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斯點頭。

    凌晨兩點十五，葉斯終于摸著床睡了過去，何修起身幫他把被子蓋好，然后背抵著墻在自己床上坐著。

    他打了個哈欠，瞇著眼睛掏出手機，開始在備忘錄上寫。

    《考場可能犯的若干馬虎》

    他打了一行字后又頓了頓，大致列了一個框架，在底下先分“拼寫錯誤”、“審題錯誤”、“計算錯誤”三大類，又在每一類下面細化了學科，然后開始一邊琢磨一邊總結(jié)起來。

    葉斯凌晨四點多迷迷糊糊醒了一下，感覺自己腦袋頂上有光。

    他閉著眼睛一邊把手摸過去一邊嘀咕，“關(guān)燈，關(guān)燈?！?/br>
    何修嚇得一聲不敢出，默默躺下，把手機塞進被窩里。葉斯迷迷糊糊中手摸到他腦袋，在頭頂輕輕拍了兩下，“關(guān)燈，關(guān)燈?！?/br>
    “咔噠?！焙涡拚f，“我熄滅了?！?/br>
    葉斯?jié)M意地哼哼了一聲，翻個身騎著被又呼了過去。

    何修在被窩里差點笑出聲，最后捂著自己嘴把笑憋了回去，趕緊把剛才寫的截了個屏，然后關(guān)掉手機閉上了眼睛。

    一模后的一周里，高三氣氛依舊緊張，不僅沒有緩解，反而越來越箭在弦上的感覺。

    葉斯感覺自己每次出去上廁所，一道上都能聽人給自己估分，或者討論上次六百幾能排到全省多少、高考一般能比一模高多少、去年一?？级嗌俚娜俗詈蠓€(wěn)妥上重本了……

    他聽得都頭大，聽多了開始出現(xiàn)生理性不適，后來嚴重到如果尿尿時隔壁兄弟突然說話提到“一?！?，他就立刻尿不出來。

    一開始葉斯沒當回事，后來次數(shù)多了，下課尿不出來，上課憋得慌，他實在心理崩潰了。

    “我真沒想到，高三第一道邁不過去的坎會是這個?！比~斯惆悵地看著何修，“怎么辦？”

    “我說了陪你上廁所你還不讓我去?！焙涡逕o奈地笑，“以后還是咱倆一起上。”

    “我不是不想讓你看起來那么像個陪讀保姆嗎。”葉斯撇撇嘴，“你跟我一起去我就能尿出來嗎？”

    “到時候再說。”何修笑著說。

    第二天課間，何修跟葉斯又一起上廁所了。何修不尿，就站在水池旁邊玩手機。一個男生跟哥們一起進來，邊走邊聊著一模估分，邊聊又邊站在葉斯旁邊，開始掏。

    何修敏感地在鏡子里看見葉斯肩膀繃直了。

    “那個。”何修突然出聲，平靜地走到男生后面，拍了他一下。

    “啊？”男生一回頭，就見榮耀榜上那“洪荒王者——何修”站在背后，不像傳說中那么冷面修羅，反而還掛著友好的笑意。

    “你不是四班那學神嗎？”男生為了表達禮貌，又把褲子拉上了，笑著問，“找我有什么事嗎？”

    “你估計你一模能考多少分？”何修問。

    “哈？”男生愣了下，“怎么了？”

    “沒怎么，別多想。”何修笑得很和氣，“我一?？荚伊耍烙嬜约荷喜涣似甙偎?，所以來問問大家，看看是我的問題還是大家都……你要去哪兒？”

    男生滿臉通紅往外走，回過頭羞憤地瞪他一眼，罵道：“有毛病??！”

    何修笑著目送他走，門剛一關(guān)上，葉斯就笑得差點腳底打滑。

    “真行你?！比~斯扭頭看了何修一眼，又突然臉紅，“你別看?！?/br>
    “嗯?！焙涡藓φf，把手插進兜里，“外頭等你。”

    葉斯上廁所并不頻繁，一上午也就一兩次。但何修打那之后每個課間都往外跑，起初葉斯以為他去做掃蕩小賣店的日常副本，后來發(fā)現(xiàn)不是。

    學年里流傳——何修心理變態(tài)，學神被一模逼瘋，開始靠嘲諷大家來安慰自己了。

    “你們知道嗎？”張山蓋苦著臉對大家說，“我尿尿的時候剛跟旁邊人提了一句一模，學神突然過來看著我嘆氣說，這次一模好難，我理綜考不了三百怎么辦。”

    眾人：“……”

    人群中一個眼鏡男弱弱舉手，“我也經(jīng)歷過。我正跟人說一模多少分能當重本線算，學神就跑過來氣壓極低地問我，如果他一模超不過預估重本線兩百分怎么辦?！?/br>
    眾人：“……”

    羅翰長嘆一聲，“學神怎么這樣啊……哎，以后大家上廁所別提考試，別刺激他，別給他發(fā)瘋的機會?！?/br>
    眾人一陣點頭，張山蓋小聲嘟囔，“你是體委啊，咱班男生的老大，你就不能去教訓教訓學神？”

    “說什么呢？”后排的葉斯一邊寫題一邊平靜問，“你們是說什么呢這么熱鬧，帶我一個？”

    “張山蓋說他想放屁。”羅翰立刻說。

    眾人一陣點頭，“對對對，他說他想放屁。”

    宋許推了張山蓋一把，“他已經(jīng)放了，我們都聽見了，bu一聲。”

    眾人：“對對對，哎呀熏死了?！?/br>
    葉斯點頭，“噢。”

    羅翰拉著張山蓋背過身，小聲瞪眼道：“瘋了吧你？瘋了吧你！教訓學神！我讓你教訓學神！”他一邊說著一邊拍張山蓋后背，“你去教訓學神吧！教訓完先去面對胡秀杰，回來再面對葉斯，去吧你！”

    張山蓋委屈的眼眶都要紅了。

    禮拜五晚自習最后一節(jié)課打鈴，老馬突然捏著一張輕飄飄的紙?zhí)みM班級，站在講臺前，沒有向往常那樣直接在桌子后面坐下。

    眾人同時停下手中的事情，坐直了。

    “出成績了?！焙涡拚f。

    葉斯嗯了聲，按住焦慮的心情，把手上的題算完才放下筆，若無其事地抬頭看向講臺。

    “一模成績，班排名、校排名、市排名、省排名，都在我手上?！崩像R說，“總體來看，咱們班這次情況比較復雜。一飛沖天的有，下滑的也有，但是大多數(shù)人的成績還是符合我預期的?！?/br>
    “老師別念了?！睆埳缴w突然哆嗦著說，“讓我們自己看吧，拍張照片發(fā)群里，求你了?！?/br>
    “我不念?！崩像R看著他，“但不念并不是為了照顧你們的情緒，而是絕大多數(shù)人的成績沒必要念出來，大家自己看為主，我點幾個人。”

    底下鴉雀無聲，老馬把成績單放在講臺桌上，看了兩眼，“沈霏?！?/br>
    沈霏肩膀一繃，站了起來，“到?！?/br>
    “別緊張。”老馬笑了笑，“六百九。一模很難，這個分數(shù)排到學年第三，全市第七，全省十五，挺好的。”

    沈霏聞言長松一口氣，底下傳來小聲議論，老馬往下壓了壓，又說道：“點你是因為咱班前面的就你徹底放棄了自招，所以裸考分數(shù)就是一切，這個省排名暫時安全，但也有風險，畢竟一模的考試模式對穩(wěn)健選手不利，一切不好說，后面二模還要穩(wěn)住。”

    “是，謝謝老師?！鄙蝣铝?。

    “許杉月?！崩像R皺了下眉。

    許杉月整個人哆嗦了一下，正要站起來，老馬就溫聲道：“沒大事。英語和理綜都還好，但語文數(shù)學有些低。你等會來我辦公室一趟吧，嘮嘮嗑，別緊張?！?/br>
    許杉月紅著眼眶點了下頭。

    后面老馬又點了兩三個人，要不就是清北線徘徊的，要不就是英中劃定top5徘徊的。葉斯在底下垂眸等著，終于等到老馬深吸一口氣，笑著說，“還要給大家立個榜樣，這次考試的大牛人?！?/br>
    “何修?！庇腥嗽诘紫滦÷曊f。

    老馬笑著看過來，“何修。”

    何修嗯了聲，沒有站起來。

    老馬笑笑，“看來一模的難度是能把你點活的，比上學期所有考試都好，七百四十四，英語扣了一分，語文扣了五分，數(shù)學理綜都滿。全省第一，壓了隔壁市實驗那個傳說中的第一名神仙三十分?！?/br>
    班級里轟地一聲差點爆炸，何修的變態(tài)程度已經(jīng)不僅僅令人驚訝，而是到了可怕的程度，仿佛一股巨大的力一下子籠罩在每個人身上，壓得人頭皮發(fā)麻。

    就連葉斯都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心里徘徊來去只有三個字——大魔王。

    他正沉浸在自己男朋友的余威中久久不能平靜，突然又聽老馬說，“但這不是我要重點表揚的人。何修嘛，大家也習慣了，我也習慣了?！?/br>
    班級里有人笑了兩聲，氣氛終于松快一點，老馬等大家安靜了，終于笑吟吟地看向葉斯來。

    葉斯心里緊張，但又被這個慈父一樣的眼神給看得渾身發(fā)癢。

    “我去?！比~斯嘀咕道：“伸頭一刀縮頭一刀，要說就說啊，別跟看著你家貓會自己上廁所了似的看著我行不?！?/br>
    老馬笑了，“葉斯七百零一，全校第二，省排名第九?！?/br>
    全班嘩然，四班從來沒這么哄鬧過，像一滴水落入油鍋，砰然喧嘩。

    何修在桌子底下猛地攥住了葉斯的手，用力攥，攥得葉斯差點喊出來。

    他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知自己該說什么，好久沒出現(xiàn)的沙雕突然上線，默默嘀咕了一句，哇牛逼。

    葉斯心里好像有一根弦突然松了——就在得到系統(tǒng)驚嘆的這一刻。

    他哎了一聲，放松伸長腿往靠背上一癱，把手隨意放在何修腿上摳了摳，感覺自己像個大爺。

    “現(xiàn)在知道自己之前有多拖我后腿了吧?！比~斯在腦海里說，嘖了一聲，“別難過，你還是個好系統(tǒng)?！?/br>
    “你還要臉嗎？”沙雕無語道：“悠著點，還沒到高考呢?！?/br>
    葉斯聞言沒吭聲，轉(zhuǎn)頭對上一臉難掩激動看著自己的何修，過一會后突然笑起來，在底下?lián)钢涡薜氖中÷暩愎终f，“看呀，這個葉斯已經(jīng)不是之前的葉斯啦。”

    作者有話要說：　　我去，你哭什么呢？

    敲鍵盤的一臉震撼地看著蹲在鍵盤旁邊低頭捂著臉的佛蛋。

    怎么了我的兒？敲鍵盤的把他捧在手心里托在眼前，告訴mama你怎么了。

    你走。佛蛋帶著淚音說，用圍脖擦了下眼睛，說過不要套關(guān)系。

    那你告訴告訴我你在哭什么。敲鍵盤的湊近了看他的紅眼眶，嘖，真在哭誒。

    佛蛋隱忍擦淚。

    原來你們哭也是淚水，不是流黃啊。敲鍵盤的有些遺憾，怪沒意思的。

    你能少說兩句嗎？佛蛋頓了頓，又擦了下眼淚，我就是特別激動。

    激動什么？敲鍵盤的驚訝問。

    慘蛋他靠自己考了全省蛋舍第九名。佛蛋說著眼眶又紅起來，低頭捂著眼睛說，我好高興啊。

    第78章 細雨中的日光

    最后一節(jié)晚自習被一種空前的壓抑籠罩。考好的僥幸和考砸的抑郁交織在一起, 像一張密織的大網(wǎng)，籠在教室上空, 繩收到最緊, 讓人喘不過氣來。

    葉斯是認真放松了一會, 之前設(shè)想的艱難爬坡期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已悄然度過，現(xiàn)在他拿著高分，心里非常有譜，錯的題是怎么錯的、知識點遺漏了哪些……腦子清醒的感覺十分美妙。

    “葉神太牛逼了?！睖爻炕仡^小聲說，“但我知道你肯定能考好, 我每天光是看著你早上進教室坐下開始刷題都覺得安心?！?/br>
    葉斯笑了兩聲沒說話, 等溫晨轉(zhuǎn)過去了, 他才小幅度拉了一下何修袖子,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