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大峪聽了,朝莫恩庭跑去,接過小泥人,咧著嘴笑開了,露出還沒長齊的新門牙。轉(zhuǎn)頭又看見了洛瑾手里的泥老虎。 “我上年也有一個,是翁爺給我的。”他指著泥老虎,“被川子給打破了。” 洛瑾把泥老虎給了大峪,“拿著吧?!?/br> 兩只手一手一個,天真的孩子很容易得到滿足?!斑@是你給我買的?” 洛瑾剛想說不是,一旁的莫恩庭搶先說了聲:“是,玩兒去吧!” 大峪聽了,高興地往正屋里跑去。 不明白莫恩庭為什么這樣做,洛瑾叫了聲,“二哥?” “爹快回來了,你去正屋幫大嫂燒火吧?!闭f完,莫恩庭走到院中,拿了一卷新席子進(jìn)了西廂屋。 正屋里,寧娘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做晚飯,看到洛瑾回來,“走了一路,很累吧?” “沒有,半路碰了牛四哥的馬車,坐了回來的?!甭彖肓讼?,掀開簾子進(jìn)了里屋,她回來應(yīng)該去跟張婆子道一聲安。 里屋,莫大郎已經(jīng)將新席子鋪好,高粱桿皮編的花席,鮮艷的紅和素淡的淺黃交織,讓人覺得喜氣。 新席子鋪在炕上,還沒有完全平整,總有些鼓起的地方。 大峪得了玩意兒,高興地在炕上滾著。張婆子拍了下他的小腳丫,“皮猴兒?!?/br> “婆婆,我回來了。”洛瑾站在炕沿旁。 其實(shí)這一天,張婆子也一直在想,這個姑娘會不會被家里人帶回去,那三十兩能不能要回來。當(dāng)洛瑾站在她面前時,她又有些不相信,總覺得換做誰也不會再回來了。 “嫲嫲,這個老虎是嬸兒給我買的?!贝笥e著泥老虎炫耀著,“我明兒就去給川子看看,只讓他看,不給他玩兒?!?/br> 摸著孫子的頭,張婆子看向洛瑾,“你去幫你嫂子吧?!?/br> 外面,莫家三兄弟各自將自己屋里的席子拿回去鋪好,剩下的香紙之類全部提去了東廂屋,那里比較寬敞。 “你和老二的衣裳做好了沒有?”寧娘問道,“你不會裁的話,我?guī)湍悴瞄_,你就使針線縫起來就行?!?/br> “前日已經(jīng)過了水,等明日我就給嫂子,你幫著裁一下。”洛瑾往灶里填著柴,仔細(xì)想想,莫家的人對她還算不錯,如實(shí)碰到像莫鐘那樣的,她實(shí)在不敢想。 別的先不說,落到別的男人手里,清白肯定是保不住的。洛瑾覺得姑父一向說話都準(zhǔn),他既然讓自己留在這里等,就表示莫家是可以相信的。 只是到現(xiàn)在,洛瑾都沒猜到家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姑父和姑姑都不開口,又叮囑她不要回平縣,這讓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怕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出事。 晚飯時候,莫振邦也回來了。驢子身上也駝了些東西,過年就是這樣,總要往家里搬弄不少東西,這也在彰顯著一個家過得殷實(shí)。 驢身上掛著一個小竹筐子,筐子里面塞滿了雜草。莫三郎過去,和莫振邦小心的將筐子搬到正屋的地上。 張婆子走了出來,“又買了什么?家里的東西都置辦齊了?!?/br> 莫振邦坐在方桌旁的凳子上,將身上的布搭子放到桌上,“過年,當(dāng)然要填些盤子碗什么的,咱家的家口大?!?/br> 過年填買筷子碗,這也是一種講究,寓意家里人丁興旺,家業(yè)盛。竹筐子里有十個盤子,十個碗,一把新筷子,十全十美。 “講到這兒,是不是過年走親的時候給老三提提?”張婆子將莫振邦的布搭子拿起來,習(xí)慣性的伸手捏了捏里面。 明白婆娘指的是三兒子和張?jiān)绿业氖聝?,莫振邦低頭想著。以前張屠夫與他套過話,意思是想把張?jiān)绿以S給老二。 可是莫振邦心里也明白,二兒子不可能看上張?jiān)绿?,倒不是說人家長得不好,而是總覺得不相配,有些相差。張?jiān)绿倚愿裼謴?qiáng),怎么看也不行。 若說是老三,說不定張屠夫那邊不愿意。老三人是機(jī)靈,可是單看以后的前途,根本比不上老二。 “等過年看看吧!”莫振邦接過洛瑾送來的熱水,“還是先給他找個事兒干,別一天到晚瞎跑。哪個姑娘愿意跟?” “又在說我不是?”莫三郎走進(jìn)屋里,“聽到瞎跑倆字就知道肯定是說我?!?/br> 寧娘在一旁笑道,“娘說,給你找房媳婦兒管著你,省得整天瞎跑?!?/br> “媳婦兒???”莫三郎沒臉沒皮的湊到張婆子旁邊,“我要長得好看的?!?/br> “去去去?!睆埰抛酉訔壍?,“還好看的?你干脆養(yǎng)朵花過一輩子得了。” 低頭燒火的洛瑾也不由翹了翹嘴角。雖說莫家人的各有各的脾氣,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diǎn),那就是都在盡力地維護(hù)這個家。比起她那個支離破碎的家,多了些溫暖。 晚飯后,收拾完碗筷,洛瑾準(zhǔn)備回西廂屋,被莫振邦叫住,說是一起過去,有話要說。她能猜出,莫振邦要說的事情與白日的事有關(guān)。 跟在莫振邦進(jìn)了西廂屋的里間。莫恩庭的炕也換上了新席子,油燈下的他正在讀書,燈光耀著他的臉分外好看,當(dāng)真是芝蘭玉樹。 見到爹進(jìn)來,莫恩庭忙下了炕,將莫振邦扶著坐下。 “這不今日洛瑾的姑父來了,實(shí)在是招呼不周?!蹦癜钍莻€講究禮數(shù)的,覺得到了自家的客人一定要盡心招待好,“也知道老二媳婦兒心里有不少疑問?!?/br> 洛瑾站在門邊,“姑父說讓我先留在這里?!?/br> “當(dāng)初也是我考慮的不周?,F(xiàn)在想想,放在哪個姑娘身上也不會愿意被人隨意安排?!蹦癜钣挚聪蚨鹤?,“既然你們兩個都無意,硬湊在一起也不行。” 莫恩庭看著莫振邦,白天紀(jì)玄和爹說話時,他也是在場的。所以他知道爹現(xiàn)在肯定是又心軟了,說不定下一句就直接認(rèn)了女兒。 “洛瑾現(xiàn)在也沒有去處,暫且留在咱家?!蹦魍フf道,“等著她家里的事情解決了,再商討銀子的事。” 一旁,洛瑾記起了還要還銀子一事。姑父家里因?yàn)楣霉玫牟?,拿不出太多銀子,所以她還是要找機(jī)會掙些銀錢。到時候也要感謝莫家的收留之恩。 莫振邦倒是沒想到二兒子會提銀子一事,“眼下,洛瑾你先住下。我應(yīng)了你姑父,你不用擔(dān)心,別怕有人欺負(fù)你?!?/br> “沒有人欺負(fù)我?!甭彖Φ?,“家里人都對我很好?!?/br> “洛瑾膽子小,以前不說話可能是怕說錯了,惹人生氣?!蹦魍フf道,“以后的話,就當(dāng)成自己家好了?!?/br> “快過年了,家里也都準(zhǔn)備的差不多了?!蹦癜羁粗鴯湫碌南樱耙院蠖紩闷饋淼?,你姑父看起來是個會辦事的,你家里那邊不用擔(dān)心?!?/br> “我知道了?!边@兩年姑父的確幫了家里不少,別的親戚見洛家敗落了,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地,只有他時常過去。 “對了,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縣試了,要準(zhǔn)備些什么不?”莫振邦問自己的二兒子,這縣試可是一件大事兒,過了的話才可以進(jìn)行下面的州試。 “不用準(zhǔn)備什么,只要多溫溫書就行?!蹦魍セ氐?。 “這樣的話,過年走親你就不用去了,專心在家里備考?!睂τ诙鹤?,莫振邦寄予厚望,雖說知道以兒子的學(xué)識,通過縣試沒什問題,但是到底還是有些緊張,“你看,考場那邊可要打點(diǎn)一下?” “爹,不用?!蹦魍竦溃澳挥脫?dān)心太多,只不過是一場考試?!?/br> “你說的輕快?!蹦癜钣X得兒子年輕,還不明白外面的人情世道,這場考試可是關(guān)乎著兒子以后的路,哪里能馬虎? “是,我再去問問段清,看他如何準(zhǔn)備的?!蹦魍?yīng)道。 “這屋里生點(diǎn)兒火吧。”莫振邦搓搓手,“今兒天冷,后山有的是柴,沒必要那么省?!闭f著站起來,準(zhǔn)備出去。 “爹,您慢些。”莫恩庭為莫振邦掀開門簾。 “你們也早些睡吧,走了一天的路?!迸R出門前,莫振邦又看了眼洛瑾,當(dāng)初見到這姑娘的模樣,就知道兒子肯定能看上,難道自己看走眼了? 莫振邦走了,洛瑾問了莫恩庭一聲,“二哥,要生火嗎?” “先一等?!蹦魍ラ_口,“洛瑾,你先跟我進(jìn)來一下?!?/br> 洛瑾走進(jìn)里間,看見莫恩庭坐在炕沿上,他的腿長,一只腳落在地上?!岸??!?/br> “你想知道你姑父今日說了什么?”莫恩庭問,好像自從她來到莫家,今日是交談最多的。 洛瑾當(dāng)然想知道,只是她不知道該不該開口相問,“想。他沒說我爹到底犯了什么事嗎?” “這個紀(jì)先生不曾與我提過,只說平縣的事不好處理,叫你千萬不要回去。”莫恩庭臉上沒有多大的表情,“他說會給你寫信的?!?/br> 自己的爹除了好賭,還能惹出什么別的事?洛瑾不禁想到了母親和弟弟,他能賣了自己,那么會不會…… “二哥,姑父說沒說我母親和弟弟?”洛瑾試探著問道,小心翼翼,怕從莫恩庭的嘴里聽到自己害怕聽到的事情。 “他沒提過,只是托我好好照顧你?!闭f著,莫恩庭的手摸向自己的腰間。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的防備心松動了,有木有? 果然還是娘家人的話管用。 第31章 做衣 洛瑾見莫恩庭從腰間掏出一塊東西,而后放在矮桌上。那是一錠銀子,燈火中,靜靜地散發(fā)著光芒。 “這是你姑父給我的,說是照顧你的酬勞?!蹦魍タ粗彖?,那張小臉是清澈的恬靜,一雙眼睛眨了眨,眼睫彎彎,像小兔子一樣,讓人想伸手抓過來?!笆畠伞!?/br> 十兩銀子,說起來不少,以姑父家現(xiàn)在的情況,還要為了她拿出這些銀子。洛瑾心里有些堵,覺得自己都這么大了,不該再讓姑父一家擔(dān)心。 只是莫恩庭現(xiàn)在拿出銀子,這又是為什么?洛瑾不解,看著莫恩庭,“二哥?” “銀子,還是你拿著吧。”莫恩庭將矮桌上的銀子往洛瑾那邊推了推。 “可這是姑父給你的,我不能要。”洛瑾推辭,“再說,我的確是在你們莫家吃住。” “那你不是也干活兒嗎?”莫恩庭嘴角一彎,“要不然,以后幫我多抄幾本書?” 這樣一提,洛瑾才記起,前日說的給莫恩庭抄書,竟是到現(xiàn)在都沒有動手,那本訂好的書冊好好地擺在外間的架子上。 “我明天就給你抄。”洛瑾覺得這也許是莫恩庭在提醒她。 “等你得空吧。”莫恩庭的腿收到炕上,盤腿坐著,“這兩天,你還是幫著大嫂做家里的活兒。過年的東西都要開始準(zhǔn)備了?!?/br> “好?!甭彖獞?yīng)了聲。 “拿著?!蹦魍ツ闷疸y子送到洛瑾面前。 洛瑾猶豫了下,搖頭,“還是留在二哥這里,我怕不小心丟了。等我再還給你二十兩,就湊夠三十了?!?/br> 看來她還是惦記著她那張賣身契子,“也好?!蹦魍ネ鲁鰞蓚€字,收回了手,“去燒水吧?!?/br> 洛瑾嗯了聲,掀開簾子往外走。以前她和莫恩庭說話少,多少有些防他的意思,現(xiàn)在覺得其實(shí)這人還是挺好說話,也通情達(dá)理。 “等等?!蹦魍ソ凶×寺彖?,“你以后別再弄得自己跟從土堆里爬出來似的?!?/br> 洛瑾一愣,想起了前些日子的邋遢模樣,想來在愛干凈的莫恩庭眼里十分反感吧? 屋外的風(fēng)刮著,時不時從門縫里鉆進(jìn)來,但是正間燒了火,似乎那冷風(fēng)也沒了力道,柔了許多。 鍋里的水開了,洛瑾舀進(jìn)盆里,端進(jìn)了里屋。她也累了,腳有些難受,想著泡一泡,便去院子里拿了一個盆進(jìn)來。 洛瑾坐在灶前,等著莫恩庭洗完睡下,她就可以洗了。 西廂屋的門,今日沒有人來上鎖。莫家的人都已經(jīng)睡下,里間的莫恩庭也熄了燈。 洛瑾將鍋里剩下的熱水舀進(jìn)盆里,坐在板子上,將雙腳浸在水里。雙腳感受到暖意,繼而身體也覺得舒服了些。 今日見到親人,雖說只是短短時候,不過洛瑾的心全安定了不少,至少姑姑還記得她,關(guān)心她。 伸手進(jìn)盆里,輕輕的在水里攪動著,洛瑾整個人趴在自己的雙腿上。以后要好好的,只要家里的事處理好,就可以回家了。 里屋的莫恩庭并沒有睡著,黑暗里,他望著棚頂,外間傳來輕微的水聲。想著白日里紀(jì)玄說的話,到底這女子還是有親人惦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