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這段日子也都知道了洛瑾，只是她不太說話，就算出門也總跟在莫家人的身后，讓人想看上兩眼都難。只是但凡看到的人，無不驚嘆，還有人家能養(yǎng)出這樣的嬌姑娘。

    莫三郎出了正月以后，就和自己的伙計(jì)趙五一起販海貨賣，每晚回來總會(huì)換下一身滿是魚腥的衣裳。家里的女人，誰有空就會(huì)幫他洗出來。

    把野菜放到院子里，寧娘找了凳子坐下，想著把野菜摘吧干凈，洛瑾?jiǎng)t去柴堆拿柴，去正屋做飯。

    院門開了，張?jiān)绿易吡诉M(jìn)來，叫了寧娘一聲。

    “月桃來了?！睂幠锲鹕碚泻簦幻靼讖?jiān)绿易蛉談倎磉^，今日怎的又來了？

    “我來看看姑。”張?jiān)绿页蛄搜壅?，走了進(jìn)去。

    進(jìn)到正屋，看見燒火的洛瑾，張?jiān)绿野琢艘谎郏÷曕絿伭司洌骸昂偩?！?/br>
    洛瑾本想叫一聲的，見張?jiān)绿疫@樣，也就閉上嘴，去做自己的事兒。

    里屋，張婆子看見侄女兒，“桃丫頭，天不好你跑過來作甚？”

    “家里沒事兒，過來看看您?！睆?jiān)绿易龅娇簧稀?/br>
    “你個(gè)姑娘家的，不要到處亂跑?！睆埰抛觿竦溃匠Ｈ思业呐畠耗挠须S便走動(dòng)的？還沒有家里人跟著?！耙院笃偶視?huì)在意的?！?/br>
    張?jiān)绿衣爮埰抛舆@般說，心里有些不樂意，嘴抿了抿，“姑，是不想我來看你嗎？”

    哪是這個(gè)意思？張婆子覺得這孩子不懂事兒，可是畢竟是自己的親侄女兒，哪能跟對(duì)自己孩子那樣教訓(xùn)？“姑是說這么遠(yuǎn)的路，一個(gè)姑娘家走不太平。”

    “沒事兒的，我都走慣了。”張?jiān)绿矣謫柕?，“二表哥考上了？?/br>
    說到這事兒也的確是莫家的一件喜事，張婆子心里也是有幾分高興，雖然心里的芥蒂還在那里，可是這畢竟是為莫家增光的事兒。

    “第一關(guān)算是過了?！睆埰抛拥溃斑@不一直在西廂屋讀書，就看下一場(chǎng)了。這要是過了，那就是秀才了?！?/br>
    張?jiān)绿易ブ约旱墓幼咏亲е?，心里有些酸，她?dāng)初想嫁給莫恩庭，也是看他學(xué)得好，自己將來能跟著做個(gè)秀才娘子，說不定還會(huì)走得更高。現(xiàn)在卻被外面燒火的女人從中奪了去。而偏巧莫恩庭還向著那女人，她哪里不好？

    午飯過后，天下起了雨。張婆子惦記在外面的莫三郎，怕雨大了。

    正屋，寧娘和洛瑾摘著野菜。張?jiān)绿蚁聛砜戳丝矗瑢?duì)著里屋的張婆子道：“姑，我回去了?！?/br>
    “下雨了，再等等吧。”寧娘道了聲，“這時(shí)走，不就淋濕了？”

    “不等了，我還有事兒。”張?jiān)绿易叩介T邊，“嫂子，給我一把傘就行了。”

    張?jiān)绿易叩皆鹤?，看了眼西廂屋，眼里有些?fù)雜。就算考過了又怎么樣？還不是一個(gè)窮酸秀才？她一定會(huì)找到比莫恩庭更好的。

    野菜收拾好，剩下的活兒寧娘就干了，洛瑾回了西廂屋繡花。

    在外間支開繡架，洛瑾坐在門前，天氣陰沉，那里光線好些。大峪從外面跑進(jìn)院子，見西廂屋這邊開著門，直接跑了進(jìn)來。

    “嬸兒?！贝笥辛寺?。

    “都濕了，不知道早些回來？”洛瑾拿出帕子，為大峪擦干凈臉。

    “我看見桃表姑了，她去了半斤粉的家?！贝笥嗔巳啾亲樱拔蚁肴ソ兴?，可娘說過不要去半斤粉家?！?/br>
    “什么半斤粉？”洛瑾戳了大峪腦袋一下，“小孩子家的別亂說話。”

    “那村里人都這么說的。”大峪不服氣，“川子也這么叫的?！?/br>
    小孩子或許不知道半斤粉是什么意思，大抵也是從大人那里學(xué)來的。洛瑾問：“后來呢？”

    大峪忙道：“半斤粉壞，我就一直等著，可是桃表姑就是不出來。雨大了，我就回來了?！?/br>
    昨日張?jiān)绿揖腿フ疫^半斤粉，怎么今日又去了？洛瑾摸摸大峪的腦袋，“去正屋，跟嫲嫲說一說，嫲嫲有法子?！?/br>
    大峪點(diǎn)頭，跑去了正屋。

    雨滴沿著屋檐低落，院外的梧桐高大，想來過不了多久，枝葉就會(huì)鋪展開來。

    手里的這塊兒繡活兒很快就要完成了，洛瑾伸手揉了揉脖頸。

    “洛瑾，娘說讓二郎把月桃送回去?！睂幠飶恼葸^來，手上打著一把傘，“天下雨，路上不好走，一個(gè)姑娘家讓人擔(dān)心?！?/br>
    莫恩庭從里間走出來，“她人呢？”

    “我一會(huì)兒去叫，你先收拾著?！睂幠镎f完，出了院子，她還要再去求個(gè)人把張?jiān)绿覐陌虢锓奂医谐鰜?，這個(gè)表姑娘也是個(gè)不省心的，怎的就和半斤粉扯搭上了？旁人可都是避之不及的。

    洛瑾搬著繡架往旁邊移了移，給莫恩庭留出走路的位置。

    “別繡了?！蹦魍穆彖掷锇厌槉Z了出來，別在布上，“與我一道，送月桃回去?！?/br>
    “我……要繡花?！辈恢罏槭裁矗豢吹侥魍?，洛瑾就會(huì)想起昨晚，臉也會(huì)跟著發(fā)燒，“下雨了，我不想去?！?/br>
    “回來再繡，晚上你熬多久，我就陪多久?！蹦魍⑷藦膲|子上拉起來，“要是困了，我陪你說話?！?/br>
    他說的話那么奇怪，誰要聽？洛瑾到底不會(huì)拒絕人，只說聲知道了。

    張?jiān)绿业哪樕⒉缓每?，被寧娘帶回來，臉拉得老長(zhǎng)?？墒锹犝f莫恩庭要送她回去時(shí)，臉上的緩了些。

    張婆子叮囑了張?jiān)绿覂删?，說以后天不好別亂跑，有些人不要去招惹。說得張?jiān)绿矣行┎荒蜔?，跑去西廂屋等莫恩庭?/br>
    卻不想，洛瑾也要跟著一起，張?jiān)绿夷樕?dāng)場(chǎng)變了。兩條眉毛皺在一起，看著洛瑾的眼神帶著反感。

    “走?。　蹦魍?duì)著張?jiān)绿业懒寺暋?/br>
    三人各自撐了一把傘，順著村西的小路走著。雨下的不急不慢，這樣的雨最是無窮無盡，不知會(huì)下到什么時(shí)候？

    去張屠夫家走小路比較近，只要翻過西山就到了。這樣正好路過莫大郎上工的采石場(chǎng)。采石場(chǎng)在山下，半邊山已經(jīng)挖空，露出的全是堅(jiān)硬的花崗巖。

    由于下雨，采石場(chǎng)也停了工，幾個(gè)石匠在草棚里打鐵鉆子，鐵錘敲打著燒紅的鉆子，將燉了鉆頭敲尖?！拌K鐺”聲響徹整個(gè)采石場(chǎng)。

    莫恩庭送了把雨傘過去給莫大郎，然后只身跑了回來，鉆進(jìn)洛瑾的傘下。

    作者有話要說：　　我說，這算求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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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兄弟

    “我來撐。”莫恩庭接過傘柄，伸手撩去額前的濕發(fā)，回頭對(duì)站在后面發(fā)呆的張?jiān)绿业懒寺暎白吡?。?/br>
    張?jiān)绿腋诤竺?，看著前面的一?duì)兒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那女人才來了幾天，不就是會(huì)裝可憐，扮柔弱嗎？那些男人一個(gè)個(gè)的，眼睛就跟粘在她身上似得。

    不愿再看，張?jiān)绿覍⒛樋聪蛞慌?，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哪里？不禁想起了后山大宅，那里的貴人就夸過她，說她是一朵漂亮的山杜鵑。

    嘴角翹了翹，張?jiān)绿矣X得薛予章見過世面，所以說的肯定是真的。至于洛瑾，一看那細(xì)細(xì)的身子，就是個(gè)命薄的。

    西山并不高，平時(shí)走的人也多，雖然雨天有些泥濘，卻也早早地將張?jiān)绿宜土嘶厝ァ?/br>
    張屠夫家很寬敞，蓋的房子是整個(gè)張村最氣派的。雨天，他家早早地收了攤子，回來后卻找不到閨女，正在發(fā)急。不想是跑去大石村jiejie家了。

    就算平日再疼愛女兒，這種時(shí)候也由不得她胡來。張家的婆娘將閨女拉進(jìn)里屋，好一頓數(shù)落。

    這邊，張屠夫想著留莫恩庭吃晚飯。莫恩庭借故家里還有事，就帶著洛瑾離開了。

    “這月桃太不受管，總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蹦魍u頭，“如此，遲早出事?！?/br>
    洛瑾以前只呆在家里，外面的姑娘是怎么生活的她不知道，可是一個(gè)姑娘家自己一個(gè)人亂跑，家里人還不知道，卻是有些大膽。

    “怎么不說話？”莫恩庭的臉側(cè)了側(cè)，“你這樣讓我想起了書里的故事?！?/br>
    洛瑾奇怪，看向莫恩庭。只見他一笑，“烽火戲諸侯。君王為博妃子一笑，竟拿天下為賭。不知那妲己，褒姒是否也如洛瑾這般，清清冷冷不愿說笑，君王也沒了辦法，才做盡荒唐之事？”

    怎能這樣？他竟拿那兩個(gè)妖妃與自己相比?！凹t顏薄命，后人都將亡國的罪名推到女子身上，她們真的有錯(cuò)嗎？”

    有錯(cuò)嗎？傘下的女子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總給人一種風(fēng)雨過后就會(huì)消失的錯(cuò)覺。也許就錯(cuò)在那些女子太美了，美得禍國傾城，美得讓人迷失心智，讓人心甘情愿把最好的雙手奉上。

    “洛瑾不會(huì)命薄?！蹦魍フf著，嘴角微揚(yáng)，“洛瑾會(huì)一生安康?！?/br>
    雨一直不停，出了張村，沿著原路上了西山。雨絲綿綿，黑松被洗刷的干凈，地上發(fā)出的草芽嫩綠。

    林子里安靜，只聽到沙沙的雨聲。

    “好像還早?！蹦魍ヌь^看看天色，“我?guī)闳€(gè)地方看看。”

    洛瑾沒反應(yīng)上來，就被人拉到了一旁的小道上。又是要看什么？還非要在雨天看？上次爬上石崖，那里很冷。

    前面的莫恩庭卻不管，只拉著人穿過林間小道，并不在乎樹梢上低落的水滴。

    “二哥，要去哪兒？”洛瑾在后面小跑著，那只手攥得她很緊。

    “喜歡洛瑾跟在身邊。”莫恩庭停下腳步，看著傘撐的歪歪的洛瑾，好心幫她扶正，“真的很奇怪，就是喜歡。”

    他說這些話是不是更奇怪？洛瑾看看四周，除了樹還是樹，“這是哪兒？”

    “跟我來?！蹦魍ゲ阶勇诵?，帶著洛瑾穿過一片樹叢。

    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gè)洞口，一半已經(jīng)被草木遮住。黑黑的，看不出到底有多深。

    “山洞？”洛瑾問道，她聽過山洞，但是第一次見。不過太黑了，有些嚇人。

    “嗯，以前三郎喜歡來這里。”莫恩庭笑了笑，“他呀，最喜歡跑到山里抓些什么。有一次就是，怎么也找不著他，后來在這里找到了，他正在烤兔子?！?/br>
    “兔子？”好像的確是莫三郎能干出的事兒。

    “對(duì)！”莫恩庭笑的更厲害，“這小子不知道家里找他找得瘋了，找到他時(shí)，剛烤好的兔子被爹直接扔到火里了?！?/br>
    “燒了？”洛瑾問道。

    “燒了?！蹦魍タ粗纯?，“被爹當(dāng)場(chǎng)揍了一頓，那時(shí)候他十歲?？墒堑浆F(xiàn)在，他亂跑的毛病還是沒改?！?/br>
    洛瑾能想到那場(chǎng)面，莫三郎就是這樣，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那么樂觀。

    莫恩庭走到洞口，對(duì)著洞口大聲喊道，“洛瑾！”洞里傳出回聲，飄進(jìn)靜謐的樹林。

    這行為是否太過荒唐？洛瑾撐著傘站在原地，想起昨晚莫恩庭對(duì)她說的話，他說讓她跟著他……心又亂了，就如這細(xì)細(xì)的雨絲，紛繁雜亂卻又無窮無盡。

    “你又發(fā)呆。”莫恩庭將洛瑾拉進(jìn)洞口，“想什么呢？”

    “沒有?！甭彖粗蕉矗恢赖降子卸嗌?，“這洞很深嗎？”

    “我?guī)氵M(jìn)去看看？”莫恩庭將傘收起。

    洞中帶著陰涼之氣，里面什么樣根本看不清，洛瑾搖頭，“不去?！?/br>
    “那就不去。”莫恩庭拂去洛瑾發(fā)絲上的水滴，“我想自己是中毒了，總想看見你，明明你就在這里?！?/br>
    “二哥？”洛瑾往后退，“該回去了?！?/br>
    “又跑？”莫恩庭將人扯回來，看著那張有些驚慌的臉，眼睛水汪汪的，當(dāng)下心軟的一塌糊涂，“我又不會(huì)吃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