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看那里有只鳥?！睈鄣抡f。

    “看來是真的。”羅伊意味深長地說。

    愛德一把將面前的病患推了一個后倒，羅伊趕緊抓住扶手坐穩(wěn)了。

    “你少自以為是，有人喜歡過我??！”愛德七竅生煙，“雖然比不上阿爾，但我也是有過被告白、被喜歡的經(jīng)歷的??！”

    “快說?！瘪R斯坦古一臉得意洋洋，看得愛德越發(fā)火大了。

    “我讀研究生班的時候，”愛德氣鼓鼓地抱起胳膊，“當(dāng)時同組的一個同學(xué)，每次都負(fù)責(zé)在實驗后收拾設(shè)備、幫忙下樓拿外賣的那個?！?/br>
    “什么？”羅伊笑出了聲，愛德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其實我們組里是沒有誰來干這種事的規(guī)定的，但不知怎么的，大概是被誤導(dǎo)的吧……”愛德尷尬地看向窗外，“總之我一直以為他是負(fù)責(zé)做這些事的，所以從來就是推給他做，不但每次都讓他幫我收拾實驗器材、叫外賣拿外賣，還讓他幫忙寫過實驗報告和泡泡面……然后他也從來沒有抱怨或告訴過我這回事。”

    羅伊笑著扶住了自己的額頭，笑彎的眼睛盯著愛德目不轉(zhuǎn)睛。

    “后來你怎么知道的？”羅伊說。

    “別的同學(xué)告訴我的唄！還能怎么樣??！”愛德看著馬斯坦古拼命忍笑的樣子氣得咬牙切齒，“我當(dāng)時覺得連跟他道歉都十分尷尬，只好裝作不知道，然后就不再讓他去拿快遞了?！?/br>
    “你還讓他幫你拿快遞？”

    “反正，”愛德索性抬頭盯住頭頂?shù)能噹旎ò澹种ぷ诱f道，“他不知怎么就感覺到了我態(tài)度的變化，私下就問我怎么回事。天知道我有多尷尬啊啊啊?。侩y道要我說‘對，前幾個月都是我在毫無理由地把你當(dāng)傻逼在奴役’這種話嗎！？然后我正想著怎么開口道歉把這件事打哈哈過了，誰知道他突然特么就跟我說‘很喜歡你’、‘可否跟我交往’之類的話了??！臥槽！”

    馬斯坦古愣了愣，臉上浮現(xiàn)了憐憫的神情，“你們書呆子真是告白火葬場。然后呢？你答應(yīng)了嗎？”

    “傻逼?。∥耶?dāng)時根本懵逼了，哪里想得到那么多！”愛德磨著牙竭力壓低自己不斷上調(diào)的音量，“我就看著他，根本不知道這個自虐狂到底是腦子哪根筋搭錯了，才會突然說出這種話?。∪缓蟆缓笏?/br>
    “然后？”

    他頓時停住了。少年尷尬地扭過頭，“然后他湊過來，好像想親我吧？”

    果不其然，羅伊當(dāng)即發(fā)出了大笑聲，連說話的聲音都夾雜在滿滿的笑聲里。愛德漲紅了臉，怒目著對方抱著肚子笑到傷口作痛才努力停下來。

    “言情小說的交往模式原來比我想象中盛行啊?！?/br>
    “當(dāng)然是比不上你們官能小說啦！”愛德氣得牙癢癢，回過頭就把憤恨的眼神往對方的方向擲去，也幾乎就在同時，他意外地發(fā)現(xiàn)對方不知何時居然在離自己十分近的地方。

    搞不好只是瞭望遠闊山景之后的反差產(chǎn)生的心理作用。愛德斜過眼，之間馬斯坦古坐在自己跟前，距離比自己剛才意識到的都要近，膝蓋能碰到自己的膝蓋，隨意垂下的手腕幾乎就在自己漫不經(jīng)心就能觸摸到的地方。頭頂無限清澈的陽光散落下來，映著藍天白雪松林。而羅伊看著自己，盈滿笑意的眉眼閃閃發(fā)亮，虹膜在陽光下映著睫毛的倒影、透出漂亮的灰色，手指卻不知何時落在少年的臉龐上，愛德一時間甚至沒有辦法辨認(rèn)那溫度究竟是冰冷還是燙熱，只是不由咬緊嘴唇，忍受著酥麻的熱流在身體里一層一層地翻滾。

    “我覺得言情小說其實也不錯?！?/br>
    羅伊說著，傾過身湊近。

    除了每周固定的faсеtime，阿爾馮斯實則鮮少打電話給愛德：一來是他倆自己的工作生活本來就十分忙碌，二來其實愛德也不是一個健談的說話對象。相較之下，他傾向于通過p或個人博客給哥哥發(fā)些家中貓咪近照和旅游風(fēng)景照的方式來和自己的哥哥溝通感情，而愛德會把實驗室里的骷髏形狀煙霧照片發(fā)給他——這樣一來，阿爾昨晚的來電也就顯得分外刻意，以至于要是愛德有那個心思多去反思一下就會輕易猜出對方早有預(yù)謀。

    阿爾大概是也通過某種途徑知道了這件事。也許是別人給了他一個模糊的事件輪廓，他就敏銳地了解了十之八九。愛德不記得自己斷斷續(xù)續(xù)和弟弟說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對方全程是怎樣回答自己的，但電話那頭阿爾馮斯淡淺溫柔的呼吸聲和偶爾的輕咳讓少年不由自主地松懈了起來。阿爾和愛德血脈相連，他甚至比愛德華更了解他自己，愛德倚靠在椅背上盯視著頭頂懸掛的孤燈，他說我該怎么辦是好？

    “什么怎么辦？”阿爾輕聲說。

    愛德閉了閉眼，“我現(xiàn)在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阿爾，我真的不知道……我甚至覺得很難強迫自己去思考這件事情，想起來我就……覺得難以忍受。真的難以忍受?！?/br>
    沉默。少年蜷起身，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過了許久才聽到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

    “究竟是否是他，目前還沒有定論?！卑栒f。

    “那么多巧合都發(fā)生在他一個人身上？那么多黑歷史還不足以說明問題？”

    “不足以，”短發(fā)少年冷靜地問答，“至少對你來說還不足?！?/br>
    愛德倒抽了一口冷氣，一股酸澀的熱流仿佛一下子從身體里流灌了下去。他拼命才忍住不要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顫抖。

    “對，”愛德輕聲說，“對我來說，還是不夠?！?/br>
    片刻，回憶中時間從抽象的概念變成了具象的物質(zhì)，變成了燙熱的液體從他身后洶涌而來。那些讓他心悸的、悔恨、喜悅的、心酸的片段混合在了一起，在腦海中如萬花筒般旋轉(zhuǎn)，愛德緊閉著眼睛才勉強然自己站穩(wěn)、不被洪流帶走。

    阿爾說，“正面問他吧?！?/br>
    愛德驚訝地睜開眼睛。

    “你正面問他，是不是他做的?！卑栺T斯柔和清冷的聲音毫不動搖地傳遞了過來，引人一陣陣地顫栗。只聽他說道，“拋開迂回的調(diào)查、模糊的猜忌和盲目的信念，用理性客觀的角度看待并接受事物的真實，冷靜地給予判斷。哥，你們之間的事我并不了解，但這是唯一能公正對待現(xiàn)實的道路，不僅是為了那個你喜歡了那么久的人，更是為了你自己?！?/br>
    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