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李長贏忽然樂了：“我比你大好幾歲，你還在學(xué)繡花的時(shí)候，我已經(jīng)在朝堂上跟那些老狐貍廝殺了。”

    “那時(shí)候我母后還沒有生下李圣，我是她唯一的孩子?！?/br>
    “可惜我是女兒身?！崩铋L贏疼得又嘶嘶了兩聲，說：“從小到大只有我打別人的份兒，哪有別人打我的份，此仇不報(bào)，我真是不要做這個(gè)公主了！”

    “大公主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若是別人斷沒有您這種能力的。”

    “我知道你是安慰我而已?！崩铋L贏不在乎地說道：“不過，我也不在意后人如何評說我?！?/br>
    她性子灑脫，確實(shí)不是拘泥這種事的人。

    李長贏看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忽然露出了一種類似懷念的表情，說：“你還懷著孩子，坐下吧?！?/br>
    連海深給她上了點(diǎn)傷藥，依言坐下了，抬手給她斟茶：“妾身和相爺回來的時(shí)候，瞧見魯王殿下帶著拱月公主往延昌宮去了，您不回去瞧瞧？”

    李長贏笑著喝了口茶：“意料之中，他們?nèi)チ艘埠茫舨蛔〉墓?，若是跟別人跑了，以后在路上看見，打殺就是了。”

    這狗指的是誰不言而喻，連海深打量了李長贏半晌，說：“您若是真不在意，也就不會(huì)來這了?！?/br>
    “我腦子里很亂?！崩铋L贏皺了皺鼻子，說：“好比相夫人曾養(yǎng)了一條鐘愛的狗，為它幾乎傾家蕩產(chǎn)，有一天，這條狗跑了?！?/br>
    “原來你養(yǎng)的根本不是狗，是條白眼狼?！?/br>
    “好容易覺得自己放下了，誰知道這白眼狼有一天又回來了，而再見之后，你會(huì)怎么做呢？”

    連海深想了想，說：“將他再趕出去，既然走了就別回來了，殘羹冷炙也不會(huì)給?！?/br>
    李長贏一愣，忽然笑道：“如果是相衍呢？”

    連海深：“......”

    好像意識(shí)到不該將人家的夫君比作狗，李長贏捂住嘴，抱歉地笑笑：“我不是那個(gè)意思。”

    “無妨?！边B海深道：“相爺說大公主做事都是憑心而為，您在怕什么呢？”

    李長贏雙手交握在小腹上，忽然說：“這里，曾經(jīng)和你一樣?！?/br>
    連海深總是平和的面色忽然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什么？”

    “我懷了它一個(gè)多月？兩個(gè)月？”李長贏認(rèn)真地掰著指頭數(shù)起來：“沒緣分啊，沒緣分啊?！?/br>
    這個(gè)沒緣分，不知道在說她和那個(gè)孩子，還是說她和虞淵。

    “是不是很看不起我？”李長贏露出狡黠的笑容，若不是她的眼神一絲笑意都沒有，連海深真的會(huì)以為她不在意。

    “不?！边B海深搖頭：“您很好，真的?！?/br>
    *

    與此同時(shí)，延昌宮里差點(diǎn)炸開鍋，李至帶著萬拱月到鸞飛殿門口，就瞧見帶虞淵回來的飛玉從里面走出來。

    萬拱月上前，對飛玉喝道：“他人呢？”

    飛玉跟在李長贏身邊多年，脾氣也和主子一模一樣，看見萬拱月就皺起眉：“拱月公主在這里做什么？”

    萬拱月說：“她把人帶走了，還不許我來找？趕緊把虞淵交還給我，否則別怪我打進(jìn)去！”

    飛玉看見身后的李至，登時(shí)知道肯定是李至將這沒腦子的公主引過來的，牢牢蓋上殿門，說：“恕屬下無法做到，小虞將軍還要等大公主回來才能處置?！?/br>
    “方才我們殿下勝了，小虞將軍是殿下的彩頭，您若是想要這個(gè)彩頭就和殿下堂堂正正打一架，否則免談！”

    萬拱月知道自己不是李長贏的對手，卻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能打贏這些女衛(wèi)的，干脆不管不顧往里面闖：“好狗不擋道，你給我讓開！”

    飛玉橫劍身前：“你要硬闖不成？”

    李至抱胸站在一邊，一點(diǎn)都沒有要制止的意思，萬拱月干脆擺開架勢，一副要和飛玉拼命的樣子！

    “大公主回宮——”

    “大公主回宮——”

    就在千鈞一發(fā)的時(shí)候，李長贏匆匆從宮外回來了，宮門前對峙的雙方一看見她紛紛撒了手，延昌宮的宮人刷刷往地上一跪，聲音整齊劃一：

    “叩見大公主安！”

    萬拱月捏著鞭子后退了一步，李長贏冷著臉，譏笑道：“堂堂褚國公主，還干起這種搶人的事來了？”

    “若不是你勝之不武，我哪里會(huì)追到這里來！”萬拱月氣勢毫不相讓。

    李長贏被氣笑了，對飛玉說：“去，把虞淵給我叫出來！”

    哪里還要飛玉去叫，她身后的門忽然“吱呀”一下，被打開了。

    虞淵站在門口，淡淡地看著門口的人。

    李長贏看見他的臉忽然覺得自己臉上的傷更疼了，牽動(dòng)著心里的怒意，一股一股往外冒。

    她也真是傻，腦子一熱竟然要虞淵跟她回來，殊不知人回來了心卻還在外面的道理。

    “小虞將軍也看見了，拱月公主來接你回去，你意下如何??？”

    萬拱月一看見虞淵，就好像炸毛的貓兒被擼順了毛，委屈地說：“我差點(diǎn)把你弄丟，都快急壞了！”

    李長贏炸出一聲冷笑。

    虞淵掃了一眼李長贏，又對萬拱月說：“公主，你先回去吧。”

    萬拱月立馬變了臉色：“你！我是來救你的啊！”

    虞淵低聲說：“愿賭服輸，虞某輸了，生死自然由大公主處置。”

    仿佛想起三年前那個(gè)一絲一絲離開自己身體的孩子，李長贏強(qiáng)壓下喉頭滾動(dòng)的怒意，說：“兩國邦交不斬來使，本宮怎么會(huì)要?dú)⑿∮輰④娔亍！?/br>
    萬拱月一頓，更生氣了：“你將一個(gè)大男人帶回來，不是為了殺他能是為了什么！你說清楚?。　?/br>
    李長贏忽然覺得有點(diǎn)累，背著手往屋里走：“拱月公主說得對，堂堂褚國護(hù)衛(wèi)隊(duì)長被本宮關(guān)在這里算怎么回事，飛玉，將人放了?！?/br>
    飛玉不甘愿地直跺腳：“殿下！”

    李長贏停下腳步，說：“放?！?/br>
    虞淵開口：“你當(dāng)真要我走？”

    李長贏冷笑：“小虞將軍真奇怪，哪有人巴不得被人囚著的，讓你走就走，廢話這么多做什么！”

    她的態(tài)度令人氣惱，虞淵明顯是拉不下臉再多說一句的，萬拱月上前挽他的手：“她都說讓我們走了，快走吧，我們快走吧！”

    虞淵被她推攘著走遠(yuǎn)了，李長贏瞥了李至一眼，當(dāng)著他的面用力關(guān)上了大門。

    李至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吃了個(gè)‘閉門羹’，他也不惱，笑瞇瞇地摸了摸下巴。

    身邊的內(nèi)侍走上前兩步，小聲說：“王爺，貴妃娘娘等您許久了。”

    *

    陳貴妃倚在貴妃榻上，滿意地看著自己手上新染的蔻丹，身邊宮人疾步走進(jìn)來，小聲說：“娘娘，魯王殿下來了?！?/br>
    “至兒來了？”陳貴妃驚喜道：“快快請進(jìn)來?！?/br>
    李至大步走進(jìn)內(nèi)殿，叩拜道：“兒臣拜見母妃。”

    “好、好！”陳貴妃滿意地看著他，吩咐：“快，將王爺喜歡的糕餅端一些上來，再沏一壺上好的龍井來！”

    “是！”下人恭敬地退下去了。

    陳貴妃滿意地拉著李至看了又看：“母妃還當(dāng)至兒在魯?shù)厥芸嗔耍幌胫羶嚎雌饋韰s愈發(fā)英姿勃發(fā)了?！?/br>
    李至不想客套寒暄這些，他說：“母妃，你可知兒臣剛從哪里來？”

    “哦？哪里？”

    “兒臣剛從延昌宮來?！闭f著，李至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陳貴妃聽完嗤笑了一聲：“當(dāng)初退婚可是鬧得滿城風(fēng)雨，原來沒看上虞旸，是看上他弟弟了，咱們大公主從小跋扈，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這下是踢到鐵板了！”

    陳貴妃想了想，問：“至兒看起來不愿意娶褚國公主？”

    李至說：“兒臣不愿意又如何，萬拱月背后是褚國，為了咱們的大業(yè)，個(gè)人的意愿無須太過在意?！?/br>
    陳貴妃松了一口氣：“你能這樣想再好不過，現(xiàn)在皇后和太子被囚潛邸，除了一個(gè)與廢人無異的蜀王，皇兒再無對手?！?/br>
    李至問：“兒臣剛回長安，許多事還不清楚，這中宮娘娘和太子......莫不是母妃的功勞？”

    陳貴妃說：“并非我的功勞，我還當(dāng)是李長贏做的——”

    畢竟是李長贏把人帶去掘了皇后密室的，萬氏的事可以說是壓垮皇帝的最后一根稻草，正是這件事讓他下定決心將皇后軟禁起來。

    “中宮娘娘不是她的生母嗎？”李至大驚道：“她為什么要這樣對自己的生母和嫡出弟弟？”

    陳貴妃撫摸著自己的指甲，輕蔑地笑了笑：“與其說是生母，不如說是姨母吧?！?/br>
    李至從未聽過這件事，驚訝極了：“這......”

    “那時(shí)候皇兒還小?！标愘F妃說道：“中宮病逝，圣人抬了原來中宮娘娘的meimei為繼后?！?/br>
    記憶里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可李至當(dāng)時(shí)年紀(jì)太小了，記得也不清楚，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繼后對她也挺好的，誰知道養(yǎng)了個(gè)白眼狼呢。”陳貴妃冷笑：“不是親生的始終不是親生的，繼后娘娘同本宮斗了這么多年，到底是在子嗣上輸了一茬，不如我福氣大?！?/br>
    她愛憐地?fù)崦钪恋哪槪骸拔业闹羶阂院蠖軉柖μ煜?！?/br>
    *

    連海深睡了一覺，醒來才發(fā)現(xiàn)相衍坐在床邊，盯著她發(fā)呆，看樣子坐了許久了。

    她忽然被逗笑了：“盯著我做什么啊？傻?！?/br>
    相衍表情一松，笑著說：“怎么才睡了這么一會(huì)就醒了？”

    “晚上還要見大嫂，再睡要來不及了?！边B海深撐著身子想坐起來，腰上一酸，痛吟了一聲：“啊......”

    相衍緊張起來：“怎么了，又難受了？”

    過了頭前的兩三個(gè)月，她倒是不怎么嘔吐了，只是經(jīng)常會(huì)犯腰酸的毛病，連生病都成了家常便飯，弄得相衍一聽她說腰疼條件反射地?fù)?dān)心起來。

    “還好，不是很難受。”連海深吞下涌到喉嚨口的異物感，往后一躺，抬手去揉他皺起的眉心：“經(jīng)常皺眉會(huì)變老的?！?/br>
    相衍低聲說：“再有半個(gè)月沈渡濂就從安南回來了，此次他奉命巡視西南道，我托他從安南帶情蠱回來，等他回來就好了?！?/br>
    “好?！边B海深看他愁云慘霧的樣子，說：“別怕，我能感覺到，他在肚子里乖乖的，沒有不舒服。”

    相衍擔(dān)心得不行，聽她這么說只能松開眉頭，轉(zhuǎn)而說：“你自己的身子，還安慰起我來了？”

    “說起孩子，相爺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幾乎每個(gè)懷有身孕的女子都得問一遍這個(gè)問題，連海深也不例外，她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前些日子老太爺將樺哥兒帶過來坐了坐，我瞧他生得虎頭虎腦，又活潑，歡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