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腦子被臟東西糊過的人，就是欠揍。

    “我有韋刺史的消息！”崔緹急忙喊道。

    林菁的拳頭當(dāng)時離他的臉只有半寸，拳風(fēng)掃過他的臉頰，引起肌rou一陣顫動。

    “最近總有人想用消息跟我交易什么，是我的錯覺，還是我在你們這些人眼里，是個用消息就能馴服的人？”

    崔緹都快哭了，“我一會兒跟你解釋還不行嗎？你先從我身上下去好不好，簡直太放/蕩了，你一個小娘子怎么能這樣野蠻粗魯，虧我一直以為你忍辱負(fù)重在軍營里不容易，誰想到才過了多久，你就變成這樣！軍營真是個大染缸，我早說過，女人不該來軍營，你說你學(xué)什么花木蘭？再說人家花木蘭也是女扮男裝，誰像你這樣女身進來？?。窟€跟著裴三郎染了一堆不好的風(fēng)氣，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大防！要是以后嫁人怎么辦？誰敢要你這樣……”

    林菁沒等他說完，一下子跳了起來。

    這是什么攻擊！太可怕了！他能不能閉嘴！

    林菁自打出生以來，從沒聽過有人跟她嘮叨這些，她是作為林家家主長大的，姑姑教她理事，兄長教她兵法，師父教她武功……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她只聽隔壁教書先生說過幾句而已。

    崔緹趕緊起身，從胸口取出帕子擦著臉上的污漬，他生的俊秀斯文，舉止優(yōu)雅，看著林菁的眼神有帶著三分幽怨七分羞臊，莫名就有些好笑。

    林菁就十分誠實地笑出來了，“哈哈哈哈你看看你……”

    “大家閨秀講究笑不露齒！”他恨不得把林菁的嘴給縫上。

    “少來了，我又不是大家閨秀，不吃你這一套，都進了軍營還裝腔作勢，你以為我來是干嘛的？”她走到崔緹身前，意外發(fā)現(xiàn)他身高也不矮，只得仰頭看他，“我是來跟男人打仗的，在不久的將來，我會拿著刀上戰(zhàn)場，不管是突厥人還是大昭人，只要犯了孽，我便會用刀劈開他們的胸膛，看看那血是熱是冷！”

    崔緹被她那雙冰冷的眼眸震懾道，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低聲說道：“這跟我無關(guān)，現(xiàn)在咱們好好說話，你想知道韋胥的事嗎？”

    “說吧?！?/br>
    他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道：“韋胥想讓甘州造反。”

    “哦?！?/br>
    “……你早就知道了？”

    “我上了昆侖寨。”

    崔緹覺得自己徹底被打敗了，他抬腿便走：“那我也算盡了大昭子民的義務(wù)，告辭。”

    “我是上了昆侖寨才知道的，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不老老實實說出來，可是什么罪名都能往你頭上按哦？”

    崔緹認(rèn)輸，服氣地道：“尤參軍是我姨夫。”

    林菁：“……”

    你們這些有姻親的就不能消停一會兒嗎？

    大昭士族中的幾個頂級世家，分別為：即隴西李氏、趙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瑯琊王氏，其中李氏與崔氏各有兩個郡望，所以簡稱之為“五姓七望”。其中崔姓被公認(rèn)為“天下第一高門，北方豪族之首”，其實力可見一斑。

    崔家的子弟，無論到了哪，都備受矚目，哪怕崔緹現(xiàn)在只是一個小小弓卒，依然有著自己不為人知的各種渠道。

    裴景行大軍達(dá)到甘州的第二天，尤參軍便托人將一封密信送到崔緹手上。

    那上面寫著：

    “韋公欲反，甘州危矣，請君假病脫身?！?/br>
    如果說之前霍九的消息還讓人心存疑慮，那么崔緹收到的這封密信，足以證實韋胥確實有不臣之心。

    林菁聽完，便笑瞇瞇地看著崔緹。

    “你姨夫，是不是對你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叮！你的好友崔嬤嬤上線了！

    第24章 情報

    林菁直接把崔緹送給了裴景行，有了尤參軍這條線，后面的計劃會順利許多。

    目前有三條線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搞定范允麟，搞定尤參軍，搞定西突厥。

    每一條都很難，她找裴景行要了人手，數(shù)量不多，四十個步兵，二十個弓手，但步兵要能使得動陌刀，弓手的射程需能達(dá)到百步，而且都騎術(shù)嫻熟。

    這樣的人都不簡單，還不能大張旗鼓的挑選，只能一個個查訪，林菁熟悉自己火里的人，潘良、畢安年、黃老九、丁詠都是好騎手，一并入選，剩下的人由裴景行的親兵朝暉去召集，用了整整三天才擬好了名單，裴景行閱后拍板，令眾人在營寨后門集合。

    林菁一進去便忍不住咋舌，熟面孔真是不少，看來那條能拿得動陌刀的要求就已足夠嚴(yán)苛。

    之前遇到的少年張彥祺亮著一口白牙，興奮地跟林菁打招呼：“還記得我嗎？張彥祺，杭州人氏，之前在騎兵團跟著左隊正做隊副，左隊正現(xiàn)在升遷啦，我就被提成了隊正！”

    “可你不是騎兵嗎？”

    “可我能拿得動陌刀啊?！?/br>
    林菁無話可說，朝暉真是盡力了。

    事實上，林菁所要求的：陌刀、射程、騎術(shù)這三點，都是相輔相成的，沒有強大的膂力，達(dá)不到射程，既然膂力出彩，自然也能拿得起陌刀，擁有這兩樣本事的人，很少有不會騎術(shù)的。

    那個跟凌霄虎一起的陌生男人也在，他看林菁的目光帶著幾分忌憚，走到她身邊，低聲道：“我名為游震海，與凌霄虎是異姓兄弟，他已經(jīng)死了，如果你還有怨氣，可以沖我來，不瞞你說，我是個百無禁忌的渾人，但到了上戰(zhàn)場的時候，我從不打怵，我的兄弟也一樣。”

    每個人的底線都不一樣，軍人為戰(zhàn)場負(fù)責(zé)，混賬也有混賬的底線。

    林菁保持沉默。

    這次行動雖然由她主導(dǎo)，但明面上的隊正是朝暉，他是裴景行身邊的親兵，雖然話不多，但素質(zhì)過硬，也有作戰(zhàn)經(jīng)驗，比林菁一個小丫頭更能服眾。

    崔緹也跟了過來，裴景行聯(lián)絡(luò)上尤參軍之后便將他一腳踢開，林菁隱隱覺得這兩人之間其實是認(rèn)識的，搞不好也有些沾親帶故。

    ……這些世家的聯(lián)姻實在恐怖，已經(jīng)給林菁帶來了心理陰影。

    她思緒有些發(fā)散，只聽得朝暉朗聲道：“諸位都是千挑萬選而出的精銳，不僅弓馬嫻熟，手上也有些本事，若非這樣的人才，也擔(dān)不了此重任，如今到場共六十三人，我實話實說，雖說這一次也能賺不少軍功，同時風(fēng)險也極大，我們將離開軍營，進入西突厥領(lǐng)地執(zhí)行秘密任務(wù)，如果有人想打退堂鼓，我給你機會，在我數(shù)到十之前，現(xiàn)在離去者，將不會有任何責(zé)罰，一旦進入任務(wù)，擅逃者，我有權(quán)斬殺?！?/br>
    他話說完，有兩人離去，余六十一人。

    “每人的軍備除了自己的配給，大營還將提供戰(zhàn)馬、角弓、陌刀這三樣，下面說一下我們的計劃，自今夜出發(fā)，我們夜晚行路，白天休息，直到進入金山地界再轉(zhuǎn)換行軍方式?！?/br>
    離甘州最近的西突厥部落聚集地在金山腳下，名為撻里，從甘州出發(fā)，大約需要七天時間。此外，步兵和弓兵進入軍營準(zhǔn)備的幾乎都是長弓，所以由大營來提供角弓這種方便騎兵使用的弓箭，也因為急行軍的緣故，還為步兵準(zhǔn)備了戰(zhàn)馬。

    “六十人中，分為四隊，每十五人一隊，設(shè)隊正一人。如果路遇戰(zhàn)斗，第一隊騎兵負(fù)責(zé)沖鋒，第二隊步兵下馬迎戰(zhàn)，第三隊弓兵保持遠(yuǎn)程打擊，最后一隊負(fù)責(zé)保護資源和馬匹，如果大家沒有疑問，我來宣布四隊隊正，第一隊隊正張彥祺，第二隊隊正潘良，第三隊隊正崔緹，第四隊隊正由我擔(dān)任，現(xiàn)在，請另外三位隊正領(lǐng)取名單，隊伍整齊之后，統(tǒng)一來我這里領(lǐng)取軍備，我將給你們四個時辰的休息準(zhǔn)備時間，酉時在此集合?！?/br>
    隊正們領(lǐng)取名單后，開始按照名單喊人，林菁終于被分到了騎兵隊。

    她這一次對張彥祺真是刮目相看，這黑瘦少年看上去從軍不久，在幽州大營能當(dāng)上隊副，成為管理五十人的小頭目，已是年少有為，現(xiàn)在不僅被朝暉選了出來，而且依舊能在這批精銳中擔(dān)任隊正，這不是有實力的問題，而應(yīng)該算是天才了。

    張彥祺發(fā)現(xiàn)林菁在他的隊里，頓時笑得無比開心，他拍著胸脯地跟林菁保證：“我一定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林菁還沒回答，一邊的崔緹忍不住冷笑道：“她可不用你保護，倒是你，小心這個女子，她可不是省油的燈，她……”

    “崔緹，你怎么還不去跳河?。俊绷州家槐菊?jīng)地問道。

    崔緹霎時間熄了火，面部僵硬地轉(zhuǎn)過頭去，耳根通紅一片。

    大家陸陸續(xù)續(xù)去領(lǐng)裝備和馬，這里最高興的當(dāng)屬畢安年和黃老九，這兩個因為買不起馬而不得不進步兵營的人終于有了自己的馬，畢安年甚至上去騎了兩圈，他上馬的姿勢十分標(biāo)準(zhǔn)，林菁推測，他以前一定是個經(jīng)常與馬打交道的人。

    回營之后，潘良與火里的人告辭，原有的火被拆散了，其他人將去另外的火繼續(xù)練兵，而潘良這批人，如果能活著回來，必然會升官，也不會在原有的火里消磨了。

    林菁沒有跟著回去休息，她去馬廄領(lǐng)出火煉，穿著一身不顯眼的男裝，戴上斗笠，順著官道進了甘州。

    她四處尋找胡人的店鋪，終于在一條側(cè)街找到一家賣胡餅的店鋪。

    老板有個嘴角上翹，天生會笑的面相，往餅上撒芝麻的手勢十分狂野，見到林菁過來便吆喝道：“噴香的胡餅來一張！”

    林菁其實挺喜歡胡餅的，前提是還沒涼的情況下，涼掉的胡餅太考驗牙口了。

    她點了點頭，然后問道：“聽你的口音，是九姓那邊來的吧？”

    “有眼力，我們九姓胡的胡餅最好吃啦！”

    她一邊拿出錢袋掏錢，一邊道：“來二十張?！卞X袋子里露出來卻不是銅錢，而是那塊霍九送給她的銀牌。

    老板從爐子里取餅的速度慢了下來，笑著道：“現(xiàn)貨沒這么多，請客人隨我進屋吧?！?/br>
    半個時辰后，一個佝僂著背，一臉病容的漢子走進了胡餅店，他在林菁的桌子對面坐下來，皺著眉咳嗽了幾聲。

    林菁挺佩服霍九的，這么個身高骨架，硬是被他演出了幾分弱不禁風(fēng)，可見是有天賦的。

    “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他微笑道，“客官想知道什么情報，我給你打個八折?！?/br>
    “用情報換情報，可以嗎？”

    霍九來了興致，他身子向前傾，壓低了聲音道：“我們是十分歡迎內(nèi)部軍情的，如果情報比較緊要，我還可以根據(jù)情報的價值，贈送其他情報給你。當(dāng)然，情報交換也是可以的，同樣要看情報的價值。”

    “你們對大昭了解多少？”

    “大概比你想象的，多上那么一點點。”霍九的手指隨意地比了一個長度。

    林菁雙手抱臂，她不知道這個姿勢會讓她顯得緊張，而且充滿了防備，對于一些從小便學(xué)習(xí)如何洞悉人心的好學(xué)生來說，很容易便猜到她接下來要說的問題，對她來說一定很重要。

    霍九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他像一只步伐優(yōu)雅，不徐不疾的雪原狼，專注地打量著敵手。

    林菁表情仍很淡定，低聲問道“我想你是知道我身份的，十五年前的那件事……你有與林家相關(guān)的情報嗎？”

    “這件事很轟動，很多組織和國家都在搜集與林家有關(guān)的情報，我想想……那個時候我應(yīng)該才五歲，只知道大昭有取之不竭的財富，對十五年前的事沒多大印象，”他一邊說，一邊看林菁的眼眸暗了下去，忽而一個轉(zhuǎn)折，“不過我手下有很多能人，十五年前在長安的，且接近皇城的，也不在少數(shù)?！?/br>
    林菁眼睛又恢復(fù)了些許亮光，她道：“這是一次長期合作，你收到相關(guān)情報后，我會用同等價值的情報來交換，你覺得是否可行？”

    “完全可行，我美麗的姑娘，我喜歡你這種有誠信的長期客戶，但是以這件事的重要性來看，它的價格恐怕會有些高。”

    “比如呢？有多高？”

    “暫時無法舉例，因為情報的價值很難有一個準(zhǔn)繩，它就像一個胡餅，對于飽腹之人來說，可有可無，但對于一個饑餓難耐的人來說，就是活命的藥?！?/br>
    “我明白了。”

    “你也可以把我當(dāng)成一個情報中轉(zhuǎn)站，如果你給我的情報對其他人來說很重要，那么它的價值也會相對提高。”

    林菁敲了敲桌子，“我現(xiàn)在就想交換一個消息?！?/br>
    “請講?！?/br>
    “蘇國夫人，一個十五年前秘密進宮的女人，我想知道她的全部資料?！?/br>
    霍九垂下眼眸笑了笑，“這個情報你準(zhǔn)備用什么來換？”

    “今天晚上，有一支人數(shù)不明的隊伍會從甘州城外的軍營出發(fā)，前往西突厥境內(nèi)的撻里，意欲為甘州刺史韋胥出一口氣?！?/br>
    霍九的藍(lán)眼眸詫異地看著她，像是不敢相信她真的用軍隊內(nèi)部情報來做交換，可他冷靜下來仔細(xì)一想，藍(lán)眼眸中透出了銳利的光芒，那張病懨懨的面具頓時變得可笑，無論如何也遮不住他身上陡然一變的氣場。

    他仍然是笑著的，可那笑意不達(dá)眼底。

    “你在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