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宗衍亦是這些人中的一名，他來只是想抓住那丫鬟逼問，還南煙一個清白，只是這人已死，死無對證！

    他眉頭緊皺，重重嘆氣，死無對證對無辜者來說可不是一個好事！

    此事至此便已作罷，因著書院內(nèi)部的小考試鬧出一條人命實在是不值得，那些原本怒氣沖沖的學(xué)子便也不在相逼，畢竟，他們可沒想人死?。?/br>
    這些少年人不在追究，可朝堂上一些嗅覺敏銳的人卻是將此事放在了心上，畢竟帶頭鬧事給王世安施壓查處的那少年是朝中尚書之子，叫施嵐青，年十八，是書院中的甲級學(xué)子，明年會是第一批參與科舉制的學(xué)生。

    這人不可能這么沒頭腦的將事情鬧大，使石鼓書院丟臉，惹怒院長王世安。

    于是有心人著人細細打聽，便發(fā)覺了涉及作弊的學(xué)子除去八名官宦之子，剩下的皆是出自沒落世家。

    這些人的父輩近來在民間皆不□□分，這是被上頭有心打壓示警了?。?/br>
    當(dāng)然抓他們也不是作假，畢竟除去南□□道不好，其它人可是真的在此次考試中作弊了。

    只是經(jīng)此一事，心思活絡(luò)的朝官或是書院的夫子皆猜出了書院中有朝堂的人暗中看管著呢！

    畢竟石鼓書院可是一個特例！是朝堂暗中出力建給天下百姓看，起著帶頭作用呢！

    待眾人離去后，王鈺秀跌落在地，神色茫然而痛苦。

    王世安見小女如此，走近輕輕將她扶起，年輕學(xué)子作弊不是小事但也不是特別大的事，只是鬧到這種地步還是讓王世安心驚！

    從鬧事到將泄露考卷的丫鬟抓住，時間太快了，若不是提前知曉恐是到不了這地步。

    王世安突然發(fā)覺他只是個名義上的院長，恐怕這石鼓書院的掌權(quán)人是朝堂之人。

    他初時能以世族出身順利當(dāng)選恐是上頭的用意，以此來安慰新朝建立時心思活絡(luò)的世族，可如今朝堂局勢穩(wěn)定，臨近來年春試，上面的人風(fēng)向轉(zhuǎn)變開始打壓他們這些人，而此時，他們已是毫無反手之力。

    王世安心想，恐怕他這個院長當(dāng)不了多久了，不出意外下一任會是寒門出生。

    他哀嘆兩聲，輕輕拍了拍王鈺秀冰涼的小手，道：“阿鈺不必傷心，這事是因這丫鬟而起，但是……”

    鬧這么大，是上面的人刻意借此示警呢！只是王鈺秀一名女子，他也未多說，囑咐她回房休息，便轉(zhuǎn)身離去叫下人來打撈這丫鬟的尸身。

    王世安一走，王鈺秀再次跌落在地，她垂頭看著自己雙手，方才她便是用這雙手將梅兒推下去的，她還記得她跌落時驚懼的眼神！

    王鈺秀捂臉痛苦，泄露試卷的不是梅兒是她！

    她喜歡馮希臣，想同他相交，本意是想將試卷告之坐在馮希臣前面的南學(xué)，勞他幫忙牽線，可當(dāng)時便被回絕，她只得去另尋了一人。

    她沒出面，是著梅兒在其中牽線，只是不知為何這試卷泄露之廣，竟是讓數(shù)十人得知。

    此次是石鼓書院每隔三月的內(nèi)部考試，并沒有太過重要，她昨夜在父親的哀嘆聲得知此事時還尚未放在心上，為了石鼓書院的面子以及此次作弊之人的家世這事不會傳出去只會內(nèi)部解決，可哪知事情竟是鬧的那般大。

    當(dāng)?shù)弥赣H領(lǐng)著那群年輕學(xué)子前來抓人逼問時，她害怕梅兒嘴不嚴將她捅了出去，一時失手將人推了下去。

    這是王鈺秀第一次殺人！

    事情的起因極小，過程亦不復(fù)雜，但結(jié)果卻在有心人的處理下變得不同。便如同南煙所答的那道策論題般，切題點極小，以此推論演練得出的論述卻十分豐富。

    王鈺秀是開局人，卻不是掌局者。

    南煙本是王鈺秀的切入點，未果后卻又陰差陽錯的踏入局中，沾了一身的臟水。

    此時，她同那數(shù)名年輕學(xué)子一同困在屋內(nèi)，并不知外界如何處理此事。

    直到下午時分，趙柯方才推開門進屋，他存了私心，知曉南煙是運道差被連累，因此提前一刻將她放行，且擔(dān)心她尷尬將她帶出房間后還準許她先行回家休息。

    那丫鬟已經(jīng)死了，死無對證再無法繼續(xù)查證下去，只是……趙柯嘆氣，這南學(xué)若是早走一步也不會擔(dān)上作弊的嫌疑了。

    只是她好死不死，將門打開正對著屋外前來討伐正義與公平的學(xué)子，一張臉啊是被瞧的清清楚楚，無論如何也是洗不干凈了。

    南煙亦是隱約知曉這事的最終結(jié)論，她扯住趙柯衣袖，仰頭道：“夫子，你知曉的，這次考試成績是我憑實力得來的?！?/br>
    “夫子知曉?！?/br>
    南煙此時還十分單純，仰著下頜問道：“那夫子能替我在書院中解釋一番嗎，我……丁級二班的南徐是我堂弟，我怕他誤會，不想讓他因我丟臉?！?/br>
    能怎么解釋??？趙柯即便心疼年輕學(xué)子，也不能太過偏袒，畢竟此事本便是在有心人的唆使下刻意處理的不清不楚。

    想必接下來的博弈便不是在書院而是在朝堂與民間了。

    “南學(xué)，夫子知曉你無錯，此事已作罷，你不提便行，畢竟王院長并未處置任何一名學(xué)子，連責(zé)難抄書也無?！?/br>
    南煙頹喪的低下頭去，道：“南學(xué)知曉了?！?/br>
    她喪氣離去，此時，趙柯又突然將她叫住，道：“南學(xué)，夫子能麻煩你一件事嗎？”

    趙柯嘆氣，道：“那馮希臣昨日交了空白試卷，如今快臨近下課時分也未前來，你可否著人去他家探望一番，若是身體不適或是其它什么原因皆勞煩你著人回稟我一聲。這什么消息也無，我著實擔(dān)心，只是……”

    他朝被關(guān)在房中的那剩余數(shù)十人看去，道：“如今還有事，夫子走不開?！?/br>
    南煙頷首，整個人心情仍舊十分低落。

    今日之事，雖被再次壓了下去，但事情已經(jīng)傳開了，南煙走在書院中，不少人皆朝她看來，見她還未下學(xué)便帶著奴仆孟養(yǎng)離去，便又起了陣陣私語。

    出得石鼓書院，南煙看向孟養(yǎng)，一雙眼微紅，但卻沒哭，她撣了撣眼角道：“孟養(yǎng)，我沒作弊。”

    “我知道?！?/br>
    孟養(yǎng)一心一意的信任著南煙，他信南煙的實力，也信她說的每一句話。

    他安慰南煙，“我們就是運氣不好，但沒事，又不是只這一場考試，接下來每隔三月一小考，半年一大考你多的是機會證明?！?/br>
    南煙聞言，亦是咬牙頷首，“對，我多的是機會證明自己。而且，我要成為書院丙級第一名，次次都得是第一！”

    話落，她拉著孟養(yǎng)手腕道：“你先隨我去馮希臣家，待找著他我們便快速回家中溫習(xí)書本，不要浪費時間?！?/br>
    孟養(yǎng)察覺到南煙的緊迫之感，他知曉南煙不想浪費任何時間，便反手握著南煙手腕道：“那我們跑吧?！?/br>
    南煙此時著男裝，一襲素袍加身似乎也少了許多拘束，真當(dāng)自己是男兒，一手撩起長袍在長街上奔跑起來，朝趙柯所說的馮希臣家跑去。

    兩人似一道風(fēng)，在長街上穿行。惹的行人紛紛駐足躲避，又制不住好奇心回頭查看，可這兩個少年跑的飛快，只能瞧見他們的背影與颯爽的笑聲。

    長街轉(zhuǎn)角處，周時生一襲墨色狐裘加身，他安靜的看著兩人攜手離去，隨即轉(zhuǎn)身看向不遠處石鼓書院四字。

    石鼓書院這一陣微風(fēng)想必不久便會刮上朝堂與民間的暗處。

    季仲將從石鼓書院出來，他方才是奉命去找書院中一毫不起眼的夫子趙柯，傳話給他，此時出門正巧看見南煙與孟養(yǎng)攜手離去，他快走幾步到了周時生跟前，目光仍舊落在前方，喃喃道：“唉，方才那兩少年似是有些眼熟?！?/br>
    “嗯，是南煙同她的奴仆孟養(yǎng)?！?/br>
    “她…她可是著男裝，身上的衣袍是書院的院服?！?/br>
    她一女子如此行徑這像什么話呀！

    季仲遲疑，卻聽周時生漫不經(jīng)心道：“她想入讀石鼓書院便讀，沒人說女子便不能入書院就讀的。”

    小主子發(fā)話了，季仲能說什么？

    …

    南煙與孟養(yǎng)跑了足足兩刻有余，方才到達馮希臣的住所，他家位于城西臨近郊區(qū)地帶，是一處十分簡陋的民宅。

    兩人方才走近，便聽得院內(nèi)傳來一名婦人的斥罵聲，“不過一□□之子，有點才華還真當(dāng)自己了不得了，竟然交空白試卷。你若不想去讀書那便不去，這堆木柴是今冬要用的，你不給我劈完便別想休息?！?/br>
    “你能不能別說了啊，他好歹是我兒子！”

    有男人出聲維護，這般卻是徹底惹怒那婦人，道：“當(dāng)年你賣油得了些許銀子，不用在家中開支，卻去會那妓子，惹出這個東西來，還在那□□死后將他接回家中，我能同意你養(yǎng)他這般大難道還不夠大度，說一下都不行了。”

    “你只是說說嗎？你沒瞧見那孩子背都快給你打爛了！”

    院內(nèi)不停傳來爭吵聲，南煙與孟養(yǎng)一時停步不前，神色皆有些沉重。

    不久，院門被一中年男人用力推開，他快步朝外悶頭跑出，那婦人哭著追了上去，皆未注意院外行蹤鬼祟的孟養(yǎng)與南煙。

    院門大開，南煙讓孟養(yǎng)待在原地，她則遲疑著一步步挪了過去，剛偷摸伸出半個頭朝院內(nèi)看去便撞上馮希臣冷漠異常的目光。

    他緊緊咬著牙齒，許久方才逼出幾字：“都聽見了？”

    南煙點頭，那動作竟是連半分遲疑也無，這傻子也不知道裝模作樣假意未聽見嗎？！

    馮希臣嗤笑，咬牙罵道：“聽夠了便給我滾！”

    南煙抿唇稍稍遲疑，道：“趙柯夫子著我來探望你，想知曉你是因何未至?xí)海俊?/br>
    “你不是都聽見了嗎？難道不知道怎么回？”

    馮希臣眼神不善。

    南煙皺眉，看著馮希臣試探道：“那我讓人回是因著你偶然受傷，因此才未入書院?！?/br>
    他背部被那婦人用牛繩打的稀爛，這倒也不算撒謊！

    “隨你怎么回話！”

    馮希臣話落再次舉起斧頭沉默的劈柴，臉色卻是極臭。

    南煙看著他因俯身露出的后背，心中微微發(fā)緊，她退出前院著孟養(yǎng)回書院給夫子回話，自己則轉(zhuǎn)身再次進入了前院。

    馮希臣見南煙去而復(fù)還，突然大怒，丟下斧頭呵斥道：“我讓你滾，你沒聽見嗎！”

    “我聽見了。”

    南煙皺眉，沉默一瞬，上前拾起他落下的斧頭道：“你受傷了，我?guī)湍惆堰@堆木柴砍完就回。”

    “隨你！”

    馮希臣話落，轉(zhuǎn)身回房休息。

    南煙力氣不大，又是第一次干這個活計，索性不久孟養(yǎng)便來了，兩人趁那離去的夫婦未歸，合力將木柴劈完規(guī)整好，方才闔上院門離去。

    她不知，這一切盡數(shù)落在站在木窗背后的馮希臣眼中。

    少年神色復(fù)雜，銀牙緊咬，也不知是氣是惱！

    第17章

    南煙回到西苑時天已經(jīng)黑了，劉伯不知今日書院中發(fā)生的事，只道南煙同孟養(yǎng)是貪玩，放學(xué)后久不歸家，便責(zé)難了幾句。

    這時，祖母身邊的丫鬟來請南煙至東苑一道用晚膳，南煙垂頭思慮片刻起身同那丫鬟一道去了東苑。

    待到了東苑大堂，才發(fā)覺不僅祖母在場還有南易同徐氏以及徐氏的一雙子女南徐及南安。

    今日石鼓書院的事，南徐放學(xué)歸家后因羞憤便盡數(shù)告之徐氏，徐氏得知在晚膳時分刻意著祖母身邊的丫鬟去請南煙前來。

    她知道，若是其余人去請，這丫頭是不會來的，但是祖母的名義她卻斷然不會拒絕。只待人到了東苑，她要如何拿捏便是再輕易不過。

    果真，南煙落座不久，南徐便在飯桌上將今日之事講了出來，南易聞言，啪的一聲將筷子放下，責(zé)問道：“南煙，你以南學(xué)的身份入石鼓書院，行事難道不知顧忌南家名聲嗎！”

    南煙起身解釋，徐氏卻趁機添油加醋，坐在上座的祖母只無甚精神的垂下眼瞼，并無幫腔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