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绷致晸u了下頭，隔半秒，說，“就是壓力很大，我現(xiàn)在是無業(yè)游民了。之前一直拖著沒辭職，就是想著起碼有工作，有點底氣。現(xiàn)在，都不知道得混到什么時候才能自立。”她說，經(jīng)過上次那件事后，她不再像以前那么黏著他，兩人似乎平淡了。

    蘇起一愣，說：“聲聲你別想那么多。可能是異國戀太久，見不到人，會喪氣一點兒。但都會好的。子深哥哥不是放假回來了么，你倆多溝通唄?！?/br>
    林聲微笑：“嗯，我過會兒要跟他去看電影呢?！?/br>
    蘇起往沙發(fā)上一靠，嘆：“水砸要等到二十九才回呢?！?/br>
    而路子深在年前就得返校。

    他離開云西那天，蘇起沒在意，但上午突然收到林聲的短信：“七七，你能來下火車站嗎？”

    那天很冷，陰云密布，蘇起被北風(fēng)刮得瑟瑟發(fā)抖，她趕到火車站就見林聲坐在花壇上，眼神空洞，不知望著哪兒。

    冷風(fēng)吹著她的長發(fā)，掠過她白皙漂亮的臉，有種凌亂而驚心的美。

    蘇起心里一沉，跑去她身邊：“聲聲，你怎么坐這兒？子深哥哥走了？”

    林聲抬頭，眼里水光漾了一下，消逝下去。

    她說：“我跟子深哥哥說分手了。”

    蘇起一怔：“為什么？”

    林聲抿緊嘴唇，似乎想微笑，但嘴唇扯出的弧度卻是哭：“七七，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br>
    蘇起望著她那心碎的表情，眼睛紅了，哽道：“他答應(yīng)了？”

    林聲一行淚滑下來：“他也累了吧?！?/br>
    林聲是在送他上火車時提的分手。

    她說：“子深哥哥，我想，要不分開吧？”

    路子深正要上車，原地定住，就那么看著她，很久，說了一個字：“好。”

    林聲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道：“以后你不管跟誰在一起，都不要跟那個同學(xué)在一起，我會氣死的。”

    路子深竟就笑了一下，無力而蒼白，又說了一個字：“好?！?/br>
    然后，他低頭拎上行李箱，上了車。

    蘇起立在風(fēng)里，鼻子酸酸的，上前一步抱住林聲的頭。她摟住她的腰，埋下腦袋哭了起來。

    風(fēng)聲太大，將她的哭聲淹沒，只有蘇起衣服上暈開的水漬，證明她真的痛徹心扉過。

    蘇起陪了她幾天，但林聲不像之前在上海時那樣了，她很平靜，也很安靜。走到今天，她已有心理準(zhǔn)備。

    只有一次。

    沈卉蘭得知后，又急又氣：“你這丫頭怎么想的？子深條件那么好，我看你以后去哪里好找這么好的男朋友！你就后悔去吧！”

    林聲就崩潰了，大哭：“人家那么好，我哪兒都配不上，分掉不是遲早的事？”

    沈卉蘭見女兒哭得傷心，又懊惱，急道：“我哪里說你不好了？我還不是怕你太沖動。他要是哪里對不起你，我第一個不同意。你要是不喜歡他，我也不管?？赡悴皇窍矚g他嗎？我自己的女兒我會覺得不好？mama眼里你就是最好的，所以我才急呀，你跟他哪里就不配了？”

    林聲不說話，只是大哭。

    沈卉蘭又心疼，又怕刺激她，什么話都憋進去了，摟著女兒輕拍安撫。

    那天在mama懷里發(fā)泄后，林聲倒平復(fù)了少許，開始畫畫了。她對蘇起說，她想去北京。有個編輯想出她的畫冊。

    蘇起說好啊，正好大家都在，有個照應(yīng)。

    蘇起問過林聲，后不后悔。

    林聲沒想那么多，她現(xiàn)在更在意如何自立。大學(xué)畢業(yè)一年多了，她一直在漫無目的地瞎走，有麻木的工作，也有副業(yè)的畫畫掙錢，但沒有找對方向。

    伙伴們一個個都明確地走著，她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我畫畫還是不錯的，現(xiàn)在大家都在用智能機了，網(wǎng)絡(luò)上有很多機會。要是再沒目標(biāo)，不抓住，我怕這才會后悔?！?/br>
    蘇起忽就明白了，她在掙扎，想找回自己。

    “聲聲，你好勇敢?！?/br>
    林聲苦笑：“勇敢個屁，你都不知道我現(xiàn)在多怕存款用完，露宿街頭?！?/br>
    蘇起握緊她手：“我能收留你，免費！聲聲，這一輩子，任何時候！”

    林聲回握住她的手，笑：“好。我去投奔你！”

    從林聲家出來，蘇起順道去了趟路子灝家。

    蘇起問：“子深哥哥怎么樣？”

    路子灝說：“能怎么樣？上學(xué)唄。他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屋里這位一樣?！?/br>
    蘇起湊到他房門口瞄了眼，李楓然窩在被子里睡覺。

    她坐回沙發(fā)：“風(fēng)風(fēng)怎么在你這兒？”

    “他爸媽吵架呢，逃難來的。”

    正說著，李楓然睡眼惺忪從臥室里出來，倒進沙發(fā)里，合著眼醒了會兒覺，問：“聲聲還好吧？”

    “這幾天好多了?！碧K起說，“她打算去北京?！?/br>
    路子灝說：“有住的地方嗎？肖鈺那兒有兩間房，準(zhǔn)備租一個出去的，可以讓給她?！?/br>
    “給她留著！離我們也近?！碧K起說，看一眼李楓然，“你呢？”

    李楓然畢業(yè)后一直滿世界飛，多半時間住酒店，也不是長久之計。

    他揉了揉眼睛：“在想，北京或者上海定居?！?/br>
    蘇起道：“北京！大家都在！”

    李楓然睜開眼睛，很簡單就做了決定：“好吧?！?/br>
    蘇起咧嘴一笑，又皺了眉：“哎，你跟小魚丸異地一年多了吧？你們沒什么問題嗎？”

    李楓然搖頭：“沒有吧?！?/br>
    路子灝在一旁笑出聲：“就李凡這樣的，在一起也等于異地?！?/br>
    “……”李楓然給了他一個眼神。路子灝笑笑，去洗棗子去了。

    蘇起盤腿坐在沙發(fā)上，感嘆：“小魚丸還是很強大的?！?/br>
    李楓然注視她半刻，微微一笑，說：“七七，你也是。”

    蘇起一愣，摳摳臉蛋，說：“是么？還好吧。”燦爛一笑，“水砸明天就回來了，就再不異地了。”

    女孩歪在沙發(fā)上，笑容很幸福。

    李楓然望著她的笑容，再度笑了，說：“真好。”

    路子灝端來一盤棗子，蘇起拿起一顆咬一口，咔嚓清脆。

    路子灝坐下：“都快過年了，你爸媽還在吵么？”

    李楓然：“我家什么時候有過‘吵’架？”

    路子灝和蘇起同時一想，的確，李醫(yī)生是不吵架的，從來都是馮老師念念叨叨。

    李楓然手里拿著顆棗子，忽說：“覺得我mama有點兒可憐?！?/br>
    蘇起奇怪：“風(fēng)風(fēng)，小魚丸的事，你做的沒錯啊?！?/br>
    李楓然道：“我不是說我和她，是說她和我爸爸?！?/br>
    蘇起明白了，但長輩的事，她沒好深問。

    陳燕買菜回來，留他倆吃飯。都是些家常菜，在外多年的三個孩子吃得十分滿足。

    桌上，陳燕問到林聲，說：“好好的，怎么會分手了呢？”

    蘇起簡單說了下林聲的想法，道：“燕子阿姨，他倆的事，我們都別管。順其自然吧。子深哥哥下半年就回國了。以后到底會怎么樣，誰都說不準(zhǔn)是不是？”

    陳燕嘆氣：“只能這樣了。”

    兩位小客人吃飽喝足，離開時，陳燕還給他們一人打包了碗酒釀湯圓。

    李楓然和蘇起一起出了門，走出小區(qū)，

    李家離這邊近，步行就能到，他陪蘇起在路邊等公交。

    冬夜的冷風(fēng)吹來，蘇起將圍巾多裹了一圈。

    李楓然問：“冷嗎？”

    蘇起搖搖頭，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她有雙彎彎的笑眼，時刻都帶著陽光般的笑意似的。

    李楓然垂眸看她，彎了下唇角。

    “你笑什么？”蘇起問，說話散出的熱氣飄在冷風(fēng)里。

    他說：“七七，你還和小時候一樣?！?/br>
    蘇起轉(zhuǎn)轉(zhuǎn)眼珠：“那是好還是不好？”

    李楓然說：“好?！?/br>
    “你從小就很捧我的場。不像水砸那家伙，總跟我作對?！?/br>
    他淡笑，問：“上學(xué)還好嗎？”

    “超級累。”蘇起嘆了口氣，“我導(dǎo)師搞c919的，下半年我就要抓去當(dāng)苦力跟著搞研究了?！?/br>
    李楓然靜靜盯著她看，表示沒懂。

    蘇起噗嗤笑：“c919就是……波音737，空客a380，這種，我們國家自主的?！?/br>
    他點了下頭：“厲害?！?/br>
    “哪兒??？”蘇起搖搖頭，“一時半會兒搞不出來的。就算勉強搞出來，離商用也有幾十年的距離?！?/br>
    李楓然：“那你還選做這行，考了兩次研?！?/br>
    “對啊?！碧K起眨著大眼睛，很是理所當(dāng)然，“要是現(xiàn)在沒人做，那幾十年后還是什么都沒有啊?！?/br>
    他忽就有些感動，說：“加油。七七?！?/br>
    她握了下拳：“會的！”

    北風(fēng)卷著紙屑從腳底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