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崩栎空f完后心虛地看了一眼程易笙，后者沒什么反應(yīng)。

    程易笙早就料到她要編假名字，并不覺得奇怪。不過她好在沒編個“梨樹”、“梨子”之類的敷衍人，黎棠二字聽起來倒還有幾分意境。

    “黎棠……”姚思成琢磨了一會兒，激動道，“一樹梨花壓海棠！”

    話音剛落，程易笙的漫畫書已經(jīng)脫手，直愣愣往姚思成腦袋上飛去。

    “師父！”姚思成捂了捂腦袋，有點兒委屈。

    “盛完你自己的那份給我滾。”程易笙皺著眉，聽著這詩刺耳得很。

    這句子是蘇軾所作，用來調(diào)侃好友八十歲時娶十八歲的小妾。要不是知道姚思成沒什么文學造詣，程易笙非得把他的皮給扒了。

    黎菘是正經(jīng)了解過這句子的，畢竟前幾年火遍了網(wǎng)絡(luò)，這會兒看程易笙這么大反應(yīng)覺得好笑，原來老男人也有臉紅的時候。

    小口喝完了粥，黎菘趁著程易笙不注意偷偷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似乎又圓溜了些。

    程易笙把碗筷收拾到了托盤上，準備出門，他交代黎菘：“我把東西送到廚房，你消消食一會兒我送你?！?/br>
    黎菘點了點頭，又覺得良心過意不去，“我來洗碗吧?！背匀思业闹嗨思业拇?，總該干點兒活。

    “不用，你收一下你的東西，等我回來就走?！弊屢粋€病號收拾碗筷，程易笙還不至于那么喪良心。

    他一去就去了半個小時，回來的時候黎菘已經(jīng)背著包在門口等了。

    “我還以為你掉到洗碗池里了。”黎菘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兒，她本來想去廚房找程易笙來著，可這院子太黑了，看不清道兒，她也不敢動。

    程易笙接過黎菘手里的背包，“走吧?！?/br>
    “程醫(yī)生，你幫女生背包的動作很熟練誒……”黎菘雙手背在后面，一蹦一跳地跑到了程易笙前面，倒著走。

    程易笙無奈地笑了笑，“我媽培養(yǎng)得好。”從他記事起，母親黃繆出門就一直空著手，程易笙自然是遺傳了父親“搬運工”的工種。

    “哎……”黎菘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花圃邊，沒注意腳下，被十余厘米的石塊絆了一下，歪著身子往后倒。

    程易笙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摟住黎菘的腰……

    黎菘此刻姿勢詭異，呈下腰的動作，一手揪著程易笙的衣襟，一手懸空撲棱。她憑借著自己小學二年級的舞蹈經(jīng)驗，緩緩直起身子，揉了揉腰。

    “嚇死我了?！崩栎啃挠杏嗉碌匚媪宋嫘乜?，剛才要是程易笙晚了一步，她可能腦瓤都摔出來了。

    “好好走路?！背桃左洗蜷_了手機照明燈，這地方晚上確實黑了些，連他自己方才都沒瞧見黎菘后頭是個花圃。

    黎菘定了定神，突然抱拳，“謝大俠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不如就……”

    程易笙瞟了她一眼，“你不以身相許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

    到了學校門口，程易笙剛想拔鑰匙下車，不料被黎菘一把摁住了，“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我送你。”程易笙用另一只沒有被她按住的手，拎起黎菘的袖子，然后移開。

    “不用?！?/br>
    “怕你摔進花圃?！背桃左侠鞯叵铝塑嚕缓罄@到副駕替她開了車門。

    黎菘咂了咂嘴，小聲嘟囔：“這可是你要進去的，長針眼可不怪我?！?/br>
    跟程易笙并肩往里走，黎菘時不時地四處張望，生怕他看見什么不該看的。

    “別回頭！”黎菘突然拽著程易笙的胳膊，后方一對小情侶親得很起勁，仿佛已入無人之境。

    黎菘倒吸一口涼氣，提醒道：“也別看右邊！”

    她這個反應(yīng)是程易笙萬萬沒想到的，害怕自己看見別的情侶親親抱抱？黎菘到底是怕他想東想西，還是怕他上去告訴人家此舉有傷風化？

    “行了，我也是住過四年宿的。”門禁前宿舍樓前的壯觀景象，跟誰沒見過似的。

    “啊？”黎菘瞪著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上過大學？”

    這話一出，程易笙真的沒法兒接了。黎菘到底認為他是活在哪個世紀的，加微信的時候也這表情，知道他上過學也這模樣。

    “我以為你是那種……家族手藝傳承，從小念四書五經(jīng)不用九年制義務(wù)教育的?！崩栎繐狭藫项^，她老聽到爺爺提起程家孫子，似乎就是這么個人設(shè)啊。

    程易笙面無表情道：“不接受九年制義務(wù)教育犯法?！?/br>
    “也，也是……”黎菘悻悻地笑了笑。

    程易笙：“撒手?！?/br>
    黎菘：“?。俊?/br>
    “把你的手從我的胳膊上拿開?！背桃左系椭^，盯著她那水蔥似的指頭?？吹贸鰜硎巧蠈W的時候經(jīng)常跟朋友挽著手去廁所的，這動作不能更自然了。

    黎菘將手拿開，然后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br>
    程易笙動了動手臂，他一直不太喜歡跟人肢體接觸，可此刻他的大腦告訴他自己并不排斥黎菘的動作。

    發(fā)了一路的呆，一直到宿舍樓下程易笙都沒再講話。

    黎菘卻慌到不行了，握個手臂居然這么大反應(yīng)，程易笙是不是也太純情了點兒？

    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好好道個歉，“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程易笙回過神來。

    “我不是故意摸，額……碰你手臂的。”黎菘覺得自己像是個渣男，占人家便宜還不承認。

    程易笙抓了抓頭發(fā)，他發(fā)現(xiàn)黎菘的很多個話，自己都沒法接。

    就比如現(xiàn)在，他要說沒關(guān)系，總覺得有些矯情……

    “你明天還吊水吧？”程易笙十分生硬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啊，吊的?！崩栎坑行┢诖@會兒問這話一般是要約明天的見面了吧。

    “哦。”程易笙把背包遞給黎菘，“你上去吧，我回去了?！?/br>
    背著包進了樓梯間，黎菘整個人都還是懵的，果然像這種純情老男人的腦回路不是一般人能夠猜透的……

    第12章

    整棟宿舍樓的學生幾乎在早晨八點都出門了，黎菘鮮少能睡得這么安穩(wěn)。起床以后去門口喝了碗豆腐腦，她打車去醫(yī)院吊水。

    抗生素見效快，她今天身體已經(jīng)不那么難受了。有了昨日的經(jīng)驗，黎菘進了輸液室就四處張望，想要尋程易安。

    昨日的年輕護士還在，看見黎菘以后很是熱情，帶她拿了藥，然后又幫她找了座位，“程醫(yī)生這會兒應(yīng)該在辦公室，我?guī)阏宜俊?/br>
    剛畢業(yè)的小姑娘臉上藏不住事兒，黎菘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意圖，八卦之魂燃燒，自然不會拒絕：“行啊，你這邊離開沒事兒嗎？”

    “沒事兒?！蹦贻p護士交代好以后就領(lǐng)著黎菘去了神外科，剛出電梯就看見程易安從病房出來。

    “程醫(yī)生！”年輕護士沖他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黎菘道，“這是昨天的病人?！?/br>
    程易安看見黎菘后也不是很奇怪，畢竟哭起來能把輸液室淹了，應(yīng)該沒幾個護士能輕易下手。將人帶到了辦公室，洗手后準備給她進針。

    “你先出去吧?！背桃装部戳艘谎叟赃叺哪贻p護士，手里拿著碘伏棒沒動。

    護士紅了臉，低著頭支吾道：“我，我能跟您學習嗎？”

    程易安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找你的帶教護士?！?/br>
    黎菘看著護士的背影，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她抬頭問道：“你也有娃娃親？”

    “沒有?！背桃装怖渲?，勒緊了壓脈帶。

    “那你是有喜歡的人嗎？”黎菘又追問道。

    “嗯。”

    “那她……嘶。”沒等她說完，程易安就進了針。黎菘后知后覺地紅了眼眶，手背已經(jīng)不痛了。

    程易安將輸液管固定好，然后起身趕客，“去輸液室吊?！?/br>
    “哦，好。”黎菘一手高高拿著吊瓶，乖乖挪到門口等著程易安給她開門。

    “你今天去我哥那兒嗎？”程易安突然問道。

    “可以去……”并且非常想去。

    程易安從柜子里拿了個紙袋子出來，“幫我?guī)Ыo他?！?/br>
    開了門，方才的護士還等在門口。見黎菘出來，護士連忙接過她手里的吊瓶，“我來拿。”

    黎菘正好騰出了手，接過程易安手里的紙袋，然后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

    “你們認識??？”護士盯著黎菘手里的紙袋，明顯有些失落了。

    “算認識吧，我想泡他哥?！崩栎看筮诌值鼗卮鸬?，她眼看著護士的臉陰轉(zhuǎn)多云，又道，“不過他有喜歡的人了?！?/br>
    ……

    在黎菘吊針的三個小時里，年輕護士一直都趴在護士臺的桌子上，一副惆悵的樣子，就連黎菘走的時候跟她再見也是無精打采的。

    黎菘沒心思cao心人家的戀愛，她自己的感情到現(xiàn)在還一團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程易笙目前為止對她沒有除了醫(yī)生病人的關(guān)系以外的任何非分之想，要不然說什么也不會任由黎菘一個人來醫(yī)院吊水，孤苦伶仃。她愁得不行，實在不知道怎么跟他增進感情。

    打車去了醫(yī)館，黎菘遠遠地看見姚思成跟一個女人在門口說話，她看那詭異的氣氛，幾乎是立刻就嗅到了□□味。

    這女人穿了條改良的漢元素裙子，腳上卻是一雙很違和的黑皮鞋，很顯然是臨時尋的裝扮，一看就知道跟她目的相同，沖著程易笙來的。

    黎菘嘴角上揚，昂首挺胸走到了二人面前，露出一個自認為魅力十足的微笑，“你師父在里面嗎？”

    下一秒，微笑僵在了臉上。

    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她那國外呆了好些年的堂姐黎楊，也就是黎菘的母親馮萍嚷嚷著要給程易笙介紹的對象……

    “黎菘？你怎么在這兒？”黎楊不太自然地撥了撥自己腦袋上的簪子，她實在是不適合這種風格的衣著，難受得很。

    “我……”

    “這是我?guī)煾概笥?！我沒騙你?！币λ汲上袷钦业搅司刃牵俺提t(yī)生真的不見沒有預(yù)約的人。”

    “我跟這個小徒弟說了好多遍了，我和程先生昨天見過，他就是不讓我進去?！崩钘罱裉煸缙鸹瘖y做頭發(fā)足足花了三個多小時，總不能連面都見不上，一時不服氣就跟他爭了起來。

    “你跟他昨天見過？”黎菘一口氣堵在了嗓子眼兒，“我媽安排你們見面了？”程易笙昨天中午趕過來的時候是剛跟黎楊見過面？

    “我父親說他家里背景很好，既然你不要，我自然要試試?！崩钘钔α送π兀恢辈挥X得自己比黎菘差，但在黎老爺子那兒似乎更加偏愛黎菘這個長子的女兒。

    “我要，我怎么不要?！崩栎恳餐π?，甚至還微微踮腳，為了讓自己看上去從氣勢上能壓倒黎楊。

    姚思成弄不明白了，“等會兒，黎小姐，你不是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