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支。”

    掏空的煙盒掉落在了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羅伊拈起那支煙卷，在柔和的光影中割裂出一小道白色。愛德眨眨眼，只見羅伊正戲謔地望著自己，眉眼里都是笑意。愛德毫無理由地想起了幾個月前的那個夜晚，羅伊抱著他將他從酒吧里帶出來，他們坐在陽臺前喝著金色的酒液，他記得自己那個時候瘋瘋癲癲，那個時候窗臺上停著一直蠢萌的烏鴉，那個時候羅伊的衣服上有一絲讓人眷戀的松木香。此刻，羅伊微笑著，目光只看著自己。羅伊說，“最后一支，為了誰好？”

    語氣陰陽怪氣，愛德卻抿緊了嘴角才忍住沒有大笑。他故意鼓起腮幫子，大聲道，“廢話，當(dāng)然是為了我??！沒有我大恩大量的悉心看護(hù)，你死了都沒人知道！”

    “看護(hù)？”羅伊笑著挑起一邊的眉毛，“你什么時候看護(hù)過我？”

    愛德一瞬間七竅生煙。

    “媽的我看了你這條狗命一天兩夜！”愛德指著窗外，“前天晚上，外面黑得山都看不見的時候趕過來看望你，你居然反問我什么時候？？”

    “抱歉，”羅伊笑著抿起嘴“據(jù)我醒來時所見，你為了提醒自己我輸液時間設(shè)置的鬧鐘可是完全沒把你叫醒，等我被吵醒時，血都逆流大半管了，你這還叫‘悉心看護(hù)’？”

    “你還是去死好了?！睈鄣鹿室獍迤鹉?，羅伊笑得更歡了。

    “這里能看到山??？”

    少年撇撇嘴。

    “馬斯說的，不知道是不是騙我?！?/br>
    羅伊說著，手指轉(zhuǎn)著最后那支煙卷，“你把窗簾拉開看看唄?！?/br>
    “我靠你別差使我！”

    話是那么說，愛德還是一臉不情愿地轉(zhuǎn)過身，一把將窗簾拉了開來。

    柔和的晨光一瞬間傾瀉到了室內(nèi)，像是開閘的洪水流灌四周，將淡檸檬色的光彩涂抹在了房間里原本陰冷的角角落落。晨間的清風(fēng)拂面，可這些愛德華都顧不上了。他瞪大眼睛，發(fā)出了不自覺的驚嘆聲然后一把拉開窗。

    “真的！”愛德指著遠(yuǎn)處山脈起伏的輪廓，大驚小怪地喊了起來，“他沒騙我??？真的能看到山耶！”

    “房間里還有傷患呢，你快把窗關(guān)上。”羅伊笑著，也將目光投向遠(yuǎn)處。在蔚藍(lán)天空的盡頭，有白色的雪山從晨霧中透出，畫出綿長的曲線。羅伊說，“這里能看到的，應(yīng)該是喀斯卡特山脈吧。”

    “嗯？”

    愛德回過頭，只見羅伊抬起手，輕快地把最后一支煙也扔進(jìn)了水缸里。白色的煙卷極其小小的水花、發(fā)出咚的一聲響，水面泛起陣陣漣漪。

    “為了愛德華?！绷_伊輕聲說。

    TBC

    第二十六章

    愛德捧著碗熱氣騰騰的玩意兒進(jìn)來時正好和一雙男女擦肩而過。彼時少年口中尚且叼著一叉子的rou圓，塑料叉浸出橙色的效果顯然是塑料碗里那扎眼紅油的功勞。女士大驚失色，手上的提包差點落進(jìn)愛德華的碗里；男士沒好多少，扶著女性踉蹌著快步離開，時不時錯愕地回頭看一眼轉(zhuǎn)身進(jìn)門的愛德華?？蓯鄣骆?zhèn)定自若，他堂而皇之地步入重傷患者的病房，嘴里嘖嘖有聲，碗中香氣四溢，而病房里的馬斯坦古此刻竟然也正在回望著他——手上捏著份報紙，床桌上放著盤水果，病號服的領(lǐng)口露出一截鎖骨，眉目十分沒精打采、一百分秀色可餐。愛德咽下那顆rou丸，胸膛里心跳如擂難以按捺。

    好看好看真好看，愛德心中在屋頂上裸奔。哪天趁著夜深人靜來偷襲他得了，生米煮成熟飯，那么好看的人就是我的啦。

    心里想得正好，對方的視線卻落在了愛德手中的碗里。他挑著眉毛，神情莫名又滑稽，像是在無聲地詢問剛才那雙落荒而逃的男女沒能說出口的問題：你是怎么捧著這玩意兒一路走上來、還沒被人攔住的？

    問題呼之欲出，羅伊卻明智地選擇了閉嘴。他舉起報紙遮住臉，露出的眼睛卻是滿含笑意的，桌上的小瓷碟堆著蘋果片切成的小花。

    愛德華咬了咬下唇才努力沒笑出聲來。

    “竟然有人來看望你，”少年扮了個鬼臉合上身后的門，“是老家的債主從鄉(xiāng)下老媽那兒趕來看你生死的嗎？”

    馬斯坦古從報紙后拋來個媚眼，“人心所至而已?！?/br>
    哎喲臥槽。愛德吐吐舌頭往他床邊走去，俯身拖開椅子。

    “前女友和前男友結(jié)伴前來雙雙求復(fù)合？”

    愛德這話本來是想挖苦他，不料對方居然當(dāng)即接下了話茬。羅伊的視線盯著報紙：“猜對一半。我們廣播主任可是刺破天際的宇宙直男?！?/br>
    正打算擱上膝蓋的餐盒在空中靜止了，熱氣騰騰的紅油懸而未落。少年愣了好幾秒才徹底消化對方剛才拋來的信息，恍惚間他終于想起了這篇同人文最初兩位男主角的設(shè)定，腦海中剛才那位女士落荒而逃的模樣與當(dāng)初她提著高跟鞋從酒吧盥洗室狂奔而去的背影迅速重合。愛德大驚失色。

    “臥槽？？”

    心臟一瞬間跳到嗓子眼、又一下子降落到胃底，像是失修的跳樓機。他驚愕地望向羅伊，他多害怕對方滿不在乎的表情。

    而他看到的是羅伊釋然平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