼著姜荺娘發(fā)誓絕不敢把這些小秘密說給旁人聽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