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覺察

    郭大畢竟年齡尚幼，很多事情依然懵懂。宋嘉月問他有沒有想過阿水遲早有一天會離開他，他想也不想反問一句：“為什么？”眼里滿是不解。

    不算意外的反應(yīng)。

    宋嘉月順著郭大的話也問他：“為什么不會呢？”

    “你們現(xiàn)在還這么小，以后會發(fā)生什么事，你現(xiàn)在怎么知道？她和你關(guān)系不錯，但也只是這樣。她不是你的所有物，等她長大以后，也許還會和別人成親……”

    “到時候，她自然有別人保護(hù)了。”

    一番話讓郭大眼底的不解消散了：“那她以后和我成親就好了唄?！?/br>
    宋嘉月：“……”

    “那得看她愿意不愿意?！?/br>
    “她要是不愿意，你也不能強(qiáng)迫她、強(qiáng)逼她是不是？”宋嘉月努力讓郭大聽明白自己的意思，“你可以保證，到那個時候也會希望她好而不是傷害她嗎？”

    郭大又不明所以：“我為什么要傷害阿水？”

    宋嘉月沉默半晌開口問：“阿水是不是后來才到你們村里的？”

    郭大點(diǎn)頭：“對啊?！?/br>
    宋嘉月繼續(xù)問他：“她爹娘是誰、是什么人，你知道嗎？”

    郭大搖頭：“我沒見過她爹娘，他們不要阿水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你怎么知道是他們不要呢？”

    “不一定是他們拋棄阿水，也存在其他的情況。假如有一天，他們想辦法找到了阿水，要帶阿水回家，你們兩個人估計(jì)也就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在一起玩了?！?/br>
    郭大皺著一張臉：“可是我還想和阿水玩啊?！?/br>
    宋嘉月又說：“而且也說不準(zhǔn)，阿水的爹娘其實(shí)很有錢。”

    話說到這里之后，郭大狐疑看兩眼宋嘉月：“你們是不是知道什么？”

    略略思索，宋嘉月沒有否認(rèn)：“一點(diǎn)點(diǎn)，還沒有完全查清楚?！?/br>
    “如果……”郭大終于努力思考著宋嘉月的這些話，“如果阿水的爹娘很有錢，他們要把阿水帶回家，說不定以后我就再也見不到阿水了……是這樣嗎？”

    “不是。”

    宋嘉月回答他，“我覺得你們還是可以見面的?！?/br>
    “那就是她爹娘會嫌棄我？”

    郭大撓撓頭，“但是，萬一他們嫌棄我，我也沒有辦法啊。”

    “你會怪她嗎？”

    宋嘉月問，“你會覺得是她不對嗎？”

    “不會！”

    郭大回答得很堅(jiān)定，“阿水是阿水，阿水的爹娘是阿水的爹娘，不一樣?！?/br>
    “你可以這樣想就好了?！?/br>
    宋嘉月認(rèn)為郭大比自己想的要更懂事些，“不過，你得加油才行?！?/br>
    “阿水生得漂亮，還這么乖巧，以后肯定會越來越受歡迎?！彼渭卧伦旖俏⒙N，對郭大說，“想和她做朋友的人會很多，你要是不夠厲害，就得被別人比下去?！?/br>
    “那我要怎么辦？”

    郭大又發(fā)愁，“我到現(xiàn)在也才剛認(rèn)識幾個字，上哪考功名……”

    “也不一定得考功名?！?/br>
    宋嘉月為他指點(diǎn)迷津，“你可以在其他方面努力，找一找你最厲害的?！?/br>
    “我吃飯厲害?！?/br>
    郭大沖宋嘉月嘿嘿一笑說，“一口氣，吃三碗！”

    ……

    宋嘉月和郭大提及阿水的身世，不是亂說。她的確派人去了查阿水的身世，也多少查到些線索，但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確定，得繼續(xù)查下去、盡量弄明白才行。

    如果阿水不是故意被拋棄，那么便算得上是好事一樁。

    總之，得查清楚再說。

    之所以和郭大說那些，說到底是希望他有個心理準(zhǔn)備，萬一阿水真的是富貴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和他在身份上總歸有些差距。這是一個太過現(xiàn)實(shí)的問題。

    有所準(zhǔn)備，才不容易被打擊。

    說不定還可以變成郭大努力奮進(jìn)的一個動力。

    宋嘉月在上善書院待到下午才離開。

    她回到宅院時，俞景行尚未放衙，不過按照平常的情況，也差不多要回來了。

    交待過廚房晚膳準(zhǔn)備什么，宋嘉月去了沐浴梳洗。

    卻直到晚膳備下，也沒有見俞景行回來。

    外面天已經(jīng)慢慢變黑了。

    尋常情況下，倘若不能早一些回府，俞景行會派麥冬先回來說一聲。

    宋嘉月覺察出反常和不對勁。

    她心里逐漸不安，立刻派梁紅出去看一看是怎么回事。

    “外面蚊蟲多，小姐到屋里等吧?！?/br>
    秋月小聲勸著宋嘉月，“說不定姑爺是有事耽擱，馬上就回來了?！?/br>
    “在屋里也坐不住?！?/br>
    宋嘉月?lián)u頭，頓一頓，她又說，“要不然……我還是到門口去等著吧？”

    秋月眼看宋嘉月提起裙擺往門口的方向去，匆匆交待小丫鬟準(zhǔn)備熏蚊蟲，又連忙追上去。她們前后腳到宅院門口時，一輛馬車行至她們面前，穩(wěn)穩(wěn)的停下。

    這是俞景行平日里出門乘坐的馬車。

    宋嘉月在看到馬車的時候，便一眼認(rèn)出來了，等到馬車停好，連忙上前。

    “夫君！”

    掀開馬車簾子，看到俞景行，宋嘉月松下一口氣。

    “今天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她讓到旁邊，一面看俞景行從馬車上下來，一面略帶埋怨說，“可以讓麥冬先回來說一聲的，我還以為有什么事，嚇了一大跳?！?/br>
    “讓夫人擔(dān)心了?！?/br>
    俞景行牽過宋嘉月的手，往宅院里走，“有事耽擱了一會。”

    “碰到棘手的案子了嗎？”

    他在大理寺做事，宋嘉月自然而然往那個方向想，“夫君也辛苦了?！?/br>
    宋嘉月想起之前做好的那些菜恐怕都涼了，便吩咐下去，讓廚房重新做一個嫩韭小河蝦、一個素炒菜心，再讓他們把其他菜熱一熱，又交待準(zhǔn)備熱水。

    一直穿過回廊，走到房間門口，宋嘉月才發(fā)現(xiàn)依然有些不對勁。

    她腳下步子一頓，看一眼俞景行，繼而帶他進(jìn)屋。

    宋嘉月讓俞景行在羅漢床上坐好。

    俞景行仿佛不明白怎么回事，含笑問道：“這是怎么了？”

    “讓我看看?！?/br>
    宋嘉月一雙眼睛盯住俞景行的腰腹處，蹙眉重復(fù)一遍，“讓我看一眼。”

    俞景行發(fā)現(xiàn)自己暴露了。

    他摁住宋嘉月的手，不服輸般笑：“時辰還早，夫人要做什么？”

    “快讓我看看。”

    宋嘉月卻急得快要掉眼淚，“你是不是受傷了？”

    “沒有……”

    俞景行剛剛否認(rèn)，宋嘉月頓時又急又氣，“我都發(fā)現(xiàn)了，你還想撒謊。”

    曉得不讓她是不行了，何況舍不得她哭，俞景行唯有屈服。

    腰腹處已經(jīng)包扎過的傷口依然鬧得宋嘉月掉眼淚。

    “怎么回事？”

    宋嘉月一雙眼睛可憐兮兮看著俞景行，“什么人竟然傷了你？”

    “沒有抓到人，讓那人跑了?！?/br>
    俞景行動作溫柔幫宋嘉月擦眼淚，“也沒有太嚴(yán)重，養(yǎng)一陣子就能好。”

    “騙子。”

    宋嘉月根本不相信，“要是不嚴(yán)重，你就不會故意瞞我……”

    “那也是怕你擔(dān)心?！?/br>
    似乎為了讓宋嘉月安心，俞景行臉上仍有笑意，“怕你胡思亂想?！?/br>
    “當(dāng)真不嚴(yán)重，而且我去過張神醫(yī)那兒了。張神醫(yī)的藥好不好，你知道的，他說傷口不深、沒有傷到要緊的地方，夫人若是不肯相信，要不然明天去問一問？”

    “要是你們串通好了，我問了也白問?！?/br>
    宋嘉月話出口，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是在耍小性子，自覺收斂態(tài)度。

    默一默，她對俞景行道：“不管嚴(yán)重還是不嚴(yán)重，你都不應(yīng)該瞞著我的。這種想法從根子上就不對，你受傷了，應(yīng)該被照顧，我不知道，我怎么照顧得好你？”

    “下次絕對不可以這樣?！?/br>
    宋嘉月鄭重其事，俞景行乖乖說：“嗯，下一次不會讓自己受傷?！?/br>
    “大白天，那個人怎么傷得到你？”

    理論完隱瞞不隱瞞的問題，宋嘉月關(guān)心起俞景行的遭遇，“麥冬不在你身邊？”